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为什么宴尘远的灵力会亏空?
  这根本就是个毫无逻辑的说法!
  明明在宴尘远刚晕厥过去的时候,他甚至因为无法控制灵力导致整个病房湿气上升,当时病房栏杆上都是水珠,还是陈希叫了术士来将病房收拾调整过的,宴尘远稳定后持续处于睡眠状态,灵力根本不可能消耗,他亏哪门子的空?!
  萧渡水心猛地一沉,连忙转身想去查看宴尘远的状态,视线带过去时身体却猛地一僵——
  宴尘远坐起来了。
  但眼前画面的诡异程度却让萧渡水太阳穴突突的,有人用重锤在里头砸那样疼,他看见宴尘远的脸上莫名蒙上一层白雾,就像他在梦里看见的那个人那样,又不完全一样,宴尘远的五官只有嘴部漏了出来,和那个青铜佛像一样咧嘴笑着。
  而床下,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爬了出来,萧渡水的视线一寸一寸瞥下去,看见那尊佛像就趴在那里,嘴角同宴尘远咧开一样的弧度,痴痴地望着他。
  *
  “有个会要开,你把这个案情报告写一下,晚点儿的时候我去看小霞,”陈希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迅速吩咐,“天知道他们开哪门子会……好了不说了,我给你网购的暖腿神器应该是下午到,你别自己去拿,等快递到了你让严……”
  轰——!!!
  不远处,震天的爆炸声卷着狂风袭来,陈希被震得怔在原地,转头看去,只见火光冲天,黑烟滚滚翻涌,狂风中血腥味和火焰灼烧时特有的味道疯狂朝她袭来,火光也倒映在她眼底。
  “小希?你那边什么声音?!小希!陈希!!”霍泉婷的声音从手机那头疯狂传来,陈希猛地回过神,喃喃道:“……宴尘远……”
  “什么?!”
  “组织所有人去五院!救宴尘远!!”
  *
  风声渐息,树影摇曳间,宴尘远缓缓睁开眼。
  “这是哪?”宴尘远问。
  怀里的毛团团翻了个身,小毛团子幼年期的毛没那么润滑,甚至有些扎手,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样:“这是家呀。”
  “我怎么回去?”宴尘远继续问。
  “什么怎么回去?”毛团团又翻了个身。
  宴尘远不吭声了,他像是做了好大一场梦,醒来就发现自己站在某座不知名山的半山腰,周遭丛林密布,枝繁叶茂,光线都被树叶枝干割开,落下些细碎的、凌乱的光斑,正好投在他身上。
  他应该是在古墓里,以自杀式袭击阻止了佛像吞噬棺材,后面的事儿他不太记得了,但……
  宴尘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自己应该是死了?
  “你怎么啦?”毛团团在他怀里滚来滚去,硬是把他衣襟滚出个供他翻身打滚的兜,“怪怪的。”
  不,应该是没死。
  宴尘远心想。
  没人死了之后会莫名其妙穿上一身古装,然后跑到山上来罚站。
  他没死过难道还没见过别人死么?
  宴尘远伸手,将怀里那个毛团团抓出来,拎着它的后颈,视线扫过它身上银灰色和白色掺杂的毛发,又扫过它身后两条甩来甩去的漂亮尾巴,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庄骁?”
  “嗯?”庄骁被拎起来,豆大的眼睛盯着他,“怎么啦,老大。”
  “……什么怎么了,”宴尘远有些过于混乱了,“你叫我什么?”
  “老大啊,”庄骁似乎是觉得他莫名其妙,用尾巴勾住宴尘远的手臂,翻身站在了他的手臂上,“你到底怎么啦?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吗?我一直都是这样叫你的呀。”
  不不不,何止是有什么不对,这根本完全不对。
  宴尘远又一次把它拎了起来,放在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们认识多久了?”宴尘远拧着眉问。
  庄骁有些不太明白似的,甩了两下尾巴,突然砰地一身白雾乍起,他在白雾中变换成人型,分明就是宴尘远认识的那个七八岁小孩儿的模样:“我们认识快四十多年了呀,怎么这样问我,是要考我算学吗?”
  开什么国际大玩笑。
  宴尘远不置可否,只起身,将周围的环境都环视了一圈。
  脑海中有什么记忆正在流动,是他在古墓中触碰到那些古画时骤然冒出的那些东西,他定了定神,还没开口,庄骁就拽着他的袖子说:“快走啦,小渡水等我们很久啦,也不知道你突然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谁?”宴尘远没忍住,声调都拔高了不少。
  “小渡水呀,”庄骁说得一本正经,“我前两天在山脚下遇到的那个名字怪怪的孩子,你不是说了,今天带我们一起去密林摘果子吗?”
  宴尘远扯了扯嘴角,实在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干脆任由庄骁把自己牵走,同时他也想见见,这个时代的“小渡水”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但庄骁似乎是有些不识路,带着他七拐八拐,走了好多重复的路,直到地面的光斑都淡去不少他才拉着宴尘远走到一处湖泊前,湖上有个不高的悬崖,水流声潺潺,湖边有一个比庄骁高一丢丢的男孩儿坐在那儿,那孩子瘦骨嶙峋,蹲坐在一处平滑的石面上,手环抱着膝盖,看着前方发呆,他头发简单竖起,露出的手腕处骨头突出得有些吓人,整个人瘦弱得就像是一具带着皮肤的骷髅坐在那儿。
  他在瀑布流水声中似乎分辨出了什么声音,转头朝宴尘远他们看来,宴尘远脚步一顿,近乎是这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萧渡水。
  “小渡水,我们来啦,”庄骁往前跑着跑着就变回了原型,四只脚在地上卖力地跑,快到萧渡水身前时直接原地起跳,扑进了萧渡水怀里,“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想我?”
  “没有,”萧渡水的声音淡淡的,“你们迟了两个时辰,我快晒成人干了,没想你们,但有想你们帮我收尸。”
  “哎呀,都是老大,他迷路啦,”庄骁撒谎不打草稿,两条毛茸茸的尾巴甩啊甩,“不然我们早就到啦……”
  宴尘远朝他们走去,又蹲在萧渡水面前:“你认识我么?”
  萧渡水怪异地瞥了他一眼,说:“不认识。”
  “笨!”庄骁尖声尖气地叫,“介绍你们俩认识了好多回,怎么还不认识?!”
  “带我去摘果子就认识了,”萧渡水盯着他看了片刻,眨眨眼,似乎是觉得他这样呆愣着很好笑,眼底便带上很明显的笑意,“等了你们这么久,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去?”
  这如果是梦的话,未免太真实了。
  宴尘远想。
  他伸出手,将萧渡水搂进怀里一把带起,让他坐在自己臂弯,萧渡水怀里的庄骁顺着他的手臂爬到肩膀另一端,兴冲冲地跺脚:“走咯走咯!”
  “去哪摘果子?”宴尘远问,“带路。”
  “笨,笨笨,”庄骁高声喊着,“我来带路!”
  “你带路我们天黑都找不到地儿,”宴尘远说着,稍稍仰起头看向萧渡水,“你认识路么?”
  “……认识。”萧渡水说。
  “带路。”宴尘远掂了掂,没忍住说,“你也太瘦了,平时不吃饭么?你爸妈不给你饭吃?”
  “爸妈是什么?”萧渡水问。
  “爹娘。”宴尘远说。
  “……啊,”萧渡水默了瞬,“走左边那条路。”
  宴尘远心想,不管是什么时候的萧渡水,似乎都和家里人关系不好。
  在现代,他所认识的那个萧渡水也是这样的。
  可能他们叫萧渡水的人都有这样的通病吧。
  湖泊离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在萧渡水精准的指路下,他们终于在太阳彻底收起光芒前找到了那片所谓的果林,里头像是隔绝了四季,各种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水果应有尽有,庄骁从他肩膀上跳走,不知道爬到了哪棵树上哗啦啦地摇果子,不一会儿就掉下不少鲜嫩饱满的,叫不出名字的水果。
  宴尘远把萧渡水放到地上,说:“玩儿去吧。”
  萧渡水看了他两眼,迅速走向庄骁所在的那棵树,只留宴尘远在这儿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以及……他终于有时间思考,自己应该怎么离开这里。
  自己到底是死是活,总该有个准数才对,在这里陪着小孩儿摘果子像什么样。
  可是应该怎么离开呢?
  宴尘远突然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好像很久以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不等他细想,脚踝被什么细细的东西卷了一下,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只见旁边一棵树缓缓收回自己的树枝,老气横秋地讲:“小远啊,你总带庄骁来摘果子,我们是很欢迎的,这里也能热闹很多,但……”
  面前这棵老树缓缓转过身,正好风将云层吹散,光落下来,让他足以看清树干上刻下的东西——“但这小孩儿最近磨爪子,总爱在我们身上刻些东西,你看看,要不管管?”
  宴尘远只觉得浑身发僵。
  树干上的刻画他太熟悉了,不管是从僵硬的走笔还是乱七八糟的图案来看,这分明就和古墓里那些壁画出自同一个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