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庶女生存指南 第19节
  好不争气,她鄙视自己。每次感受到自己哆嗦,源头都是陈星。
  张束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食指,想要保持冷静,“陈星,话可以难听,但不能胡编。你有什么证据?”
  陈星面不改色,“我们分析一下动机。全家,只有你最想报复我,报复朱总,报复贝贝。自损一百,伤敌八千,这桩生意赚呀。我知道你嫉妒贝贝,但这么做可太下作了。”
  张束恨自己不够敏锐,以为狼人杀早就结束,没有撒腿逃命。
  狼一口咬中了她的动脉。
  但她这次没有哭,也没有晕头,虽然还在打颤。她想,她已经不是上个版本的张束,她升级了,她至少还没逃走,也没有逃走的念头。
  她甚至往前走了一步,走到陈星眼前,死死盯着他,“要是只分析动机就能查出杀人犯,那监狱早就爆炸了。是,我是嫉妒贝贝,但我要证据,疑罪从无懂吗。你考过司考,肯定比我懂。没有证据就诽谤别人,可以被人告的。”
  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软软凉凉,她知道手的主人是谁。这只手的主人急于说话,急于说出一些离真相最近的话。张束反握住她,使劲捏了朱贝贝几下。别说,什么也别说。
  陈星分析得没错,“自损一百,伤敌八千,这桩生意赚呀。”只不过做生意的主体是他老婆朱贝贝。张束是这个环节里一个无辜的道具。朱贝贝要陈星和朱家丢脸,这样才能找到离婚的口子。
  可惜对手不是陈星,是朱长跃,能赢见鬼。
  张束想通这桩事时还和朱贝贝睡在一起。她恶心了五分钟,又觉得不重要了。就像现在,她知道她的敌人是陈星。她再也顾不上其他人的脸色,既然疯就要疯到位。她张束这辈子什么时候尽兴过?
  “你不是说我没羞耻心吗,那我想问问你,咱俩好了八年这件事,怎么就见不得光了?”
  陈星皱眉,“疯了吧你?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说这个的时候?”张束又往前一步。
  “够了!有完没完!”
  炸雷一样的声音,张束回头,闪电又从朱长跃脸上划过,青白青白。
  “没完!”嘴比脑子快了一步。
  朱长跃脸上的五官像要飞出来的子弹,朱贝贝往前跨了一步,还拉着张束的手——
  一道甜甜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哎呀,一家人能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走了的花姐不知为何又出现在门口。
  第26章 失败但勇气可嘉,倒过来也一样
  河水春醒、大地回暖是瞬间的事。
  多么诗意的一句话,用在此情此景之下却如此荒诞。
  张束仿佛在看电影倒放。指针回拨,耷拉着的嘴角向上飞去,冰锥一样的眼神融化成一摊雪水,僵硬的肩膀放松,人们退回到剑拔弩张之前的位置上,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有说有笑,商量着今晚就到这里,回家休息吧。
  花姐走到张束身边搂住她,我未来的儿媳,今天婆婆送你走吧?搭我的车,我们可以在车上续一杯。
  张束说好,她感觉伸出去的刺在慢慢缩回身体里。真奇怪,骑士没来,骑士的妈妈来了,还准备了南瓜马车玻璃鞋。她其实没必要变成仙女教母搭救自己的。人与人的阵营组合分分钟变幻,张束看不懂,也不深究,借力打力。
  但现在还不是变身的时候。趁着刺没有完全消失,她想给今天收个尾,不然午夜梦回全是悔恨。她变了种嗓音,乖巧问花姐,是否能留一点时间给自己做准备,和家里人说说话告个别。
  花姐点头答应,说自己回来就是为补开发票,一会儿门口见。
  花姐消失在门口,张束走到朱长跃面前,浅浅鞠了一躬,“姨父,我的态度不重要,但我还是想再和您说一次,我觉得贝贝应该和陈星离婚。我斗胆说一句,您就算对贝贝没有信心,对自己总应该有,贝贝只会过得更好。”
  朱长跃的戾气收掉,“明白了。以为有杜家在后面撑着,翅膀硬了。你可还没嫁进去呢。”
  “这事真的多谢姨父,多亏您给我牵红线。我对这桩婚非常有信心,杜润就喜欢刺多的女人。”
  “你老公算个屁。他爸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有人走上来拽张束,是周君。
  但张束偏要问明白。自己也不恨嫁,这些年家里虽然给她不断安排相亲,但回过头想,并不算强迫,好像他们对结果并不看重。这次却一反常态,两人见面第二天,杜润就被叫来见家长。明明是杜家想要中标,朱长跃这么上赶,为什么呢?姨父。
  朱长跃看着张束,丝毫不掩饰厌恶和鄙夷。“小束呀,我来给你今天晚上的行为下个结论。你呢,虽然失败,但勇气可嘉。当然了,这话倒过来说,也是一样的。”
  张束抿着嘴。她的血现在还停留在头顶上,滋滋冒着热气,脸通红。
  “你以为你今天能这么痛快是靠什么呢?靠我。你要是和我没关系,今天连大门都迈不进来,懂吗。”
  朱长跃说完,拂袖而去。张束觉得自己赢了。这么痛快靠什么呢?靠自己,靠两家都需要自己这个工具人。她比古代和亲的公主幸福多了,她发了疯不用掉脑袋。
  周君终于拉住女儿,但花姐出现了,她手里拿着发票,招呼张束,走了束。亲家母,我带你女儿去 happy,你也可以一起哦,好日子。
  周君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到这句话,立刻像触电一样放了手。花姐借势拉走了张束。
  走出去的路上,张束对花姐道谢,花姐只说了句“这有什么”,就开始低头回微信,一直回,不看脚下,也不摔跟头,一切轻车熟路。
  花姐带着张束走到一辆锃亮的车旁,加长的迈巴赫。司机开门,张束想坐副驾,被花姐叫到后面。
  “又不是秘书,坐什么副驾,过来坐。”
  花姐依旧在回微信。换做平日,张束会稍微摆一摆自己的手脚,但今天酒精冲头,她干脆也将注意力放在不断跳出来的消息上。
  杜润问她,人在哪儿,在不在花姐车上;朱贝贝发,你不要讨厌我;周君说找时间回来赔礼道歉,顺便聊聊订婚一系列的事。
  张束这才有了一点知觉,她今天说了多了不得的话。她竟意外适合正面战场,虽然也没赢,但至少不输。能好好站在那儿已经是她以前不敢想的事。朱长跃撼不动,但今晚她从陈星头上跃过,从此不会再回头。
  张束一条没???回,她刚打完仗,现在好累,好想睡觉。
  她将手机按灭,花姐也将手机按灭。花姐看向她,笑,小束,聊一聊。
  花姐这么说,张束只得打起精神,花姨,您说,聊什么?
  “你这张嘴,很厉害,人也很有胆量,是我小看了你。”
  张束不知道花姐说这句话的目的。她们第一次见,完全不熟,身上还挂着奇怪的身份。该回什么,用什么样的语气回,她想不出来。
  花姐就笑,“你不用揣测我什么目的。我没什么目的,只是客观评价。我想说的不是这句话。你在我们医院做过 b 超吧?”
  张束点点头。
  “见过苏沛盈,苏大夫吗?”
  张束看着花姐,她的表情还是那样难琢磨。张束便不说话,敌动我不动。
  花姐又笑,“你真的厉害,很谨慎。没事,下面的话我说,你听,你不是写小说吗,就当成素材。本来那天不是苏沛盈的班。”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这个女人在张束的心里,就是会做一些小动作。张束不想让她得意,接了下去,“你换的,临时换的,想让她发现什么,知难而退。结果没想到我是这种人,对吗?”原来说小看了自己是这个意思。
  花姐换了种很慈祥的表情看张束,“你是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我就不够聪明,空有张脸,你觉得厉害的本事都是学来的。我希望杜润找个对这些事有天赋的,而不是苦读的,不然大家都很累。不过,”她摸摸张束的头发,“我知道苏大夫,也就知道李大夫。”
  张束反应了几秒,没有躲开她的亲昵,不禁冷笑。好无聊的女人,什么意思,救了人就立刻要让人付钱吗?李行一定不知道自己在这种人手底下当差。
  “您知道的挺多。”张束敷衍着。她不想在花姐面前自证,她不想让花姐得逞。
  李行的消息就在这一刻跳了出来。不长不短的一条,用词简单客气,他今天去帮人顶产科急诊,才下班,想约张束喝一杯。如果不想也没关系,确实有点冒昧,他说。
  张束胃里的石头突然被惊喜碾成粉末。稀里哗啦,暴雨倾盆,冲走身体里的泥沙碎石。
  一只小鸟从她的喉咙间飞了出来,她再也不想听花姐的话,突然举起手。
  “我想吐。”张束说。
  花姐瞬间住口,惊慌失措地开始翻找袋子。车厢好大,她甚至能彻底蹲下去。她这样的讲究人,肯定不能忍受呕吐物出现在车里。
  “你还能忍吗?”花姐瞬间出了一头汗。
  张束捂嘴摆手。
  下一个红绿灯,迈巴赫的门开了,张束踉跄下车。车里伸出只手,花姐递了她一瓶水。
  张束对着树干呕,眼泪都出来,回头看花姐的车已经扬长而去。她长长松了口气,往地铁走,脚步轻快。地铁是花姐不会搭乘的交通工具,很安全。
  电话响,是杜润,张束接起来,杜润问她是不是吐了。张束笑着说了实话,没有,只是不想跟你妈坐一个车。
  杜润对张束的回答意外又不意外,又问,是和朱长跃又打起来了?
  张束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条船,拖后腿,老生常谈。张束抢在他开口前问他,你在哪儿呢?
  杜润那边一阵沉默。张束当然知道这位公子去了小牛电动车和粉头盔主人那里,她就是故意的,叛逆的滋味真好。朱长跃都敢得罪,何况花姐、杜润,此刻她一个人也不想惯着。要怪就怪杜润非打电话来盯 kpi,这一晚她已经受够了。
  杜润终于开口,不管在哪儿,如果她想聊聊,他都可以出来陪她。
  算了吧,谁陪谁呢。张束不知道苏沛盈和杜润的相处模式,也不知道苏沛盈这种正常家庭的孩子,她猜,能不能满足杜润的某些心理需求,能不能懂他对他哥哥、父母的感情,以及能不能帮他一起消化今晚受到的羞辱。
  如果不能,那么张束也暂时不想做这个垃圾桶。
  张束说不用,真不用,现在她心情挺好,不用聊天。杜润坚持要出来,张束问,我要说现在去领证你也答应?
  杜润又不说话了。张束交代,好吧,我约了个朋友。我知道你今天脆弱,你好好休息,等大家都把自己捋明白,再商量别的。反正大基调就定在这里,我和我家还有陈星的那些事,不会妨碍你的,放心吧。
  挂了电话,她立刻给李行回,去哪儿,老地方,还是新地方?
  距离收到微信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分钟,她不确定李行还想不想喝酒。
  但消息几乎是一秒回过来,李行说,都好。
  张束感到舒适。舒适来自他的秒回,也来自他不会纠结为什么她隔了二十分钟才回。她又问,我今天刚知道一个地方,可能不太适合咱俩的风格,但又有点好奇,你想去吗?
  张束将朱贝贝一早发来的链接转给李行,一家非常有格调的静吧,价格不菲。李行很快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张束问他笑什么,李行便不再说,只回店里见。
  她快步走着,秋风和地铁的暖风相继钻进她的裙子。路过装饰物的金属反光区,张束停下来看自己,精致的外套,显得有点长,是朱贝贝塞给她的;里面是条白裙子,每一个重要的场合她几乎都会穿。只可惜熨帖的发型乱了,淡妆变模糊,裙摆上全是褶皱,脚上的高跟鞋早就换下来,还是那双旧匡威。但她感觉极好,对着扭曲的金属照片笑了又笑,好像真的被施了魔法。
  下了地铁,老远她就看见了李行,也明白了李行哈哈大笑的原因。
  他竟然穿了套西装。
  第27章 爱如这肆意夜风,从四面八方来
  张束每次不得已做成熟打扮时,都会想起一句傻话,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眼前李行正是如此。他的眉骨又红了,但这次连着耳朵和脸一起。
  两人像偷穿了家长衣服、晚上偷溜出来约会的学生,并肩走在一起,不觉旖旎反而好笑。张束知道此刻不应该想起陈星,但提到少年总会蹦出他的样子。陈星到现在还有一种诡异的少年感。他的少年感里充斥着愤怒和不甘,和李行身上的平静淡然完全不同。
  张束问李行,身上有酒味儿,是续摊吗?
  李行说,不是,真的刚下手术。只不过是精神上下的。
  什么是精神上下手术?她总能从他这里听到许多奇怪的词。
  李行解释,今天晚上他本来去参加老同学的婚礼,喝了点酒,中途一个电话打来,问他产妇顺产完不明原因大出血怎么处理。李行从公立医院被挖来,临床经验丰富,想到之前一些案例的罕见又微小的出血位置,让大夫一一排查。
  他喝了酒,不可能进得去手术室,只得回到医院在外面一起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