第6章
  “算了,这是你的一生,你的决定,我不应干涉。”
  他捧着霍彦的脸,点了点他的鼻尖,“我的阿彦,你把这当成新的一生也好,上一世往下的衔接也好,老师都希望你快乐,如果不喜欢,就自杀,等着老师来接你去老师的阿兄那儿,好不好?”
  凤目温柔,纵是有情也作无情。
  霍彦被他看得面上羞赫,绯红直入鬓角,
  老师自从碎魂后,越来越活泼明媚了,偶尔不暴力时,展示的温柔地让他偶尔都有点不习惯。
  但他没有像以前一样避开,他缓缓的将头靠着嬴璨胸口上,带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展示过的稚气。
  “老师,我的尸骨请不用寻找,葬于密林,或许是最好的安排,前世的霍彦将得到久违的安宁。”
  我记得自己是谁,我明白您的嘱托,我会好好过好这一生。
  老师,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的财产请您将它提出,跟您一样,这些钱将用于救助孤儿的慈善活动。其他人一分一毫都不给,我有遗嘱,在我柜头的第三个抽屉里,拜托您了。”
  “阿彦,你的事情我早已经处理好了。”嬴璨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发,闻言长叹一声,言语带着浅淡的失落和希冀。“好了,阿彦,到时间了,我要走了哦。”
  他的叹息是遗憾于他的学生停留在二十岁的人生,遗憾他没有走到伤疤消失的阶段,遗憾他无法多说两句,但他希冀他的学生可以好风凭借力,上青云。在这一生,拥有真正的家人,挣脱前世未褪干净的阴影,真正纵情。
  “对了,我还留给你一份小礼物,是抽签抽出来的哦。希望你喜欢,当然不喜欢,不给退哦。”
  他先一步退开这个拥抱,声音身形连同茶壶全部消失,像是从未来过。
  “老师!”
  霍彦终于忍不住直起身子,喊了一句,泪水划过,眼角微红。
  “老师,谢谢您救我。还有,老师也万事胜意。我会的。”
  少年后面的声音淡得听不见,可霍彦听见了,他说,阿彦好好照顾自己,最后祝我的阿彦,这一世活得愉快,互勉。
  霍彦叹了口气,向着光照的方向,离开了,眼中全是细碎的笑意。
  当年他的老师做了一场豪赌,以破碎灵魂为代价,化作桥梁,追寻他的光而去,将如期望那样永伴他的光身侧。
  他当时觉得不可思议,他的老师很聪明,为什么会犯傻,溺水者还要往下沉,撞了头破血流,为何还要去?
  可现在他有点理解老师的执念了,尝了最甜的蜜糖,他们这种打小缺爱的人不可能放手。
  所以他自然也不可能弃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蜜糖。
  可是老师啊,你这个想让我当你阿兄孙子的念头怎么还不停呢?
  他笑着笑着,睁开了眼,入目就是所有人担忧的脸,心头一暖,下意识笑出声。
  霍彦睁开眼睛。
  霍去病被他吵醒,搂住他,他笑着反手抱住了揉着眼睛的霍去病,蹭他的脸,软声道,“兄长,我梦见了一只好可怕的猪头人,长着长鼻子,还有好长好长的牙,好可怕,我被吓哭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
  霍去病握住了霍去病的小手,咬字清晰,十分坚定的道,“梦!我在。”
  不要怕,因为兄长不会不在你身边。
  小小的脸,乌色的眸,和对他坚定的保护欲。
  霍彦心头那根弦好像绷断了,他看着霍去病,看着看着,就一头栽下,将自己的脑袋紧紧的贴进霍去病的肩窝处。
  “很想兄长。”
  霍去病小小的肩膀,大大能量,他搂紧他的兄弟,以为他还是怕,便拉着刚走进来的卫青给他看,“在!”
  小舅舅也会保护你,所有人都会保护阿言。
  卫青哭笑不得,现在还尚稚嫩的手掌带了些薄茧轻轻覆在了霍彦的额头,眼中是霍彦熟悉的属于舅舅的温柔。
  “阿言不怕,舅舅会保护你,家里的人都会站在阿言身边,阿言是宝贵的孩子。”
  吹开万花,燕语呢喃的三春景都形容不了此时卫青在霍彦心中的光辉。
  老师,你看见了吗,这是好人家,是我积德了。
  你放心吧!
  泪水顺着他腮边滚落,霍彦嗯嗯点头。
  用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他的阿言更像小羊崽了,卫青笑得愈发温柔,阿言是个乖宝宝。
  就在舅甥正在给对方套滤镜时,霍去病的大喊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不行,言言找我哭,最好!”
  阿言只可以找我哭哭,我们才是最最好的。
  卫青原本被他的前言感动得揉了眼角。后话一出,他就知道去病还是去病。
  卫少儿又带着她惯有的风风火火进来了,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抱了霍彦,将他搂在怀里,给他和霍去病一人来了一个额头吻。
  “好了好了,阿母睡觉去了,晚安。”
  亲完,她就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卫青都看懵了。
  二姊这是个什么章程。
  大半夜起来哄孩子?
  霍彦又叹了口气,他轻轻地蹭了一下卫青的脸,仰头冲他轻笑,眼睛像是乌色的宝珠打了一层天青釉,依旧是亮晶晶的,让他别被吓到了。
  卫青原来因他二姊奇怪的懵逼脸被他蹭得喜笑颜开,“二姊是生了一只小羊崽吗?”
  他掐灭油灯,依旧睡在他们身侧,拍着他们,眼神温柔。
  下半夜,霍彦无梦,他好好地睡了一觉,梦中没有痛苦的片段。
  他缩在了卫青怀里,手被霍去病紧紧攥住,梦中少年的自己和老师轻笑着走来,少年的自己轻吻他的眉心。
  好了,上一程我们有点累了,这一次,善待自己,好好玩,就做个幸福的小小孩吧,我为你高兴。
  祝你今夜好梦无忧。
  老师的礼物,会给你惊喜的。
  第5章 亲老师
  自那天过后,霍彦也渐渐的活泼起来,以前每天的安静寡言一去不复返了,他每天就跟在霍去病和卫青后头跑来跑去,疯玩一气。
  可能是因为记忆中的童年缺失,导致他跟霍去病几乎是一个赛一个的能折腾。
  卫家人都松了口气,卫少儿见他完全跟以前的寡言安静不一样的状态,又很心大的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将孩子全权托给了卫青和卫媪。
  大家都把悬着的心放肚子里了,就是有时候负责带孩子的卫青苦不堪言。
  阿言怎么话多起来了,他跟去病在一起一开口不停嘴了,他有些招架不住。
  卫家人也后知后觉的发现霍彦不光调皮,还天生是个爱操心的命,随着口齿越来越伶俐竟隐隐有点话唠的倾向。
  霍彦在认字,和霍去病玩两件事上表现的有些乐不思蜀,以至于他忘了他的老师还给他留了份“小礼物”。
  秋末的寻常一天。
  霍彦一早上按着生物钟准时起床,顺手给睡得横七竖八的霍去病把露出来的白肚皮盖好,才慢吞吞地爬下床,走到堂屋①。
  卫家贫贱,租的屋子小,堂屋不仅用来会客也用来吃饭。
  此时,卫君孺和卫少君,卫少儿早就出去作活了。
  屋中现在只坐着卫媪和准备去建章当值的卫青。
  虽说卫子夫被天子带进宫后无宠数月,但是卫家人因此脱了奴籍,卫青也有了个体面的营生,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卫家人向来知足,是以偶尔虽有担忧子夫宫中境况,但对天子倒是十分感念。
  当然霍彦和霍去病除外。
  霍去病是还小,没有那些个弯绕,他就单纯的不喜欢他的姨母走,霍彦是觉得强拐妇女,什么时候都算不上好东西。
  当然在这个时代,他的想法是神经病。所以他一向不说。
  “外祖母,小舅舅!”
  他脆声唤道。
  卫媪笑起来,忙起身去东头的厨②为他拿今天的糊糊。
  霍彦倒腾着小腿跑到卫媪身边,亲了一下卫媪的侧脸。
  “谢谢外祖母。”
  卫媪被他哄得笑开了花,步伐都快了些。
  卫青见他小大人似的跟卫媪道谢,不由得好笑,走上前将他抱起,还笑着往上掂了掂。霍彦随着他的抱起,也绽开笑颜,脸上的小奶膘也随着他的笑往上,乌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红通通的小嘴巴叭叽一下贴向卫青的脸,染给了卫青一身的奶香气,这一小团真跟玉砌的似的。
  “舅舅,早,亲亲!”
  卫青点头,被他亲得耳尖红透了,但是更衬得他相貌温雅,清隽秀丽。
  阿言真是比他幼时放羊时最喜欢的小羊崽子还可爱。
  “阿言也早,舅舅今天上值,过段时间再陪你和去病玩,好吗?”
  霍彦点头,奶声奶气的道,“好。”
  卫青揉了揉他的脑袋,才将他放下来,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霍彦下地后,送他到了门口,使劲儿挥自己的小手,他一边挥手,一边发挥主观能动性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