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这是谁的记忆?
  秦秋生思绪一动,将意识从眼前的场景中调走,顺着记忆传递而来的线追溯,竟然追溯到木门外,一只银白色的腓腓甩着尾巴,趴在门口晒着太阳睡大觉,似乎是觉得阳光刺眼,腓腓眯开眼睛调了个头,转身时刚好看见房间内的这一幕。
  这是庄骁的记忆。
  秦秋生脚步一顿,一挥手,记忆从眼前散去,他环顾四周,竟然没察觉到丝毫除了他们三人以外的气息。
  庄骁就在附近?
  “怎么了?”萧渡水注意到他的动作,轻皱了下眉问道。
  “没事,”秦秋生走到床边坐下,这会儿他的麻药劲儿已经有些过了,肩膀开始传来阵阵细密的疼痛,“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下一步有下一步的走法,”萧渡水不想多谈,似乎有些担心隔墙有耳,“你还没说,宴队为什么是‘灵’?”
  一提起这个秦秋生就想挠脸,他抽了口气,小心翼翼瞥了眼宴尘远的脸色,抿抿唇道:“这个我并不清楚,我们是被青铜像衍生出来之后才拥有了部分记忆的,宴队是在这之前诞生,我们只记得,第一次见到宴队的时候他就是灵,不属于六道之中任何一位,因此是无法转世投胎的。”
  秦秋生顿了下,想想又继续说:“不过,宴队似乎并不同张生瑞一样,是从某人强烈的情感中诞生的灵,反正从我前世有记忆开始,宴队就在群山之中长大,如果真的是某人祈愿出来的,恐怕早就因为某人的死亡而消逝了吧。”
  “难怪,我是在群山中长大的,后来死的时候也将棺材修筑在群山内,”宴尘远说,“是要将一切还回去吧。”
  “不清楚,”秦秋生说,“你死的时候,我们还没降世,后来你躺进棺材之后我们才降世的……我只见过你一面,那时候青铜像掀开你的棺材,为了看你的计划是否成功,而你已经快成白骨了。”
  “那也不叫一面吧。”萧渡水说。
  秦秋生抿抿唇:“反正……就那么见了一下。”
  他说完,看向萧渡水和宴尘远,心中突然升起些许疑惑:“你们好像对于这个事儿不太感兴趣?”
  “嗯?怎么会呢,”萧渡水笑笑,“我们超级感兴趣的。”
  宴尘远点头,但他的眼神中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听秦秋生讲完了一个别人的故事。
  “你觉得,你就是前世,青铜像的衍生体吗?”宴尘远突然问出这么一句,秦秋生愣了半天,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隔了会儿,秦秋生才缓缓道:“我是,从我记忆恢复开始我就明白过来了,我这一世降生就是为了毁灭掉青铜像的,春燕姐的想法和我一致,我在前世的时候就问过她了。”
  “我建议你等她醒了之后再问她一遍,”宴尘远说,“毁灭青铜像是必须的,但,人重新投胎转世后,遭遇和生长环境都和之前不同,你能彻底代入前世的你,乔春燕不一定能,我也不能。”
  “你……”秦秋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那你参与进这个计划的目的是什么?”
  萧渡水眼皮不自然地跳了跳。
  “萧队是因为和研究所有纠葛,我们是因为青铜像,你……你前世,或许是和青铜像有部分渊缘,但如果你要把两个你分割来看的话,你这一世没有参与进这个事情的必要啊?”秦秋生一口气说完,肩膀处传来的疼痛感愈发强烈,他眉毛也越拧越紧。
  萧渡水偏过头看宴尘远,宴尘远却不看他,他突然有些害怕宴尘远的回答。
  他看着对方的嘴唇张开,有声音要从喉咙里滚出,萧渡水甚至不敢细想自己会听到什么回答,突然站直了身子,用动作突兀地打断了宴尘远的声音。
  “我饿了,”他说,“楼下有没有什么宵夜?”
  “……这个点儿么?”秦秋生摸过手机看了眼,“路边可能还有炒饭烧烤什么的,不过可能不是很干净。”
  “那我去吃点。”萧渡水说完,拎起外套就往外走,一个眼神都没给房间里的人留。
  房门被关上,宴尘远无奈地看着秦秋生:“你丫是不是睡太久了,脑子不好使。”
  “……哦。”秦秋生眨眨眼睛,显然没理解,但他不问了,乖乖往那儿一坐。
  “不管我和青铜像有没有纠葛,这事儿我都必须参与,”宴尘远叹气,“我是这个调查队的队长,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啊,非得刨根问底干什么,你这孩子。”
  “哦。”秦秋生继续眨眨眼睛。
  “老实待着,”宴尘远拿起一旁的围巾,指了指他,“回来给你带止痛药。”
  “哦。”秦秋生瞥了眼桌上医院开的止痛药,头一次开窍般地没有点破。
  *
  夺门而出后萧渡水才后知后觉外面有多冷。
  狂风迎面吹来,他缩了缩脖子后突然想,人是会在习惯之中逐渐怠惰的奇怪生物。
  像往年冬天他从来不戴围巾,没觉得脖子冷过,今年寒意却像在往他骨子里钻似的,少穿一件都觉得冷,少戴一点儿保暖装备都像被丢进速冻室一样。
  萧渡水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脖子使劲儿往里缩,终于挪到了路边摊前。
  摆摊的是个年纪挺大的老爷爷,头发花白,戴着个毛线帽子窝在后边儿的躺椅上玩儿手机,椅子边儿上有个电热的小烤炉,萧渡水叫他的时候他正戴着有线耳机慢悠悠地刷着什么。
  “吃什么啊,小伙子。”老爷爷瞥了他一眼。
  “蛋炒饭吧,”萧渡水觉得自己哆嗦得说话都快咬着舌头了,“不加葱,谢谢。”
  “十二。”老爷爷说。
  “好。”萧渡水摸出手机扫了码之后就拉过旁边的小凳子,坐到了小烤炉旁,凳子矮小得可怜,他近乎是蹲坐在那儿的,手掌伸出来靠近光源刚暖和了些,风一吹,暖劲儿又褪了下去,他打了个寒颤,老爷爷又闷声笑起来:“冷吧?”
  “嗯。”萧渡水应声。
  “我那下边儿还有块毯子,你实在冷就盖上,”老爷爷说,“这么晚还出来吃炒饭,怎么想的。”
  “我不吃您卖什么啊,”萧渡水从椅子底下的塑料袋里翻了翻,真翻出来块厚重的毛毯,“您出来摆摊儿就是为了享受生活么?”
  老爷爷开了火,回头看他一眼,乐了:“不认识我了啊,萧队长。”
  萧渡水盖毯子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老爷爷:“您认识我?”
  “之前我家老婆子被鬼附身,你路过,顺手抓了鬼,”老爷爷笑眯眯地讲,“你忘了?”
  萧渡水愣了会儿,似乎是有这么个事儿,得是两三年前了,他加班出来找吃的,路过某个巷子口时顺手救下了被鬼缠身的老太太。
  “奶奶呢?”萧渡水把毛毯压实,身上总算暖和了些。
  “走啦,”老爷爷的声音淹在蛋液煎开的声音中,“去年过年那阵儿,一觉睡着就再没醒了。”
  萧渡水顿了顿,没有再说话。
  “挺好的,梦里走的,不痛,”老爷爷手脚利索,很快炒好一份饭递过来,“那天晚上睡前还在说到你呢,说如果不是你,她早两年就得走的。”
  “……嗯,”萧渡水应了声,“挺好的。”
  老爷爷笑眯眯地,将锅和小摊简单收拾了一下,坐回躺椅上烤火,谁也没有说话。
  萧渡水其实不太饿,但当着老爷子的面儿,他总不能浪费人家刚炒好的粮食,于是硬撑着将一碗饭吃下去,撑得想给自己一拳,吃完后和老爷爷道了谢,一扭头,有个挺熟悉的人影就站在那儿,点了根烟站在路灯地上cos孤独犹豫的失意男子。
  该男子手里还拿着一条崭新的围巾,萧渡水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但走得不快,肚子里的炒饭仿佛要荡出来了似的。
  “吃完了?”宴尘远将烟头杵熄,抬头看他一眼。
  “嗯。”萧渡水吸了吸鼻子,伸手,宴尘远没把围巾给他,而是站起来,把围巾一圈一圈绕在他脖子上,然后牵住他没收回去的手揣进自己兜里。
  宴尘远大概是身体好,体温也高,出来这么久,兜里竟然还是温热的,萧渡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总之他没有把手抽出来。
  “我又不会说是因为你我才要参与这个事儿,”宴尘远没看他,看着前方慢吞吞地说着,“你跑什么?”
  “没跑啊,领导,”萧渡水说,“我就是饿了。”
  “是么。”宴尘远说。
  萧渡水抿抿唇不说话了,是不是他和宴尘远心底都清楚得很,这个事儿没有辩解的必要。
  他们就这么走回秦秋生酒店楼下,大厅的光照过来,把他们呼出的白雾都映得昏黄,宴尘远突然偏过头,稍稍低头凑过去,在萧渡水唇上亲了下。
  萧渡水愣在原地没动,这太突然了,一路走过来没有监控没有摄像头,连光线都是朦胧的,但宴尘远非得找个特明亮的,有录像的地儿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