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少爷饲养手册 第80节
  “不必言谢,你初出府第,立足艰难,我能帮的,都会尽量。”
  晏雨声垂眸道,牵起嘴角好像是笑了。
  门边大步流星踏进一个身影,甫一进门就径直走到叶莲身侧,凑到她脸边出声:“小莲儿,躲我这些天,终于肯露面了?”
  叶莲闻言背脊一僵,缓缓转过头细声细气地唤道:“骆姑娘……”
  她也不反驳,骆飞雪凡事认定的事,解释再多都不会听,所以叶莲只得默认。
  “不,如今得叫你的名讳了,叶,莲。”骆飞雪衣袂翩翩,提着药箱“咚”一声置在柜台上,拍拍手又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
  “去后院坐着说。”
  便领着叶莲到院中石桌旁坐下,杏树枝繁叶茂,正巧挡住她们头顶的一片艳阳。
  “这有了正经身份,就得叫正经名字,才显得与往日割席了。”她抬手斟茶,递给叶莲一杯。
  她说的话,不论对错,叶莲听着都很欢喜,连同她这个人,叶莲都是十分景仰的,说是楷模不足为过。
  叶莲不识孔孟,骆飞雪这样思想超脱的人物,在她心中几乎奉为圣人。
  “那我可否唤你飞雪?”她浅呷一口清茶,有些羞涩地开口询问。
  骆飞雪扬起眉毛:“早该这样叫了!”
  “哦,你这些日子可得小心些,”她想起什么,突然开口嘱咐道,“南园的风声传到城中了,你如今也算个风口浪尖的奇人,都伸长耳朵要打听你的名号呢!”
  “我?”叶莲听罢一阵头晕目眩,“少爷事后要来追我的错处么?”
  “他可没那个力气爬起来追你,是不知哪个长舌的传说他为情所伤,与园中下人纠缠不清,被坑害后一病不起,要死了。”
  骆飞雪冷笑一声,不咸不淡地说,“幸而没几人见过你的面貌,怪罪起来也难找到人。”
  叶莲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干笑着应和道:“是么?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兴许是讹传……”
  “他那芝麻大的心眼,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肯定是被你气坏了。”
  骆飞雪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品茶一边说着风凉话。
  “飞雪。”站成桩的晏雨声皱着眉唤道,示意她就此打住。
  “少爷真的病得不成样了么?”
  叶莲还是多嘴问道。
  “心病难医啊……”骆飞雪眨眨眼,朝她扬了扬下巴,“说不准你现在回去认个错,他又好了呢?”
  同芳提着一提绿豆糕放在桌上,一边解一边没好气地嗔道:“小姐,你怎么净出馊主意呀……”
  “我既然放了话,就不会回去了。”
  叶莲心知她只是打趣,坐直身子正色回道。
  “不过说句实话,”骆飞雪得了她的允诺,放下心来认真道,“李兰钧的确病得不轻。我去给他瞧病这大半天,都没个清醒的时候,看着是损了心脉了。”
  “那可有法子医好?”叶莲紧接着问。
  “你操心他做甚?”骆飞雪反问道。
  “毕竟与我有关,难免良心不太安稳……”
  “一报还一报,你们这就算扯平了,别说你还对他有愧,不值当。”
  骆飞雪好不高兴地撇撇嘴,兀自塞下两块糕点下肚,吃得太急被噎住咳得够呛,院中又是一通忙活。
  因着李兰钧突发恶疾,李骆两家的婚约又推迟到冬月,当事二人倒不着急,两家府上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骆家生恐李兰钧未婚先死,给骆飞雪安上个克夫的名头,日后再想找良配,恐怕都举步维艰。
  退婚的念头越滚越大,递过去的信都快堆积成山,李家那边却没半点回应之意。
  李兰钧病得几乎半死,全靠名贵药材吊着一条命,要是退婚的风声又传到他耳朵里,难保他不会就地吐血身亡。
  所以李府众人同气连枝,宁愿装聋作哑,也不肯回骆家半句,以防他们得了准信,杀到南园来讨要说法。
  南园中一片凄惨景象,走近到北院,更是哀哀戚戚之声不绝于耳。
  李兰钧卧于榻上,半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床帷看,榻前围了乌压压一圈人,呜呜咽咽,低声细语。
  “钧儿,你又何苦为了个奴婢到如此地步……”张氏跪倒在他榻沿,扯着薄被哽咽着哭诉。
  崔氏一听,摇晃着身子扶住床架声泪俱下:“我们已让步到极致,她都不肯知足,分明是个贪心的卑贱奴婢,你怎么就这么上心呢!”
  李兰钧只是一味地看着天花板,只字未答。
  上心。他在心头默默念着。
  养只猫狗都会生感情,他只是有一丝舍不得而已。
  李兰钧合上眼,五脏六腑都抖擞着生疼,他混乱地呼吸片刻,又疼得睁开了双目。
  他就是气,他就是还未消气。
  就如张氏所说,过了一段日子,他就忘了,他只是还没开始淡忘。
  侍女喂到嘴边的汤药从嘴角划下,落到他的颈窝,洇湿一片,慢慢黏腻惹得他更加不适。
  耳边又有训斥声,那侍女被扯着手臂拖下去,哭声嘹亮,但听到耳中却如同隔绝了一座山脉。
  “贱婢……捉回来……死……”
  他捕捉到张氏张合的口中吐出的字眼。
  “……恨不能……打断……”
  崔氏依稀附和着。
  恨。
  对,他恨死了。
  恨死她了!恨死她了!恨她恨得要死!恨她只是攀附,恨她薄情寡义!恨她另寻新欢!
  他怎么就这么恨!
  一想到叶莲的脸,他就恨得心头隐隐作颤,痛彻心扉。
  “咳,咳咳……”李兰钧蜷起身子咳嗽起来。
  “兰钧!”
  众人见状,扑倒在他榻边,随后又是一阵哭声。
  “骗子……”他呢喃着,眼中积起满眶泪。
  张氏听罢,立即厉声在他耳边道:“我这就去拿她回来,将她千刀万剐!”
  “兰钧正病着,别说这样的话。”崔氏扬手制止她,蹙眉不悦道。
  张氏眼里分明有杀心,李兰钧瞥见,不受控制地呵斥道:“不许,不许动她……”
  气若游丝,连怒意都模糊。
  “那我请她回来,将她拘在你这儿,你看可好?这般,你就能安心养病了吧?”
  崔氏虽是恨得牙痒痒,见他失意,却还是把憎恶放在一旁,缓下声来商议道。
  害他心脉受损的真正根源义正辞严,他偏头看着眼前一众亲人,向来言辞犀利的他,也被逼得没了话。
  她有何错?
  李兰钧前后矛盾地为叶莲开脱。
  想法方才冒出尖,他又咬着牙将这可笑的心思抛之脑后:全都是她的错,应是我有何错才是!
  李兰钧晃晃脑袋,闭上眼不理会他们,明明是养病,寝居却如赶集似的热闹。
  周遭人像摊贩,唾沫横飞地给他塞上满满一箩筐压根没用的杂物。
  “你到底要什么啊,兰钧!只要你说,我定想法子给你送来!”
  崔氏看他摇头,急得扑到他身侧哭着喊道,全然忘了礼数,声量比张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当初他也这样声嘶力竭,只不过如今沉默的人变成了自己,竟然也只有哑然的份,开不了口。
  李兰钧莫名有些物伤其类,情不自禁想起那个看着他失控,却一如既往沉默的人儿来。
  第82章
  “劳驾各位,给我让个位置来。”
  骆飞雪匆匆进门,打破一屋哀戚。
  崔氏*忙收敛了悲色,站起身给她让出一人宽的空处。
  十里八乡的名医大拿都被他们请到南园,没成想最后能派上用场的竟是这个李家满腹鄙夷的未过门儿媳。
  李兰钧这一妻一仆,好似有意拿他们当猢狲耍,却又都是啃不得的硬骨头。
  骆飞雪掀起裙角就着床踏坐下,随后不甚怜惜地拿起李兰钧的手腕,给他细细把起脉。
  “你几日没进食了?”她不情不愿地问道。
  李兰钧闭着眼,没搭理她。
  张氏如同见了救命稻草般凑到她身旁,赶紧回道:“有些日子了,钧儿吃不下东西,就喝了汤药和水……哎,就是这些也未进多少。”
  “先吃吧,不然我不好施针。”
  骆飞雪淡淡说道,从药箱里拿出一卷银针铺在床沿上,又一脸无奈地将另一只手上的食盒递给侍女。
  侍女恭谨地接过,打开食盒见里头只是一碗粥水、一碟蜜饯果子。
  粥水由深大的瓷碗装着,只盛了一半不到,侍女颤巍着拿起瓷碗瓷勺,舀一勺粥送到李兰钧嘴边。
  李兰钧被侍从扶着坐起来,半死不活地靠在床栏上,头歪斜倒在一侧,眼皮只掀起一半。
  清粥气味鲜美,窝着些许切得细碎的菜末,未见有鱼米,却有鱼虾鲜香。
  李兰钧吃力地抬起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骆飞雪。
  骆飞雪一阵牙根发酸,没好气地斥道:“看我做甚?怪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