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但这一路上,邬昀却遇见了不少人。
  有年轻人,也有老年人,他们不约而同都向着同一个方向而行。
  看见他一个人,有个年轻女孩凑上来跟他搭话。
  “你也去古水村吗?”扎着马尾的女孩大大咧咧地问道。
  邬昀点头,却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之前莘莘的事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本能地避开单独找上他的陌生人。
  “你家里人在那边?”女孩道。
  “嗯。”他面色冷淡,不欲多言。
  “真好啊。”女孩感叹,“现在能留在泛花区的人,要么是那里的原住民,要么就得找点关系,像我们这种逃难的,也不知道人家能搭理我们不。”
  “你没有健康证?”
  “有健康证能有啥用啊,说不让进去就是不让进,让我们都死外头得了呗。”女孩翻了个白眼。
  邬昀皱眉。
  他虽然有抄录员资格证,但不见得也能被放进去,这一路上也有从古水村方向回来的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女孩不怕生人,转头就跟一个往回走的大叔搭上话:“叔,您怎么又从那头回来了?”
  “别提了,说是测那个什么花粉密度,测出来的结果不合适。”男人苦笑,“你们要是也从深花区来的,我奉劝你们几句,就别往里头走了,根本过不去那个检查。”
  “岂有此理,不是之前他们自己发的通知,说可以收留逃难的人吗?”女孩瞪大眼睛,看上去极为恼怒。
  “我也折腾不起来了,爱咋咋吧。”中年男子叹气。
  “那您现在又去哪啊?”
  “去哪?”他苦笑,“是啊,我还能去哪?”
  “咱们再等等吧,说不准过两天就能放人通行了。”女孩安慰道。
  “悬咯,你不知道上面的事情。”中年男子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这几年军庭内部也闹得很厉害,激进派跟温和派打得不可开交。”
  “那怕什么,三区不是中立派吗?”女孩道。
  “前两年还是,这两年怕是要撑不住了,泛花一区的虹城前两年不也是中立派吗,照样不还是叫人过来劝说。”男人轻咳,“总之,下面的人又有什么选择权,不过就是听天由命。”
  邬昀对男人说的事情倒是有所耳闻。
  深花区目前已有二十三座城市,被划分到五个联邦管辖,他所在的深花三区白塔岭,是米可什里联邦所管辖的范围之一。
  激进派崇尚人定胜天,相信一切手段必然能恢复社会秩序,对抗所有花种,目前主要有两个联邦遵循,分别是位于军庭总部的鹰堡联邦和虹城联邦,在部分稀花区和泛花区区域。
  温和派则是强调与生态环境共存,反对以各种暴力形式强权,认为所有花带来的灾难不过是一时的考验。该种思想得到了来自时森旧址和极夜地两个联邦的认可,它们主要在某些人迹罕至的疏花区甚至无花区,从不参与大小争端。
  而米可什里作为中立党派,近两年因为爆发的花期,越来越多的区域沦为深花区,早就已经失去了话语权。
  今天晚上邬昀还进不去古水村,只能找个地方留宿一下,歇歇脚了。
  第19章 不如黑手互助小组
  天色渐晚,那边的高墙关门落锁。
  从围墙后传来的点点光亮,与门外晦暗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邬昀找了林子前最近的空地休息,这里零零散散有几个同样过夜的人,扎着马尾的女孩和那个中年男子也在。
  植物树丛不算特别茂密,还有条溪流在跟前。
  被拦在外面的人不少,但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小时,他眼前竟然多出了好几个帐篷。
  原来他们都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知道自己肯定进不去,那就选择在大门口耗着,反正也不会被赶走。
  落脚休息的几个人相互攀谈起来,邬昀不想参与,独自找了个角落待着,倒也能听见他们若有若无说话的声音。
  大叔在讲仪器的事情,邬昀大概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坐在石头上铺开地图,本来想等着明天就尝试进去,但越听越觉得希望有些渺茫。
  因着他不会出现花肺感染症状,所以并不需要进行刻意防护,为了节省滤网的损耗,在不必要与人接触的时候,他都是不戴防护面罩的。
  最近古水村开始使用花粉密度检测仪,可以精确检测出每个人肺部与气管的花粉密度。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吸入过量花粉,因这个原因而无法通过检查。
  倘若第一次就被拦在外面,后边就更没有理由能通过了。
  除非他直接坦白自己特殊的体质,但这相当于是把底牌完全暴露出来,会给他惹来很多麻烦。
  邬昀眉头深锁,那么还剩下最后的办法——虽然不是最优解,还需要他费些功夫去应对。
  邬昀在某个瞬间甚至生出先放弃古水村,直接去青山村的念头。
  但是。
  他低头看向手提箱中叠放平整的纸张。
  每封信都寄托着主人们强烈的思念或爱意,如果刘大娘的女儿收到来自父母的信,应该会感到开心吧。
  他握着地图思考,心思百转间,身旁却有人走了过来,在他不远处停下。
  那个黑乎乎的背影对着他,掬了捧溪水洗脸。
  少年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脏乱,他若无其事地摘下面罩,嘴和鼻子就这么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似是感受到了邬昀投来不善的视线,他慌忙解释道:“我打了阻断剂,到现在还没失效呢,你别害怕。”
  “为什么要跟着我?”邬昀起了警惕之心,手已经握在了口袋里的匕首上。
  如果只是想洗脸,这条溪流如此长,何必非得挨到自己跟前来。
  “啊哈哈,你好帅啊,有点像我的菜,想和你认识认识嘛。”少年有些涎皮赖脸地贴上来。
  信他的话才有鬼。
  “你是军庭的人?”邬昀不露痕迹地打量着他。
  年龄看着倒是不大,还有着清秀的娃娃脸。如果对比男性硬朗的长相,他显然更偏向女性化,大眼睛高鼻梁,满头棕色的小卷毛。
  背着的大红色双肩包略显幼稚,穿着打扮像普通学生的模样,邬昀实在难以将他与训练有素的军庭执行部成员挂钩。
  “谁说只有军庭的人才有阻断剂?”少年神秘一笑,“都到这个地方了,还遵守什么规则。”
  “哦,那你倒是说说,要怎样能打破规则?”邬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对此很感兴趣的模样。
  “简单,只要你明天进去的时候告诉他们,嗯,就说我是你的男朋友,把我也带进去怎么样?”少年笑容可爱,冲他眨了眨眼。
  “进去的理由呢?”邬昀也向他眨眼,“我知道了,难道你也是跟父母走散了,需要我送你回家?”
  “哇,小哥哥,好聪明啊!”
  话音未落,少年却突然惊叫出声,弹跳起来向后退了好几步。
  邬昀寒光凛然的匕首在地面狠狠划了一道,唇角勾起个阴恻恻的弧度,压低声音道:“知道和陌生人靠得太近会有什么下场了么?还好你刚才躲得快。不然——”
  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像是没能得手般叹惋。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那就麻烦你按照这条线的距离,离我远一点。”他收起匕首,认真擦拭起上面的痕迹。
  少年脸都吓白了,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蹲在他脚边,半天才有些凄然地开口:“小哥哥,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嘛,不至于连刀都拔出来了吧。”
  “我讨厌浪费我时间的人。”邬昀说。
  少年定了定心神,有些讨好地往画线的地方挪了几步:“现在不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黑手党啊?”
  黑手党?
  邬昀在脑海中回想,发现自己确实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抬眼冷冷道:“谁给你们起的这个组织名字?”
  看见邬昀没有表现出拒绝意愿,少年继续说了下去:“名字嘛,你有没有觉得超级酷,就像小说里面的神秘组织一样?我们没有什么硬性要求,也不会让你怎么样的,加入的人都是只想活下去而已,多个人就能多个倚靠嘛。”
  “黑手党能提供给我什么帮助?”邬昀问他。
  “最简单的,帮你解决困难。”少年晃了晃手中的阻断剂,浅紫色的试剂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只要你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这些东西都不在话下。”
  “我怕自己负担不起。”邬昀立即拒绝。
  “又不是让你去杀人,当然是用情报呀,情报点。”少年咬唇,“我们都是用情报点换物哦,偶尔也会出去拉拉人,发展下线什么的……”
  不杀人越货叫什么黑手党,干脆叫黑手互助小组算了。
  邬昀打断他:“那你为什么要发展我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