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真没出息。
  游情皱了皱眉头。
  “哇,嫂子真好,我就想着这一口呢!”齐先筑笑着往洗漱间的方向望去,揶揄道:“队长,你都去了十分钟了,到现在还没找到拖布吗?”
  “……找到了。”隔着洗漱间的门,危聿的声音在空荡的室内有些悠远。
  听到熟悉的声音,游情低下头,手指有些局促地交叠着。
  那天他其实已经见到了危聿。
  隔着墙壁和半开的病房门,他与那道炽热的视线对望着,然后相视一笑。
  危聿对他比了个“嘘”,他点头,继续帮怀里的小姑娘处理伤口。
  直到房间里的孩子们都睡着了,游情开始替走廊里的村民们包扎。
  其实他心里有个最在意的人,却只能在人群中偷偷看,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他跟前。
  男人皱眉,捂着心口说:“医生,您可算是来了。”
  游情微微扬起下巴,神情认真:“您的伤口在哪里?”
  男人面容严肃道:“我这是内伤,从外表看不出来。而且我的病情很特殊,我只能告诉医术高明的医生。”
  “哦?那您描述一下自己的症状吧。”游情一本正经地回答。
  “其实说来也话长,已经病了有一个多月了。”
  “每到夜里就睡不安稳,开始琢磨就心律失衡,经常出现爱人的幻觉,翻来覆去,日思夜想……”
  “我刚才听这里的村民说,您是卫生所最好的医生。”危聿将他的手掌贴向自己心口,“不知道邬医生,能不能帮我听一下心跳?”
  “啪——”
  游情还没来得及应答,身后小护士的托盘,就这么重重砸在了地上。
  危聿出来的时候,齐先筑解下了自己的黑色眼罩。
  游情仔细看了半晌,摇头道:“……眼球被完全摘除了,那就没有机会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齐先筑,只好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没关系,以后科技发达,说不准军庭能研究出机械义眼。”
  只不过,以齐先筑今后的状态,恐怕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参与执行任务。
  “你不用安慰我,我其实想得挺开的。”齐先筑摇了摇头,“你们都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我知道这一路上的风险,我也觉得自己有勇气去承担。邬昀,你可千万别认为我是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遇到一点挫折就受不了的人,我可是个爷们儿。”
  他看了眼走廊尽头紧锁的门:“柏安现在这样,也是因为他总是有种责任感,虽然其实他也没比我大几个月,就觉得我是我们里面最小的那个,需要他的照顾,所以我这个样子,他才会难以接受。”
  “但我不想让他自然而然地认为,我就应该被照顾。”齐先筑将眼罩重新戴回来,捏了个丸子就要放进嘴里,“我听柏安说,最近这些天都是你在包揽做饭,你的厨艺肯定进步得很多吧?”
  “也就马马虎虎。”游情轻咳。
  “呃,”随着丸子被充分咀嚼,齐先筑面色微变:“邬昀,你做的是糖丸子吗?”
  “有、有问题?”游情随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
  奇怪,是甜的啊,他怀疑的眼神瞬间落在齐先筑脸上。
  “不是,难道真是我的嘴出毛病了,这是眼球被摘除的后遗症?”齐先筑摸着后脑勺。
  他们俩的注意力都落在丸子上面,危聿这才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队长,正好你出来了,快尝一下这个丸子,味道怎么是——”
  游情刚要说什么,却和齐先筑默契地同时沉默了。
  危聿带着最大号的防护面罩,把自己的脸完全遮盖住了,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是什么新情趣吗?”他听见齐先筑小声吐槽。
  “青山村的村民都缺乏安全意识,所以我建议,我们在室内也要佩戴面罩,为了保护好自己。”危聿说。
  游情:……
  齐先筑:队长说的好!(鼓掌)(捧场)
  嗬嗬,就听他瞎扯吧。
  “你尝一下这个丸子吧,先筑说是咸的。”游情淡淡补充,“可能没有在泗河镇做的好吃。”
  危聿捏着炸丸子,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戴着面罩,如果要吃恐怕得摘下来。
  于是他转过脸,严肃地对齐先筑训斥道:“连甜的咸的都分不清了?这肯定是糖丸子,甜的。”
  齐先筑:……不是。
  “而且,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危聿握着拖布杆子,一脸正经地低头打扫卫生,似乎真把沙发上的邬昀当做一颗大白菜。
  而邬昀——
  开始把玩起茶杯的盖子。
  齐先筑要吐血了。
  Excuseme?真把自己当做一颗长势喜人,等待采撷的白菜了?
  不愧是小情侣,连故作矜持的表现都如出一辙。
  望着这颗油光水亮,故作天真的小白菜,齐先筑感觉自己都快被他们气活了。
  大哥们,这都快六十章了,感情线怎么才进行到这个地方?
  他推了推邬昀的胳膊:“对了嫂子,你这个点过来找队长,是有什么事儿来着?”
  “……”
  齐先筑在下面撞了撞邬昀的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低声道:“求你了,今晚把我哥带走吧。”
  危聿的视线与他在空气中相撞,游情心跳如鼓,缓缓站起来:“我是来……借被子的。”
  第61章 难道你不想和我亲
  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游情的脸颊侧面,投下一道纤细的影子。
  他微微抬起眼,潮湿的水汽氤氲在眉目里。
  不过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危聿却感觉游情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某种改变。
  从在青山村以后,那种阴郁厌世的感觉逐渐退散,虽然他偶尔也会有不正面的情绪,却越来越平和安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
  当他敲开房门时,刚刚洗澡吹干的头发末梢,还散着浅淡洗发水味道。
  因为来得着急,他的气息还有些不稳。
  “我来借被子。”
  游情饱含着某种不可言说,隐秘而晦涩的意味,指尖在男人的手背轻点。
  “被子啊,我们这里多的是。”齐先筑扶额:“我去给你们找,要什么颜色的,红色的?”
  他实在不能理解,借被子是什么很私密的事情吗?以前在军庭的时候洗衣服,被子没干,他也经常借危聿和柏安备用的。
  “都行吧。”游情随口应付道。
  男人的手心在他的指尖摩挲着,像只紧紧箍住他手的八爪鱼。
  齐先筑不知道的是,这两个人现在的心思都不在被子上了,魂魄已经飘飘然到了九霄云外。
  “外面天黑路滑,别摔着邬昀了,队长,要不你帮他抱过去吧?”
  “好,”危聿答应的很干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我晚一会儿,就回来。”
  本来不需要解释,可他这么欲盖弥彰地补充,游情瞬间想撒腿就跑。
  他早就有些待不住了,慌乱道:“有点热,我去外面等你。”
  像只干了坏事就想偷偷溜走的兔子。
  哪里热了?外面风这么大。
  齐先筑默默把衣服领子拉高。
  他望了一眼呆呆愣愣的危聿,将叠好的被子放进他怀里,忍不住嘱咐道:“队长,明天早上还要跟专员对接,你别回来太晚了,你们俩悠着点。”
  话音刚落,他又下定决心道:“算了,你们俩小别胜新婚,明天早上干脆我去吧。”
  这边刚送走了危聿和邬昀,齐先筑敲了敲被柏安关住的房门:“还在生气吗?”
  里面一片沉默。
  “柏安,你睡了?”
  依旧无人搭理。
  “忘了告诉你,锁门没用,我有钥匙。”齐先筑晃了晃手里的成串钥匙,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锁门。”
  柏安转动把手,他隐在一片黑暗里,房间没有开灯。
  “他们走了?”他说。
  “是啊,要不是我好说歹说,他们俩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独处,我们别当电灯泡了。”齐先筑坐在床边伸了个懒腰,“队长说,他知道你不想看见他,这段时间你们彼此都冷静一下,你不要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没生气。”柏安嘴硬道,“他是队长,没有照顾好自己的队员,难道就不用承担责任吗?”
  “还有,谁说邬昀那里没有电灯泡。”柏安转过脸,“他家还有个小屁孩。”
  “我说柏安,你不能再这样了。”齐先筑叹了口气,“那天如果不是危聿,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他自己也注射了过量的MKH4,到现在还有很多副作用没消散。”
  透过厚重的云层,雨水顺着屋檐倾泻,屋内的光线极为昏沉,仅有一盏台灯散发着微弱的暖光。
  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泥土的腥味,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屋内二人的呼吸声交叠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