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 第42节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着急,我先看看品质了。”
  “你先看看。”
  老中医在看她的金蝉花,常芳那双眼睛也没有停下来,她在看他们柜子上的那些药材。
  诶?
  好多都是她认识的耶。
  “那个艾草好多钱一斤呢?”
  “这个丫头,金蝉花还没弄清楚,就又要弄艾草了,艾草就便宜哦,几毛钱一斤。”那中年大婶笑道。
  常芳哦了一声,她们老家倒是没有人弄这些,这就叫不务正业,田里的,地里的,才叫正事。
  常芳心里头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便又说道:“你们一般有送来都收吗?”
  “你还有不少吗?”
  “我就问问。”
  “咱们药铺收不了那么多,一般缺了才收一些。”
  而这个时候老中医也看得差不多了,常芳便问道:“怎么样?你们买不买?不买的话,我就带去城里卖了。”
  她心里头觉得自己很聪明,要让对方觉得,自己可不是非得卖给她们,不能吃亏。
  “你这个不是今年的吧?”
  常芳:“……”撒谎还是有点难。
  “你们不要吗?”
  “也不是不要,就是今年的话,价格会高一些。”
  “那我这个,你能给多少钱一斤?太少了的话,我就去城里卖。大不了搭一个车费进去。”
  “那划不来啊,你一去一来,也要不少车费了。我看你也是个聪明娃儿,我都跟你实话说,要是是今年的,我能出30块钱一斤,但你这个是前两年的,我没说错吧,只能20块钱一斤。”
  常芳一听,也的确是这样,警察同志说这个在城里卖,大概四十块钱一斤,要真的去城里,这一去一来的车费,也的确不少了。
  她也不跟人讨价还价了,道:“那行,你们称一下,我就卖给你们了。”
  老中医去称重,常芳便继续看那些中药材,她说道:“你们这些药材都收是吧?你们收的,我都记一下价格。”
  那妇女从后面拿了一个牌子出来,上面便是写着各种中药材的价格。
  最便宜的是苦蒿,晒干以后的价格是三毛钱一斤,折耳根八毛钱一斤,比较贵的是蝉蜕,15元一斤……
  金蝉花这种没有在收购的上面。
  蝉蜕说是说贵,实际上一只蝉蜕轻得跟羽毛似的,不压秤。
  常芳都记了下来,她心里头翻涌着某种东西。
  老中医拿了48块钱,四张十块钱,一张五块钱,三张一块钱的。
  常芳认真地收了下来,这是她挣的钱。
  过去,干了多少活都没有钱,那是因为她是寄人篱下的,她需要干那些活才行。
  常芳收着钱,踏着晚风和夕阳往回跑,她感觉到了一种满足感。
  她有钱了。
  常芳并没有回同林初中,而是找人问了一下幼儿园在哪儿。
  幼儿园这个时候已经放学了,空荡荡的。
  常芳没看到人。
  “做啥子?”一个声音从里面出来。
  常芳:“我想给我妹妹报个名。”
  那人从里面伸出头来,看到了常芳:“你多大年纪了?”
  “这个不重要,我是给妹妹报名,我妹妹六岁了。”
  她怕人家继续追问,于是赶紧抛出一个对方能回答的问题:“你们这里要给多少钱?”
  “八十块钱一学期,包午饭。”
  常芳点了点头,说道:“那我现在来,肯定要便宜一些吧,现在都十一月了。”
  这倒是真的,对方说道:“现在来,五十块钱就行。”
  “我妹妹胃口小,吃饭吃的少,而且平时特别乖,不闯祸,再便宜一点吧。”
  常芳继续说道:“而且多一个娃儿,对你们来说也不添什么麻烦。”
  对方道:“你还挺会说话,那四十块钱也行。”本身她的底线其实也是四十块钱。
  “要不要户口?”
  “我们幼儿园不用,你把娃儿送过来就行。”
  “那我先给钱?还是明天送妹妹过来再给钱?”
  “现在给吧,定下来。”对方其实是看常芳年纪小,怕对方就是说说而已。
  常芳心里头也怕对方糊弄自己,于是说道:“我妹妹叫张常欢,我们现在跟警察同志一起住在初中寝室,我明天就把妹妹送过来。”
  常芳并没有在一开始提警察同志,因为那有种在借警察同志的身份做事,现在就不一样,现在是怕对方欺负自己年纪小,震慑一下对面。
  对方收了钱,说道:“我给你开个单子,明天早上八点你把妹妹送过来就行,下午五点就要来接,知道吗?”
  “我记下了。”常芳看着妹妹进幼儿园的单子,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合格的大人!
  她回去的时候,云松三个人正在开会,针对黑户问题。
  资深黑户常芳在旁边听着,她心里头很想帮忙,但她也没有办法,有些父母就是不给女儿上户口,唉。
  第二天一大早,欢欢就被送去了幼儿园,她完全没哭,反而觉得好玩,这可比在村子里好玩。
  没了欢欢,常芳便毫无心理负担地跟着云松一起去乡下。
  云松三个人先去找村干部做思想工作,希望村干部能够起带头作用。
  她们干思想工作,常芳也没有闲着,她很快找到了村子里的半大的孩子们。
  “你们想不想挣钱?”
  第44章
  常芳是小孩子的时候,最大的心愿是能和大孩子们一起玩,现在常芳是大孩子了,本身就自带了大孩子光环,又是和警察一起来村子里的大孩子,村子里这群孩子见了,谁都想要和她说说话。
  这段时间,村子里的半大的孩子在家里都要听大人们骂人,抱怨人。
  无非就是为了户口的事情,最后落脚点必然是家里超生的那个孩子——
  “都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一出生就把屋头的人害惨了。”
  这些孩子也被教育着“没得眼睛耳朵吗?看不到警察来了吗?警察一来,你们就往山里躲,晓不晓得?”
  最后说“晓不晓得”的时候,一般都要用手指戳孩子的太阳穴。
  这些半大的孩子就闷着,不说话,过去的经验知道反驳不会有好事,可她们也不是傻子,她们有自己的小型社会,村子里的孩子也有社交,自然知道谁谁谁是超生的,是黑户口,她要管自己的爸爸妈妈叫姑父姑姑,不能喊爸爸妈妈。
  再加上家里一般都有哥哥姐姐或者弟弟能够上户口,这些超生的孩子心里头对大人不可能没有抱怨。
  于是乎,这些孩子反而对警察有好感,虽然嘴上闷着不说,心里头还是希望警察能把爸爸妈妈说服,能够给她们上户口,光明正大地活着。
  也正是因为如此,常芳,这个警察带来的大姐姐,在半大的孩子中自带好感。
  常芳一说挣钱,孩子们立马就靠了过来。
  那可是钱!
  “你们之前有没有捡蝉蜕……”常芳换了一个说法:“拱嘎子壳壳?”
  “她们说那个卖不了钱了。”之前大家听说那个能挣钱,大人们在到处找,孩子们同样也是。
  “那个时候是药铺收够了,就不要多的了。”常芳大概弄懂了这个事情,药铺做生意,主要还是卖给病人,所以平常只需要零星地收一些药材就行,多了就要不了,毕竟对药铺来说,他们的主要挣钱方式就是老中医在药铺守着,等着病人上门。
  药材收多了以后,药铺消化不了,专门送去城里卖的话,不止要费车钱,还要费人力。
  人家药铺吃的是大夫的饭,也看不上药材生意这点钱。
  村子里的人一不知道这些药材在哪儿能卖钱,二是地里田里的活,还要养猪羊鸡鸭,已经够累了,药材这种不是到处都有的东西,费时又费力,大家也不做。
  常芳又没有给人看病的本事,二没有田地,又没有猪羊鸡鸭,她可太看得上这种药材生意了。
  但她自己一个人也还是不够,像艾草,臭蒿这些药材,虽说长得到处都是,可是需要割回来,再晒干,本身价格又便宜,她也不想那么费时费力去挣个几块钱。
  于是,常芳就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她当初捡拱嘎子壳壳有多卖力呢?天还没亮,她自己就偷偷一个人上山了。
  可那个时候,捡了那么多,没有地方卖。
  “你们把以前捡的拱嘎子壳壳都带给我,都用个袋子装起来,卖给我。”
  几个孩子都看着她,有点不相信。
  可问题是……当初卖不了钱,要么把那个壳壳用来玩了,要么就给大人泡酒了。
  现在没了。
  常芳有点不相信:“一个都没有了?”
  “没有了。”毕竟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常芳也不丧气:“没事,反正蝉蜕不压秤。”
  “我还要买艾草和臭蒿,你们割猪草的时候,见到了就割回来,我要晒干的,要晒得焦干。这两个都是三……”她本来想说三毛钱一斤,可这样她就只挣两毛钱一斤,啊!大人的世界啊,常芳狠了狠心,说道:“两毛钱一斤。”
  对于孩子们来说,两毛钱都是不小的钱了,十斤就有两块钱了!平常去上学的哥哥姐姐零花钱也就一两毛钱一天。
  常芳知道这一点。但常芳看着大家高兴的样子,她们其实才是主力,自己虽说要背下去,要去找药铺,可好像自己挣得比她们多,不太好,常芳良心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我想了一下,还是三毛钱一斤。你们记得多弄一些,十斤就有三块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