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她 第16节
  是以,三丫缓缓走了上去,她也确实对着俞桥,柔顺地展露着自己的美丽,“公子,你为何要看我的模样?”
  三丫将脸颊一缕碎发,轻轻挽到耳后,柔声道。
  俞桥却笑,“你不是跟着哪位贵人进来的女使吧?”
  他俞公子今日请来的友人,可没有这般衣着破落的女使跟着。
  三丫抿唇又是一笑,“公子好聪明,我是良家女儿,今日过来帮忙的...”
  三丫就那么软言软语地说着,她不是奴婢,是良家女儿,俞桥便不能随意碰她,可她眉眼里似乎有情,总含情脉脉看着郎君,俞桥的心果然被勾了过去,倒是假作起斯文,要与三丫结识。
  很快,戏班子就唱完了曲,今夜即将落幕。
  俞桥总能被三丫逗得哈哈大笑,与三丫颇为投缘,两人聊完,他命人将三丫送回屋里,心里却留下了丝意犹未尽,要三丫后头来寻他。
  三丫心口跳得飞快,跟着俞桥的下人走出了园子,她今夜着实大胆一回,可为了她的前程,她必须这么做。
  她不想像大姐那样,嫁个农夫,也不想像二姐那样,即将嫁给个商贩。
  她想做官宦人家的女眷,想成为官眷。
  俞桥不是官,可俞桥的家是当官的家。
  三丫发狠地想着,走回了戏台。
  二丫那儿,与三丫走丢了,她一个人便觉得有些害怕,返回原地,可她始终找不着路,幸好瞧见有一捕头在前头,二丫忙上前问,
  “劳驾,能问问这位郎君,去戏台子的路怎么往回走?”
  李进刚回来平隍镇,便被上峰带来帮忙巡视俞家今夜的庄子,说是巡视,其实也不过是来凑个热闹,在各位大人面前混个脸熟而已。
  他今夜虽没喝酒,却把这巡视一事当了真,自个满庄子地查看起来。
  正看着,身后忽传来个清脆好听的女声,李进回头去看,可惜了,这一处没点灯,太黑,瞧不清这小娘子长什么模样。
  “娘子别着急,您往这儿出去向东拐五十步,再过个廊桥到对面,就能瞧见戏班子了。”
  二丫连声感谢,从李进身侧匆匆走过。
  二丫先回到的戏台子。
  好一会,见阿莴领着老女使赶来,老女使黑着张脸,一见二丫劈头盖脸就训斥了二丫一顿。
  之后,老女使让二丫和阿莴回屋,自去寻找三丫,也是这时,三丫被俞桥的随从送了回来。
  老女使并未见到三丫竟与自家主子搭上了线,倘若见着,她定要好好提醒阿慧一句,这俞家小主子,可不是什么好良人。
  等老女使转一圈回来时,见三丫已经坐在屋里,老女使气得也训斥了一顿三丫。
  夜里,人人都歇下时,守夜的仆人也昏昏打起了瞌睡,无人瞧见,就在这寂静的夜里,一个黑衣人身手灵活地越过众人的头顶,从一处窗子轻巧地跃进了屋子里。
  第35章 料子
  那黑衣人进了屋便开始四下翻找起东西,他手脚很轻,总是轻拿轻放各等物品,就这么一间房一间房地查看过去。
  许久,纳言无声地摇摇头,一无所获。
  今夜他奉主子的命,跟来茶园查找线索,然而各处屋子都翻过,始终没发现什么,直到他来到一处主屋,里头睡着的是俞桥。
  纳言身手灵矫地进了屋,俞桥大声如雷的打鼾声,阵阵响起,纳言就在他这鼾声里,翻遍了整个屋子,还是没有收获。
  原本要走,俞桥忽骤醒过来,翻身下床就要如厕,纳言身子一闪,悄声躲至一侧帘子后,看俞桥口里砸巴着嘀咕什么,去了屏风后边解裤子。
  也是这个时候,纳言看见了这间月光照进来的屋里,俞桥的枕边放着的一把钥匙。
  俞桥竟随身带着这么一把不起眼的钥匙?
  纳言意识到什么,飞速上前将钥匙顺走,他知道务必赶在天亮前,把这钥匙放回去。
  他一个翻身,从后窗轻巧出了去,回到自个主子屋外,“布谷布谷”地学着鸟叫。
  敏行立时推开门,他最是会三教九流的玩意,拿到这串钥匙,敏行麻利地翻出粘土,复刻出了一模一样的钥匙,才把钥匙还给纳言。
  纳言就这么赶在天亮前,把钥匙重新放回了俞桥的枕边,俞桥还在呼呼大睡。
  天亮了。
  等到天亮后,阿慧来了茶园,老女使将二丫、三丫好一通告状,阿慧也恼得不行,赔着笑脸向老女使道歉,后边自己亲自带着女儿们摘了几日茶叶,再不让姑娘们随意进庄子里头。
  从茶园回来后,六月已至,阿莴也盼来了侯争鸣新的休假。
  今日一大早,她便将十两银子用手绢小心地包好,拎着一桶新鲜的菜,先去村口那等候。
  等着等着,日头渐晒,侯争鸣这才姗姗迟归,阿莴一见着他,眼里再没有它物,小跑着就迎上去,嘴角弯弯笑起来,“争鸣哥哥。”
  侯争鸣面上带笑,“阿莴,等得久了?”
  “不久,就站了一会。”阿莴与侯争鸣并排走着,全然不在意身后远处有辆马车,转动着车轮逐渐靠近他们。
  马车愈加挨得近二人,因侯争鸣与阿莴就走在路中间,原本车夫也可以斥喝一声,江庭雪往外看一眼,拦住了。
  敏行就跟在马车旁,低声问,“郎君,咱们不从旁冲过去?”
  江庭雪淡淡道,“让他们一段路。”
  马车便就不疾不缓地,跟在阿莴二人身后走着。
  侯争鸣听到身后有马车声响起,他将阿莴拉至边侧,想给马车让路,岂料马车并未越过他们,而是依旧慢腾腾走着。
  马车上的主人倒是儒雅,侯争鸣不由想。
  阿莴还在说着话,丝毫没在意身后的马车,只在意着侯争鸣一身灰旧的衣裳新出现几道破口,她有些惊讶地指着破口问,“这是怎么弄的?争鸣哥哥,你跟同窗打架了?”
  “没有。”侯争鸣的注意力又被阿莴吸引过去,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洗衣时用了些力,不小心扯破了。”
  原来如此,侯家也不富裕,侯争鸣的衣裳洗得发白,这次再一洗,衣裳撑不住,破了。
  阿莴看得难受,她低头忙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捧出十两银子,塞给侯争鸣,“争鸣哥哥,这是我近日得了个活赚的钱,你拿去用...”
  侯争鸣大吃一惊,“什么活,阿莴,能叫你赚得这么多钱?”
  阿莴脆亮的嗓音响着,“是新搬来的隔壁主子,想要我帮他祖母缝件衣裳,料子他们还没给过来,但先给了钱。”
  这个钱她一直攒着,没跟家里人说,说了,只怕阿娘要分走一半。
  阿莴说到这,扬起小脸蛋对侯争鸣笑道,“争鸣哥哥,阿娘前阵子去俞知县家里赚了2两银,说给我扯匹布,我让她扯了匹你能穿的色,正好能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阿莴...你...”侯争鸣听到这些话,却并没有阿莴那么高兴。
  他眼里有些复杂地看着阿莴,少年郎的自尊心,这一刻只让他觉颜面无光。
  他从前得到阿莴许多照顾,但因着都是些小恩小惠,他拿得倒也心安,今次忽然要拿走阿莴十两银钱,贫穷男儿的心被刺了一下。
  他不大高兴地把钱塞回给阿莴,拒绝道,“这钱你留着,不必总给我,衣裳也买你自个穿的,别为我做...”
  “为什么?争鸣哥哥。”阿莴惊讶地看着侯争鸣,“我的就是你的,现在你那儿更要用钱,我阿娘说,你今年秋闱,路上不知要花多少银钱,你拿去,到时候做盘缠用。”
  阿莴又把钱塞回去,紧接着她将手里拎着的一桶菜也提到侯争鸣面前,眉眼生动,快活地道,
  “还有这一桶菜,我爹给你摘的,他知道你今日回来,一大早去地里摘了,放在我门前,便又去地里忙活。”
  侯争鸣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喉头滚动,看着阿莴道,“伯父,你们,待我都很好。”
  “嗯。”阿莴笑着点头,“我爹娘都很喜欢你,你把菜拿回去,给你爹娘也吃。”
  “好阿莴。”侯争鸣终是不忍拂了阿莴的好意,闷着头,接过了这些。
  二人走进了村口,就往另一侧山道上走去,位置立时空了出来,江家的马车也得以顺利往前。
  江庭雪就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地从阿莴身后路过。
  马车一晃到了江府,周管事就站在门前迎着,待江庭雪弯腰出了马车,周管事一边扶着小主子,一边汇报今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
  江庭雪临进门那刻,却忽然提了一句,“上回说的,给隔壁送块料子,这事办妥了?”
  “哎呀!瞧我,给忘了。”周管事抬手一拍脑袋,“老夫人冬日才过寿,郎君要送这个礼,我想着料子不能太差,晚些时候我再去库房里好好挑挑,马上选一匹出来。”
  江庭雪“嗯”了一声,再没管这事。
  因着侯争鸣今日回村,阿慧与守财都知道这事,两位做长辈的也很高兴,等阿莴回家后,阿慧拉着阿莴又不住问侯争鸣那儿的事,阿莴皆好好答了。
  夜里,忙完一切的阿莴,坐在灯下习字,她桌上又放了一沓纸,这是侯争鸣新攒下来给她的,今日她又多识了几个字,她很高兴,她正专心写着,守财夜里醒来,瞧见阿莴屋里还亮着灯,不高兴地扯着嗓音喊道,
  “四丫,大晚上的,咋还不睡?成日地费家里灯油,等明早天亮了你再习字不成吗?”
  阿莴吓了一跳,急急吹灭了灯,就着一点零星的月光,收起笔墨纸张,爬上床歇下。
  而村子里另一头,侯家里,气氛却比这黑夜还要黑沉,今早侯父又吐了,侯父常年卧床,如今竟连吃食都难以入口,侯争鸣每每回到家中瞧见,心情便低落不已。
  第36章 怎敢劳您帮忙
  “上个月你父亲看病,才花了一两银,这个月新换的药,吃了不对胃,你父亲喝下去总爱吐,瞧着我又要花钱请大夫,可怜我一个妇人,才能赚几个银钱?”
  侯母伺候好侯父,嘴里不住埋怨着侯争鸣,埋怨他没好好爱惜衣裳,她坐下来,帮侯争鸣缝补衣裳。
  “你但凡爱惜些,也不会弄坏这件衣,哪里就需要每日都沐浴更衣了?你便是三五天洗一回不成吗?”
  “书院里那些孩子,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人家自然可以勤洗常换新衣,咱们比不了呀,再说比吃比穿永远也出不了头,咱们应该比课业,比念书...”
  侯争鸣低头沉默地吃饭,直至一顿饭吃完,侯母依旧在数落他,侯争鸣坐在那听了一会,直至父亲又咳嗽起来,侯母忙起身过去伺候侯父。
  等到侯母忙完,转身准备继续缝补侯争鸣的衣裳,却见桌面上赫然摆着十锭银。
  侯母愣了一下,继而奔上前喊住侯争鸣,“鸣儿,这钱哪来的?”
  侯争鸣就站在门边,他抬起一手撑在门框上,张口正想说阿莴给的,但不知为何,开口那一刻,少年郎莫名的自尊心涌上来,使他话到嘴边,换了说辞,
  “我在书院里写的文章得了夫子赞赏,这是书院奖给我的,你拿去用吧。”
  侯母高兴得拿着银钱就道,“我的鸣儿很争气,果真念书能赚得钱,这不比我成日在地里忙活赚得多?”
  侯争鸣已经抬步离开。
  次日,一大早,阿莴一家各忙各的,母亲带着二丫、三丫出发,父亲守财扛着锄头就去地里,阿莴忙着做一家子的午饭。
  今日家里吃鸡,这鸡是当日俞府李厨娘给的,虽然俞府后来没再给赏钱,但一些后厨里多采买的食材,主子们吃不完,便都由李厨娘处置。
  阿莴家得了俞府几只鸡,母亲阿慧原本想养着下蛋孵种,岂料昨夜死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