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下雪了。”孟然轻声说。
  林岑抬起头看,大片大片的雪花真的这样落了下来,好在他们找的这个巷子最深处有一个旧摊子不要的棚顶,塑料的,这会儿刚好挡住这些雪花。
  “我之前还想和你看雪来着,”景丞眯缝着眼睛,使劲儿辨认着外面的雪花,“结果这次也没看成。”
  “要出去玩儿么?”孟然问。
  “等雪积一点儿。”景丞说。
  “你们俩认真的么?”林岑震惊地看着他俩,“我们在闯关哎?你们俩要出去玩儿?”
  “任务线索都掌握得差不多了,等天亮混时间而已,”孟然抻了个懒腰,“玩儿会儿呗,干嘛整天苦大仇深的。”
  “你好意思说啊,”林岑说,“你最苦大仇深。”
  有么?
  孟然愣了会儿,忽然笑了下。
  可能有的吧。
  毕竟以前找景丞那段时间……看谁都不像人,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现在醒过来,再去回忆那段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竟然连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想不起来了,能想起来的只有景忆鸣那张脸。
  那张怎么看怎么违和的脸。
  看来自己的第一直觉还是挺准的,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景忆鸣的脸很奇怪,果然是假脸。
  孟然想着,扭头看着景丞,抬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我好多余啊!”林岑喊了声。
  “干嘛?”景丞笑着,握住他的手腕。
  “试试你是不是真的,”孟然将脑袋伸出塑料棚下,仰着头看雪,不一会儿景丞也伸了出来,他笑了笑,对景丞说,“我想起景忆鸣了。”
  “你别说得跟有俩人似的,”景丞说,“我就是景忆鸣。”
  “什么时候你再弄上那个面具看一眼吧,”孟然说着,顿了下,“好像没机会了啊。”
  景丞的视线顿了顿,过了很久,才很认真地点点头:“没关系,看着我就行。”
  孟然笑了会儿没说话。
  等到后半夜,雪竟然积累了不少,孟然先检查了一下捆假孟然的绳子再钻出了塑料棚,紧接着林岑也钻了出来。
  景丞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视线影响了他的动作,加上肩膀的伤在这几次打斗中稍微裂开了点儿,他动得很慢,刚一出来就被一团雪砸在了脸上。
  “就开打了啊!”林岑喊道,“这就开始打了啊!”
  “不然还要说点儿什么吗!”孟然飞快攒好一团雪,朝林岑砸过去,“那祝你新年快乐!”
  “哎!”林岑喊了一声,笑了起来,“你这人真的好烦啊!”
  “新年大吉!”孟然又丢过来一个雪团。
  景丞属于伤残人士,蹲在旁边很缓慢地堆着雪,堆了好大一个球,孟然和林岑丢雪球丢得不亦乐乎,两个人都有一种想要把对方埋进穴里的气势。
  “烦死了!孟然!你烦死了!”林岑眼睛很亮,很开心地笑着,“你怎么光打我啊!”
  “那是我男朋友,”孟然指着景丞说,“我们是一家人,能内斗么?”
  “知道了!”林岑又丢了个雪团,“我是电灯泡啊!”
  “不是,”孟然停了下来,看着她,“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是家人。”
  林岑的手指顿了顿,她扭头看着孟然,眼底被路灯照得很亮,这种时候才会觉得她的年纪真的不大,脸上婴儿肥都没有消,看着很可爱,刘海被雪水浸湿了,一簇一簇地搭在额头上。
  “……如果没有你们两个的话,我可能早就死了吧,”林岑笑了下,“谢谢你们。”
  “这迟的,”孟然说,“你怎么不等我八十大寿再来说谢谢。”
  林岑指了指他,想想又笑了:“烦死了。”
  第124章 取舍(上)
  林岑和孟然打雪仗的声音可能是大了点儿。
  搓着雪球互相砸来砸去没什么动静,主要林岑打雪仗吼得跟打鬼似的,孟然时不时嘲讽两句她就吼得更大声了,景丞坐在路边,堆着雪人看着他们笑,最后在天快亮的时候,一个大妈推开窗户,吼了声:“让不让人睡觉了!神经病啊!”
  “哎哟,你别说,npc还挺有个性,”林岑乐着钻回棚里,在火边搓了搓手,“在这儿活得挺认真呢。”
  “是啊,”孟然拉着景丞,也回到了火边,“要是任务时间再长点儿,说不定还能在这里碰到人娶妻生子。”
  “其实这里就相当于是一个世界吧,”林岑说着,看了眼孟然,“不过这是你的记忆。”
  “啊。”孟然笑了笑。
  距离天亮还有一小段时间,为了节省体力,他们没有再说话,林岑揉揉眼睛靠在一堆垃圾上,有塑料棚的料子垫着,心里再接受不了也只能睡在那儿,孟然和景丞靠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
  他们盯着火苗,沉默着,直到林岑呼吸放缓,确认她睡着以后,孟然扭头看向景丞。
  “嗯?”景丞也看着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孟然说,“最后我们之中必须要留一个人在这儿……怎么办?”
  “你也会有不知道的事儿?”景丞笑了。
  “啊,”孟然皱了下眉毛,“对,我也有不知道的事儿,我不是百科全书真是太对不起你了,等我出去我就去图书馆坐着,把里面的书都倒背如流再来和你聊天儿。”
  “这嘴怎么这么能叭叭呢,”景丞乐了会儿,扭头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我不知道。”
  “嗯?”孟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之前的话。
  “说真的,这个规则如果是真的的话……很残忍,”景丞说,“一个人不可能离开,两个人必须分离。”
  但是分离也很痛。
  他们两个都是吃过这份苦的人,谈不上从中成长了多少,但……如果是孟然或者景丞被留在这个地方,很难保证他们之间不会再来一次这样的故事。
  这样就成了真正的轮回,没有一个人能真正逃离这个破地方。
  不,或许是有方法的。
  孟然把视线落到林岑身上,手指在地上轻轻点了点,隔了会儿扭头看着景丞,低声说:“至少有一个人能逃出去。”
  “啊。”景丞应了声,他看不见孟然看了什么地方,但在这一秒很奇妙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们三个之中,至少有一个能离开这里。
  如果轮回边境要留下的人是随机的,那么他们可以抓住这个空子。
  “你怕么?”孟然很用力地抿了下唇。
  “留在这儿和等死没什么区别,”景丞说完这句,扭头冲着孟然笑了笑,“不怕才奇怪吧?”
  孟然也笑了下,往景丞身边挤了挤,尽可能地和他挤在一起。
  他抬起手,手在空中挥了挥,黑雾没有出现,看来他脑袋里的鬼种被取走后,那份黑雾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了,现在他就是一个比较能打的普通人,明天白天想杀鬼倒是挺方便,不过之后……继续留在这里的时候,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
  不可能不害怕。
  没有人能很直面地面对死亡,如果他们能这么直白地迎接生死,那么在之前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故事发生。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时,是因为什么进入轮回边境的?”孟然轻声问。
  “啊,记得,”景丞乐了下,“我们俩跑到楼顶去休息,我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只鬼,把我拽下楼,你跟着我跳下来了。”
  孟然靠在他肩膀上,盯着火光没说话。
  “后来萧叔叔一直因为这事儿不太待见我呢,”景丞闭了闭眼睛,“毕竟是我害了你。”
  孟然还是没有说话。
  这时候来讨论是谁害了谁其实挺没意思的。
  孟然记得那天,他们俩吃了午饭无所事事,跑到楼顶来,楼顶本来是锁着的,无奈他们俩自小就被宴尘远教了一手精湛的开锁技巧,不好解释他一个警察为什么这么会开锁,但是房门就是这样被他们俩打开了。
  很少见的阴天,太阳露出一点点,光线撑不上明亮,却绝对不算阴暗。
  正常且平凡的一天。
  他们两个都穿着校服,景丞拉链拉了一半,孟然则是将外套完全敞开,风把外套吹得鼓起,他们躲在门后面接吻,闻到彼此身上洗衣液和洗发露的味道。
  还有一点点灰尘的气息。
  亲一中午很容易擦枪走火,对嘴唇也不怎么友好,景丞和孟然站到栏杆边吹风,聊了很多有的没的。
  他们经常躲到天台来,孟然的性格在旁人看来很怪,在班级里处得其实不怎么融洽,他本人也不在乎这个,整天和景丞黏一块儿,说他俩是gay的流言早就有了,孟然不在乎,景丞也跟着不在乎。
  但孟然其实挺后悔的。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会在那天阻止景丞上天台——他们并非每天都跑到天台去吹风休息,那天只是他们平时坐的地方被一对情侣占了,他们只能又一次跑到天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