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她 第100节
  阿莴听着这些话,这才知道了当年他们在纣县时,一些事情的真相。
  一想到江庭雪在纣县时,顾着那儿的百姓,焦头烂额中,还想尽办法哄她高兴,阿莴红了眼眶。
  她低头轻轻抚摸了一下肚子,怎么办呐,江庭雪的消息还没传出来,孩子却快要生了。
  阿莴每日忧心着江庭雪那儿的案子,她不料就在年关之时,二丫带着李进,风尘仆仆也赶来了朱城。
  “天爷,四妹,你这儿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敢一个人扛着...”二丫一见到阿莴,忍不住就要流泪,她一边抹泪,一边看着阿莴的孕肚,不住摇头,“若非你姐夫同窗告知,我们还不知道,你这儿发生的这桩大事。”
  阿莴笑一下,“二姐,你别担心,此事或许能迎来转机...”
  她有一块免死玉,她必要拿这玉保下江庭雪!
  二丫却道,“你该跟我说,你我是姐妹,有事便该血肉亲缘一同分担。你瞧你,如今身子都已这般不便,还要硬扛着留在这儿等消息...”
  二丫说到这,抬手一指李进,“四妹,你放心,你二姐夫的同窗就在朱城为官,让你二姐夫去打听看看,定能帮到你一二。”
  李进也点头道,“四妹,江庭雪的案子太大了,但是,我会尽力帮你的。”
  阿莴料不到二姐、二姐夫会这般关心江庭雪这桩案子,她感动地哽咽道,“那便有劳二姐夫,我,我想进牢里看看他,这事能办到吗?”
  李进道,“我去打听看看。”
  三丫站在一旁听着,想到什么却道,“二姐,此事万不可叫爹娘知晓...”
  “我明白。”二丫忧心不已,“此事这么大,我知道说话的分寸。我跟你姐夫是瞒着此事出门,谁也没说,爹娘那儿,还以为你这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
  一家人说着话,全都陪着阿莴,阿莴一时心头满满的暖意,倒不那么害怕往后。
  此后的日子,二丫跟着李进,一同去拜访李进的同窗,打听消息,可惜,谁也不敢去碰江家的案子。
  而这案子被太多人关注,李进的同窗,亦不敢私自放阿莴进牢狱探望犯人。
  “对不住,李兄,此事我很为难,实在办不到...”
  “是,是,我也知此事令你为难了,不打紧,我再想想办法,就是不知你那还有没有相熟的关系,可以为我牵线一二,我去拜访...”
  “李兄,这个关头,不会有人敢碰此案的,就是洪大人、季将军,那么大的高官,也因此事,至今被禁闭家中,谁还敢出面呢?”
  “是,是,那便打扰了...”
  二丫跟着李进一家一家地拜访,又一家一家地吃闭门羹,二丫忍不住唏嘘,“从前真没想到,江家竟会落到如此地步,可怜四妹...”
  “这便是命的无奈,谁知道少中老,哪一段好,哪一段差,哪一段才是长长久久...”
  二丫夫妇二人相互说着话,冒着风雪,又去为阿莴,找下一个相熟的大人,继续打听案子。
  新一年开启。
  一月已至,今年的除夕来得早,大沅四处都在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了,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几分。
  阿莴到朱城也有好几个月,她始终没见到江庭雪一面。
  而江家这桩案子,也没有最新的消息传出来,这案子之后走向如何,谁也探听不到。
  今日敏行照例出门去宫门前转转,二丫和李进,照例去拜访同窗,而三丫在店里忙了一上午,这会子店里没客人,她困倦得靠在一侧角落里打盹。
  唯有阿莴,她还在店里忙着。
  炉子上的水壶烧开了,阿莴笨着身子缓缓去提,又灌了几个汤婆子,一个放在自己座位上,一个轻轻塞在三丫怀里,一个搁置在一侧,等着敏行回来抱着暖暖身子,还有几个留给二丫夫妇。
  她重新给壶子装了新的凉水,把水壶重新搁置在炉子上。
  她一点没察觉,外面街上此刻人渐渐少了,大家都蜂拥着往城门跑去,不知在看着什么新鲜事。
  她就一手扶着腰,另一手四处摸摸,就这么在店里时不时走动走动,毕竟坐久了也累么。
  她也丝毫没察觉到,此刻店外飞雪之下,有道清俊挺拔的身影,就那么站在最后一个窗边,隔着透明的琉璃,静静看着她,看了许久。
  那人的目光格外地温柔,好似这一辈子,都看不够阿莴的模样。
  那人的眼眶,也极为难得地泛起了红,好似因看到这个小娘子,竟怀了他的骨肉,还一心求官家拿玉换他的命,而心头颤动不已。
  他就那么看着,看着,直至身侧的敏行实在不忍心,低声道,“郎君,进去吗?外边冷得慌。”
  江庭雪依旧安静地站在那儿,看阿莴背对着他,就那么站在柜台前打着一方小小的算盘。
  眼见小娘子站得有些累,抬手揉了揉腰,却不想坐着的样子,江庭雪终于抬起步子,就这么一边往店门走,一边从每一扇的窗户里,一扇一扇贪恋地望着阿莴的身影。
  很快,江庭雪就走到了门前,他轻轻掀起厚实的门帘,有寒凉的风被卷了进来,瞬间吹拂起阿莴的发丝、裙摆。
  阿莴还在算着帐,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风吹着,有些冷。
  她一边拢了拢衣裳,一边转头就道,“客官,此刻已是未时,店里没有主食,但还有小食,您...”
  她的话却瞬间全堵在了喉咙里,只有些怔怔地看着江庭雪,看郎君白皙清俊的脸上,胡子拉碴长了出来,而他就站在那儿,冲自己温和地笑着。
  阿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不敢相信日夜思念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没有一丝前兆地,突然出现在了那。
  她看着看着,眼眶一下子湿润起来,闪着晶莹剔透的泪花,哽咽着嗓子,继续问下去,
  “...要吃点什么?”
  店外的街道上,有几人刚从城门前看完热闹回来,从阿莴的铺子门前路过,一路走一路道,
  “新帝登基之年,大赦天下,念江家赈灾有功,放江氏一族出牢,江家这一支皇脉逐出宗族,江容瀚、江跃然几人,从此不得再入仕途,流放千里。”
  “陈氏一族、刘氏一族,全部贬为庶人,从此皇子不在,过去的荣耀也不在喽。”
  “而罗约这个奸相,霍乱朝纲,危害天下,革职驱离,流放千里之外,此生也不能再回朱城。”
  “新帝仁义啊,此等乱臣贼子,该全杀了才对。”
  “怎么杀?你不知道新帝身世吗?新帝是太祖一脉的后人,同这一次犯事的江家,可是同一脉的亲戚呢...”
  “非也,非也,官家不是因此饶过江家,而是江小侯爷,戴罪立功,将当初桓国细作的功劳,还有救灾救民之功,抵了替父担罪,官家这才顺势放过江家。”
  “非也,非也,官家并不是这个原因才大赦天下,而是官家不是先帝亲子,却受上天垂恩,被先帝挑中,得以登基为帝。他也想以善念回敬神明,给世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啊!这样啊...”
  第127章 番外一
  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刻,新帝忽大赦天下,许是这一次的谋逆之乱,涉及到的朝臣官员,实在太多,真要清算起来,大沅朝臣几近覆没。
  新帝便借大礼年之际,将罪臣一族释放出牢,择取主事人驱逐流放,其余家眷则领轻罚改之。
  江容瀚、江跃然父子二人也被流放去黔州,罗约被流放去岭南,陈刘氏族各有惩戒。
  江庭雪随后被江庭耀召进宫中问话,等这番对话结束后,江庭雪已是知道所有阿莴为他之事。
  他本以为,阿莴定是被他伤透了心,现在应该另行改嫁,至少不再念着他这一处才对。
  岂料,阿莴怀有身孕,竟还敢当街拦下官家车辂,为他求取一线生机,江庭雪听到这些,愣在那儿。
  他一出宫便见到敏行,敏行高兴得近乎手足舞蹈,上前围着江庭雪就将阿莴这阵子发生的种种事情,都与江庭雪说了。
  “她在哪儿?”江庭雪心口跳快了起来,只想马上见到阿莴。
  他不可置信,心内生出股巨大的狂喜,他问到阿莴店铺的地址,二话不说,拔腿就狂奔向阿莴的店。
  天也渐渐下起细雪,江容瀚与江跃然早已被侍卫押走,江老夫人出来牢狱,未能见到儿子,痛哭一场,转身回去。
  新帝仁厚,不似先帝,江庭耀念及江家主事人是江容瀚,与家中老幼妇人无关,因此下令,归还了江家宅院。
  自然的,其余几家人也一样,只有主事人受到责罚。
  江老夫人便跟随柳如翠等一行人,回到了江宅。
  她倒是想要见江庭雪,未料江庭雪被召进宫中,此刻人不知去了哪,老夫人只得先在家里安顿下来,等着宫里的消息。
  江庭雪却一路不停地赶到了阿莴的店前。
  当他站在窗边,远远看着屋里那孕肚已很明显的身影时,江庭雪一时竟近乡情怯,站在那儿迟迟不敢推门进去。
  这是他在牢狱中,日夜思念的人,彼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只能在反复的心痛中,将阿莴的容颜,在脑海里刻画了一遍又一遍。
  他料想阿莴恨极了他,却觉得这样也好,总归阿莴还能过自己未来美好的人生。
  然而此刻,他受新帝恩惠,侥幸活了下来,再看着阿莴,他心中腾腾生起股冲动之念,只想去向阿莴好好认错赔罪,却绝不要再放手阿莴。
  江庭雪推开门帘的那一刻,阿莴还在低头打着算盘,待听到门边的动静,阿莴抬头去看,却在那瞬间,愣在当场。
  等阿莴回过神时,已是泪流满面,她哭着丢开算盘,一步一步扶着肚子走向江庭雪,江庭雪却更快地迎了过来,“阿莴!”他再忍不住,把他的小娘子牢牢抱在怀中。
  “你,你...”阿莴太过激动,话都说不完整,只抬手不住捶打江庭雪,“你是世间最坏的人,偏我还要给你生孩子,你凭什么?!”
  她以为自己若能见到江庭雪,会质问他的残酷离开,会问询他牢狱中所有之事,会怨怪他为何要那般骗她,会有许多别的念头...却万万没想到,真的见到江庭雪,自己只想问郎君这么一句,却再不愿同他计较别的。
  江庭雪不住低声道,“对不住,阿莴,我...对不住!”
  “官家已赦我江家之罪,我江家能活下来了,你若有气,只*管往后尽情冲我来发,我必不敢多言。”
  “只是...得知你有了孩子,”江庭雪说到这儿,忍不住抬起手,小心去摸阿莴的肚子,又更紧地把阿莴抱进怀中,“我很高兴,又极怕若我真的不在,你怎么办?岂非要被此儿连累一生,不如不要这个孩子...”
  “这是我的孩子,我说了算。”阿莴原本哭着,这会被江庭雪的话恼到,瞪着他,反倒再哭不出来。
  料不到江庭雪竟这般狠心,官家都没说要夺走这孩子的性命,他身为父亲,倒还盼着没这孩子!
  江庭雪一把将阿莴打横抱起,走到柜台后,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好阿莴,我刚是说笑的,不哭,往后我们都会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只我再也不是小侯爷,我家世也一夜落破,你可还愿跟着我?”
  阿莴听到这,愈加气呼呼,她两手叉在腰间恼道,“我可不像你,有点事就想着把我丢下了。任你后边如何,了不得咱们回村里去,我家有地有米,还怕养不起你么?”
  江庭雪听阿莴如此说话,忍不住低头闷闷笑起。
  他想到什么,又抬手捏捏阿莴的鼻尖,“我来的一路,听到街巷传言你与官家有一个荷包的交情,嗯?荷包?交情?这是怎么回事?”
  阿莴有些心虚地讪讪笑着,解释火罗集市的当日,“哪有交情,只是想让官家停下来,听我陈述你的冤情而已…”
  然而江庭雪却听得出神,他万万料不到,当日纳言来禀报,与阿莴在院门相聊几句的人,竟是江庭耀!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他便与这一场预谋曾那般靠近,倘若当日他能再留神些,或许江家不会如此…
  不,江家必然还是要有此灾祸的,父亲权势滔天,已生出野心,端看这灾祸何时会来。
  “为了这,不要命了?”江庭雪板起脸,面上不高兴,“那车前是大象,不是小猫儿小兔儿,知不知道冲上去可能会有危险…”
  阿莴抿抿嘴,“那会哪还能想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