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危聿说,以后他是最大的那个,所以他必须比我和柏安都大一岁,身份证上就写和我同月出生,和柏安同天生日。”
  说到这里,齐先筑觉得有些煽情,他慢慢别过脸去:“危聿他真的很好很好,我不是刻意开你们的玩笑,而是——”
  齐先筑的神情无比认真:“我能看出来,他真的,特别在意你。”
  第34章 执行部以及医疗部
  危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游情慢慢地有了答案,像在白纸不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鲜活的影像逐渐跃然纸上。
  他是不善言辞的吗?
  并非。
  一路从疏花区到深花区,他们要与无数服务站进行对接,和各种工作人员沟通。
  当需要完善工作细节的时候,也许最快捷有效的方式是摒除感情色彩,尽量平铺直叙。
  他是冷酷刻板的吗?
  并不。
  危聿会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挺身而出,即使违背军庭守则导致自己受伤,也要帮她回家。
  在泗河镇的那几天,他是自卫队中清理花丛最多的人。
  他会结巴,也会脸红,用过粉色兔子的创可贴,会默默地下厨给自己做饭。
  他会在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出现,背着他在危险的监狱奔逃。
  还有,那个冰凉而带着血气的吻,实则是温柔而缠绵的。
  危聿的过去曾与自己在某个节点交织,于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叫出了那个不为人知的名字。
  这是,一个属于他们的秘密。
  柏安拉开帐篷的链子,脸色有点黑:“吃完饭的碗你是打算直接留在这里吗?”
  “嗷嗷嗷,差点忘事了。”齐先筑尴尬地笑了,立刻把碗筷双手奉上:“这不在跟小邬先生聊天,你就帮我走一趟嘛。”
  游情靠着那个松软的垫子,在话毕的间隙中,问出了其实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危聿他,谈过恋爱么?”
  两人同时沉默了。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刻意隐瞒或如实相告,对于邬昀来说都可能是伤害。
  可所有人都有知晓过去的权利,以及之后做出对此的取舍。
  “队长在公校曾经有过暗恋的学长。”柏安率先开口道。
  “嗯。”游情点头。
  “不过已经去世了,没什么后文了。”齐先筑偷偷瞪了他一眼。
  “然后,他参加过那个人的葬礼。”柏安补充。
  隔着玻璃外壁,危聿见到了那个男孩。
  与他想象中的形象不一样,那是个极为漂亮文弱的小少年,他的手腕和膝盖都拴了拘束链,佩戴着厚重的防护具。
  卓尔目不转睛地望向他,如同在观察一只动物园中的小兽。
  “这个孩子是特别好的胚,在很多次测验都拿过几乎满分的成绩,他的动态视力迄今为止还没人能赶上。可惜从前不能站起来,只能坐轮椅,异人的血脉帮他修正了这个缺陷。”
  “我想看他的档案。”危聿轻声道。
  “没有档案。”卓尔很无奈:“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的来历也是一个谜,目前在收容所的编号为……”
  “1105019。”男人的声音从他们的后方传来。
  “对,这就是他现在的名字。”卓尔有些讶异:“左先生,您怎么来了?”
  左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笑容:“是孩子们说有客人到访,我就知道是你们,最迟在今天晚上,他们该注射第四次阻断剂了。”
  危聿还在看那个男孩,因为是单向玻璃,里面的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在继续着他日常的生活起居。
  1105019从书柜上取下一册绘本,坐在小床上翻阅起来,神色认真而专注。
  因为拘束链的存在,他的行动并不方便,还要时刻掌握着边界,防止自己摔倒。
  “这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左烊由衷道:“他在做手术的时候不哭也不闹,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即使痛得眼泪顺着往下流,也会咬紧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交谈。
  “如果这次实验成功,我会把他带走。”
  1105019靠在白色栏杆的床边,手指费力地握住铅笔,在绘本上涂涂画画。
  “回到疏花区吗?”危聿问。
  “无花区。”他勾起唇角。
  “我有一个诉求。”危聿看向他的眼睛,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是军庭的命令?”
  “不,是我个人的。”危聿摇头,“我有权利决定这些药剂的分配,如果谈不妥可以随时离开。”
  “我只希望你们善待这些孩子,不要把他们当做物件,即使最后,没有给实验带来你们想要的结果。”
  左烊爽快地答应:“我们是收容所的负责人,当然会善待所有孩子。”
  “还有,离邬昀远一点。”危聿贴近他,声音压低,“这句话不是跟你说的,带给你身后的那个人。”
  左烊不置可否地笑了。
  疏漏的阳光洒下半边光痕,在走廊的地面折射出斑斓的光线。
  红色的小虫子在青苔上扑腾着,张开翅膀。
  “说来也巧,小邬先生以前是军庭医疗部的吧。”齐先筑圆场道:“如果你没离开,你和危聿说不准现在就成为同事了。”
  “他不是在执行部吗,跟医疗部有什么关系?”游情的神色淡淡的,让齐先筑捉摸不透他的态度。
  这算是吃醋了吗?
  “因为那个学长。”柏安言简意赅道。
  “呸呸呸,你少说点死人。”齐先筑慌忙要捂他的嘴。
  “啊,这件事说来话长,反正就是,他毕业后打算留在医疗部,当时我和柏安知道后都有点不敢置信。毕竟大家都认为他会去执行部,连老师都单独叫他去谈过几次话,可怎么劝他他都不听,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立刻找补道。
  游情挑眉:“但危聿还是加入了执行部。”
  “所以我说这件事说来话长嘛,因为花期的延长,有太多地方爆发大规模花肺,有很多出任务的执行员殉职了。包括我们这趟任务,因为需要走一样深花区,当时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参加。”齐先筑解释。
  “但是危聿只看了一眼任务手册就转了性,所以我们就走上了这条路。”柏安甩开他的手。
  “嗯,是为了他那个死去的暗恋学长?”游情的视线与齐先筑相撞,他立刻扶额擦汗。
  “那,怎么可能,怎么能这么草率呢,对不对?”齐先筑狠狠在柏安的腰间一捅。
  “嘶——”柏安吃痛点头:“对,危聿不是个随便的男人。”
  刚才这句话的火药味很重,连游情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他心里乱糟糟的,像有很多杂乱的事堆在某处,让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接受这个信息。
  这个世界真是荒谬。
  他是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踏上归途,而危聿也和他抱着同样的目的。
  旖旎的感觉慢慢消散了,像在马路边烤化的奶油。
  他慢慢陷入了沉思,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哦,那个粉兔子创可贴,也是你们队长过去的回忆咯?”游情眯眼。
  齐先筑:“……”
  柏安:“……(被强行捂嘴)”
  危聿回来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对劲。
  齐先筑在床边如坐针毡,看见他以后迫切地向这个方向眨眼,似乎要说什么话。
  而游情,连眼皮都没抬起来。
  “什么情况?”他向齐先筑做出口型。
  “都怪柏安。”那人哭丧着脸。
  第35章 还是忘不掉粉兔子
  给木远的检查定在了第二天早晨,晚间又是危聿陪床。
  因着下午的聊天,两人现在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游情在床上闭目养神,危聿把收容孩子们的档案搬进来,一份一份仔细地查看。
  帐篷里很安静,时不时传来的翻页声让游情打起了瞌睡。
  他抬起眼皮向危聿的方向扫了一眼。
  齐先筑在离床不远的地方支了个桌子,危聿就坐在那边处理文件。
  他的神色极其认真,像是在纸上写了不少标记,笔尖划过纸面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在泗河镇的那个夜晚,游情也曾这样陪在他身边,边观察他的情况,边抄录刘大娘交给女儿的信件。
  烛火被风吹得晃了几晃,让危聿的面容变得朦胧,却似乎为他增添了些许温柔。
  “冷吗?”危聿抬眸,与游情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不冷。”他摇头。
  短暂的对话过后是长久的沉默,他们的互动戛然而止,接下来各做各的事。
  游情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他又感觉自己没什么立场。以至于吃晚饭的时候一直走神,甚至当着齐先筑和柏安的面,在俩人目瞪口呆中直接吞掉了半块生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