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庶女生存指南 第22节
  张束不懂,人们为什么能看清旁人脉络,却总在血缘中失去自己的敏锐。家人搭的陷阱,多少防备,还是会踩空。
  这个念头生出时,张军平已经坐在她的对面,嘴巴一张一合,像一条深海的鱼。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她都无法理解——
  “束啊,刚才你婆婆来咱们家了。”
  我婆婆?昨晚两家不是还剑拔弩张?
  “她给我们看了你房子的照片,人家真是下了功夫。这个态度,我们满意,也放心。”
  张束十分庆幸自己用康乃馨作弄了花姐。花姐怎会是省油灯,十二万不能白花,立刻献宝一样端到朱长跃面前,张束猜她租这半年房也一定开了发票。但张束突然觉得不妙,要只是为了新房子,张军平何必要专门跑过来?要是为了婚事,周君不在也不合理。
  张军平并没让张束多等,很快亮明了自己的目的。既然有那么好的房子,就赶紧搬过去。半年时间,婚礼也备得差不多,到时候直接挪去他家,都在同一个小区,很近。至于这套房。
  张束懂了。
  这套房上已经写好了“拆”,张军平是来赶钉子户的人。女儿要嫁人,这套房就收回去,租给别人,以现在的市场行情还能多租两千。
  张束感觉双脚踏入了一片结冰的湖。距离昨晚的鸿门宴,才过去十几个小时。去世的人排火化也没这么快,张军平就要私刑烧了她。她不明白,自己交着房租,为什么没有资格再在这里住下去?
  张军平解释了许多,你婆婆嘱咐我们的;房子那么好不要浪费;反正这房子早晚都是你的。
  每一家不是都会给独生女儿留一条婚姻退路吗。谁说假婚姻就不需要一张安全网呢。哪怕不是安全网,就是一张皱巴巴的旧床也好。可是这张旧床,也是张束花钱买的。这一屋子的家具都是她亲自挑的。这些家具没有去处,只能任由陌生的人来占据。
  “怎么能这么想呢?太消极了。哎,束,和你说句实话,你俩也不喜欢对方,我们都看得出来。这样的婚姻其实反而能长,忍忍就都过去了,一辈子短。我是过来人,我为你好。”
  张束将行李箱抽出来,将衣柜里的衣服抽出来,将一柜子书抽出来,扔在床上,扔在地上。她不想哭,但胸腔里仿佛有一颗想生长出枝杈的树,要顶破她的肺,挤穿她的喉咙。
  屋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发疯也无济于事。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父亲。恶吗?算不上,更多是可怜。但一个需要用“不恶”来形容的父亲,和好也完全不沾边。张束恨他只字不提心里的贪欲。哪怕他直白地说,每个月就是想要多出来的几千块钱,自己心里也不会这么闷堵。
  她猜张军平是背着周君来的,周君虽然也会向几千块钱妥协,至少不会向花姐妥协。
  但算了,走吧。家是借来的,自由的地盘也是借来的。那在哪里也都无所谓了。她跟张军平说,东西收拾不了那么快,至少两周。这个月少了的钱她来补。张军平连说不用,张束直接当他面转了三千块钱过去。
  车开上路,张束想,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花姐盘算好的,早知道张军平这只螳螂会捕蝉,自己毫不费力当了黄雀。但这也赖不了花姐,这是螳螂的天性。等红灯时,她发了车牌号给花姐推来的管家,麻烦帮我登记这辆 cooper。跑车和 suv,她一辆也不想碰。又问杜润,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存放一些家具。
  直到公寓门口,杜润也没回。
  新公寓的大门是密码锁,密码是初始的六个零。张束把行李搬进门,一通收拾,犹豫到底是和美丽的新家具做朋友,还是将老朋友换进来,彻底鸠占鹊巢。她又在想新密码怎么设置,小区安保力度够强,今晚不如凑合,突然就听到对门一阵叮呤咣啷。
  随后是男人和女人的吵架声,年轻男人,不算年轻的女人。好耳熟,张束实在想不出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再然后是耳光,再然后是脚步逼近大门。
  张束一惊,立刻闪身门后,死死捏住把手,悄无声息地上了锁。
  她好奇对面到底住了什么人,将眼睛贴上猫眼,差一点就喊出声——一张脸正对着她的猫眼微笑。她当然熟悉这个声音了,因为这张脸的主人是花姐。
  那男人的声音自然也不用再猜了。杜润之前说自己在家吃耳光,张束一直以为打人的必是杜清,没想到是花姐。张束不禁打了个冷颤,呼吸屏得更死。不知刚才母子二人的争吵声有没有盖过她搬运行李的声音。
  这女人,算盘打得好响。说杜润也住在这个小区,竟然就住对门。张束实在想不通花姐为何要做到这一步。竞标这种事能出什么幺蛾子,让她紧张如此。
  张束从震惊中回过神,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再去看猫眼,里面当然没了花姐,但中午康乃馨带来的得意也荡然无存。她依旧不觉得花姐多聪明,但手腕够狠。狠人一定比聪明人闹出来的动静大。
  那晚收拾完,张束在美丽的浴缸里泡澡。浴缸紧贴窗台,她的头也紧贴窗台。男女老少从她窗下经过,路灯昏暗,只能看到一个个黑色的虚影。夜色是一切秘密最好的保护。
  但总有一些注定要被知道的事。
  张束抹掉脸上的水,眯起眼睛仔细向外看。她确定,刚才从即将光秃的枝丫下,穿过了一朵粉红色的蘑菇。那辆电动车,正是从自己这个楼门前骑走的。
  窗户是极好的八卦通道。
  这个小区太过敞亮,不能杀人。张束从水里站起来。
  花姐的用意她现在明白了。按照花姐的剧本,第一步是让彼此发现对方,然后花姐眼中聪明有天赋的张束要学会出拳,击败敌人,警示身边人,做一个合格又心狠手辣的院长夫人。
  张束擦干身体,吹好头发,穿戴整齐,随后推开自家门,径直走到对面。
  等门的瞬间,手机响起,李行问她今晚有没有安排。张束回他,还没到看病的日子呢。李行又回,不看病的日子,可以喝一杯吗?不过还是别喝酒了,治疗期间其实不建议喝酒。上次他就想说,但那晚两人都已经打过底,算了。
  张束好想回当然可以。她想回去梳头,穿上舒服的大衣和鞋,和李大夫在这个城市任一一个角落喝一杯任意饮料。聊一些有的没的,或是沉默相对。而不是此时此刻,站在“未婚夫”的门前,要和他聊另一个女人的事。她实在不想,但总要让杜润知道他亲妈打得一手好牌。
  一阵拖鞋踢踏声,门开了,杜润一脸春风,“落什么东西了吗宝宝?”
  张束笑了,“出去走走吗?邻居。”
  杜润看清来人,脸红得像猪肝,没忍住骂了句脏话。“我妈真行。”
  “你也真行,”张束摇头,“在你妈眼皮子底下放火。走吧。”
  第31章 这一家三个女人,丈夫都靠不住
  还不到十一月,杜润就穿了双毛拖鞋出门。当然不是早市上五块钱一双的大姨鞋,是勃肯。
  走到小区里,张束就懂了,一个小区有一个小区的区服和区鞋,一路走过来,五颜六色的长毛勃肯,还有几双“阿哥”——张束在去留学之前,一直管它叫“油叽叽”。这个小区的人可能肾虚,怎么这么怕冻脚。
  晚上十一点,还有小情侣打着手电在鱼池边喂鱼。杜润给张束讲,其实都是徒劳,因为一入冬池水就会被抽空,现在肥壮的鱼之后不知会去何处。来年夏天,池中又是一窝新。
  两人走出小区,转弯就是一家有情调的酒馆。讲究的地方,她和李行没去成,和杜润却先去了。倒也不觉得遗憾,之于杜润是一种设定,之于李行是一种体验。
  张束视力不好,近视,还有点散光。晚上走进昏暗的地方,夜盲得厉害,只能凭音乐判断酒馆还算不错。看不到情调的人,天生就不适合搞暧昧。
  酒馆人不多,她和杜润挑了吧台坐下。杜润点了一杯金,老板说了个名字,好像是四个字,张束没记住,也不感兴趣。二十多岁,她记住了很多酒的知识,只为出去不要在朱贝贝旁边显得过分小丑。现在用不到了,她通通删光。
  张束选了血腥玛丽。老板惊讶,现在点这款酒的人很少了。张束说知道。
  她难得提了要求,番茄鲜榨,不要番茄酱。辣椒粉换成小米辣,可以吗?
  老板觉得新鲜,是个行家。恰好后厨有小米辣,不妨试一试。老板问张束最喜欢哪部分?张束说,最喜欢杯口的一圈盐,老板笑了,就去做酒。
  杜润问张束,你是不是喜欢一首叫 bloody mary girl 的歌?我在你朋友圈看到过。张束说是,她是二零一九年这首歌发售时才开始喜欢的这款酒,一路喝了六年,越喝越熟,越喝配方越私密,到最后竟成了这款夕阳酒的代言人。
  两人的酒都上来,杜润非要尝一口张束的,被辣得狂喝冰水。这不就是加了胡椒辣椒的番茄汁,有什么好喝的?张束不说话,只是感受辣椒在舌尖上和味蕾扭打的感觉。她永远喜欢最小幅度的刺激,最好不为人知。
  她又招呼老板拿几块冰过来,用纸巾包了,递给杜润。
  “只听到挨嘴巴,不知道哪边的脸,你自己来。”
  杜润笑了,“我就说你适合当侦探,什么都能被你发现,”杜润和张束碰杯,“除了嘴巴,还知道什么,还想问什么?”
  “知道打你的是花姐,知道安慰你的是苏大夫。但不知道你挨打的原因,因为苏?”
  杜润“哎呀”了一声,脸上竟然第一次露出伤感,“沈雪花才不会因为苏打我,她根本不在乎苏。你要是知道我为什么挨打,一定会觉得合情合理又匪夷所思。”
  花姐一大早带张束来看房,当然不是单单看房。她还约了个咨询公司的人来看杜润做的述标 ppt 和开发方案。距离投标会不远,杜清通知一切要准备妥当。
  中午送走张束,花姐立刻在小区门口接上了咨询男,顺带将康乃馨送给了他,好一个借花献佛。等再从朱长跃那里回来,咨询男完成了评估,杜润则挨了个结实的嘴巴,只因评估结论是“一塌糊涂”。
  杜润打开手机,将 ppt 和方案推给张束,这本是张束不太能看懂的东西,却意外地一清二楚。里面赚钱不提,实操部分极其详细,密密麻麻像论文,字里行间都是理想主义。
  杜润心中,未来的综合医院,应该定位在中高端,最好能进医保,让更多的人花费多一点钱,享受公立医院没有的服务。他想照顾更多需求,比如母婴板块,孩子越来越少,怎么做精品化脱颖而出;老人越来越多,安宁病房是不是应该作为重点发展品类;私立医院如何平衡进口药和针剂器械……拉拉杂杂全是实际难题。
  杜润从来没掩饰过自己对名利的渴求,但张束没想到他也的确在认真做事业,还能做到这个程度,做到真正的民生层面。张束刮目相看。
  那这对母子吵架的原因就不难猜了。张束笃定花姐不懂医院。她在百度百科上查过她,沈雪花女士最高学历是五道口金融学院,之后一片空白。这大概率证明了她上一段学历一定成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想做和普罗大众沾边的生意。
  花姐要的是高端、只服务于富人的医院,标准要在国际部之上。在花姐眼里,朱长跃的私心有两层:一层为自己所在的长隆集团考虑,有了高端医疗业务,就可以压对家鼎盛一头;另一层是朱长跃保养再好,也已年过五十。将自己当成皇帝的男人,到了这个年纪一定最惧怕死亡。未来朱长跃和他一家子的命都在这里,和他同温层的人的命也在这里,怎么能自降档次呢。
  两人完全鸡同鸭讲。到最后杜润只得说难听话,学了这么多年的医,不就是想当个好医生,好院长?别人没条件就算了,杜家富得流油,还不去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吗?说到底,自己不过是花姐挣家底的工具,这位好母亲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呢,毕竟为了钱,连别人家都可以插足。
  “你懂个屁!”花姐冲杜润大吼,“我不插杜家,你现在是个什么阶级?”
  杜润觉得不可思议,“你能不能搞明白顺序?你想插足杜家的时候可还没怀我,我不过是你的一座桥。你明明可以不生我呀!”
  耳光就是这个时候落下来的。临走,花姐甩了他一句,“小三的儿子也出轨。我们两个谁也不要看不上谁。”
  张束静静地听完了故事,应该说是事故更贴切。她问杜润,你妈爱你吗?
  杜润陷入沉默。他在思考,努力挖掘回忆中的快乐。而后,他苦笑,也许想了这么久,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不过在这种家庭,爱本身就是伪命题。不光是杜清和花姐,所有人和所有人之间,这个字都不存在。
  张束不知道怎么宽慰杜润,她问他,苏大夫平时都怎么帮你平复情绪?杜润说,就是安静坐着,苏大夫本身很安静,说很少的话,吃很少的饭,有很少的物欲。大家安静地共处一室,或者一起听歌看电影,也很少交流。她看上去就不会懂我们家这些事。我不过是要一个好人的陪伴。而恰好她很美。
  那她此刻也充当一下好人吧。语言在不幸的家庭面前总是苍白。
  “那你呢,”杜润招手要了第二杯酒,“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走呢?你家和我家情况不一样,你和朱长跃没有血缘。你们两家,为什么非要凑到一起去过呢?”
  人人都在问她这个问题。从最早的陈星,到后来的朱贝贝,到现在的杜润。
  有人说她图利,有人说她图爱,张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利和爱,但她有自己清晰的答案。
  小时候,张束沉迷去动物园,长大却不再愿意踏足。不过是发现动物们过得没有自己想的幸福,也毫无自由可言,还不如在自然里优胜劣汰。只可惜笼养过的动物,放归山林就是死路一条。肌肉和咬合能力退化,奔跑速度也远不如保持野性的同类。
  张束就是笼养过的动物。动物园里有自己的拜高踩低,但至少不会死。出去就不一定了,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到了这个岁数再天真也不会一无所知。她从出生就没真正在野外拼杀撕咬过。金融圈一年像噩梦,酒局,黄段子,但一提姓朱的,性骚扰立刻转为温情关照,是世界上最精彩的魔术,猥琐秃头大变慈祥长辈。
  不想再看黑色幽默,她去搞了写作。到外面混饭局,一群作者敬编辑,敬制片,伏低做小不在话下。不是同一个圈子,提姓朱的也没用。
  回到家,饭局多而虚伪,但行业里的男女,再光鲜,再污糟,脸上带着鄙夷不忿,照样要给她敬酒。
  她自嘲,你说我尖酸刻薄,一针见血,不过是有退路。死胡同也是退路,冷宫也是宫里,衰落的贾府也是府。或许这也是一种畸形的安全感。
  这些心里话她可以和杜润说,因为杜润懂。
  至于爱不爱周君?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刻在命运的底色里。她是周君的女儿,她一定爱周君,怨也好恨也好,都是血肉,但爱是骨头。为人子女,想要彻底不爱,需要克服最原始的生物本能。吃饭,睡觉,上厕所,性欲。对父母的爱也是。
  确实有强女人,扯断筋骨,撕破黏连,大步迈出原生家庭。事实上,人们之所以会“慕强”,只因强者总是少数。张束承认自己的软弱。而这份软弱里,还有许多不甘和不舍。
  她尝过爱的滋味,来自母亲的,来自姨妈的。她记得她们的眼神,年轻的周茵美丽活泼,待她哪里像长辈,更像是姐妹,她们一起偷吃冰棍,一起去游乐场开碰碰车,一起在浴缸里泡澡。
  而周君,在她还梳着满头小辫子、没进入社会评价体系时,眼里永远柔软闪亮。那时她和妈妈睡在一个被窝,母亲的体温紧紧包裹着她。周君会叫她宝宝,给她买好看的小裙子小皮鞋,给她买一套一套的童书和过家家的玩具。
  后来周君的父亲去世,丈夫因事业垮台变成半个精神病,妹妹又离婚,周君彻底换了个人。那些事情发生时到底是几几年,张束已经记不清,只记得有一晚,周君突然跑到北京为数不多的河边,站在桥上久久看桥下流水,最后只说了一句,哎,这一家三个女人,丈夫都靠不住。死的死,走的走,疯的疯。
  从那之后,周君、周茵和老太太,缠得更紧,像共生绞杀的植物。没有人在这段关系中幸福,但就是无法分离,因为外人更无法依靠信任。
  朱长跃来家之前,只有周家,没有张家。朱长跃来之后,依旧只有周家,没有朱家。
  第32章 有性欲也正常
  那一代人得到的爱稀少,在苦水里泡过,再也榨不出一点暖意。后来朱长跃进门,步步高升,整个家更是扭曲,欢声笑语灰飞烟灭。她们信朱长跃,恨朱长跃;想要朱长跃带来的安全感,却又不想要一同而来的掌控感。
  如果张束能争气为这个家翻盘就好了。每每看到三个女人的脸,她都能听到后面的叹息。她们放了太多希望在她身上,希望她变美,希望她穿好,希望她跨越阶级,希望她人生丰沛。只可惜匮乏的人养不出多汁的灵魂。她们不会爱张束,也不会爱自己,发心再美,结局也变成了几代女人互相吸食,互为债主。
  往后的剧情,就是杜润看过的了。
  张束没想到自己会流泪。这些年她努力缝补修复心上被烫出的洞,有过饱胀幸福的瞬间,偶尔也会产生被填满的错觉。后来才发现,那些被填满,只是一种表象,仿佛用轻飘飘的纸巾盖住,风一吹,洞口就又露出来了。不过是年龄渐长,心中木然,不再时不时起风而已。
  杜润也没想到自己会流泪。他竟然有些羡慕,原来被爱过是这样的滋味,如此酸涩。他连酸涩都没有。
  张束笑,也不知道从未得到过爱更残忍,还是得到爱后再失去更残忍。得到过就会变贪婪,如同吸血鬼开荤。所以她是如此想要一个女儿,如此想再复制一下镶着金边的九十年代的爱。自己的血肉,能不能孕育出无条件?她要赌一把。
  而单身生孩子在这个家太难实现。即便生了,新生命也会一同坠落到深渊里去。她需要一个物质条件好,能物理上远离这个家的地方。
  那没得到过爱的人,会对爱贪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