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坐在最外侧,手里攥着那团白布,盯着桌上一根线愣神,其余人觉得她有些异样之余更多的是将心思放在缝制上,毕竟明天就要用了,一群大老爷们儿挑不出两个手工好的,缝了半天针脚又乱,好容易才缝出个大概。
  也就是在他们缝出个大概的同时,陈樱突然尖叫了起来。
  她身后似乎有个黑影,屋内灯光太暗看不大清,黑影一直在她的头顶盘旋,随着她的晃动而晃动,陈樱一把拿起桌上的剪刀对着丁梦,颤抖着喊:“你要杀我!”
  丁梦愣了下,站起来往旁边挪了挪:“……不,你冷静点,我没有要害你……”
  “你要杀我!”陈樱打断了她,她瞪着眼睛,眼球胀得仿佛要从眼眶中脱落,身后的黑影越来越浓,“是你……是你害了我,你要害我,你要……”
  “‘你要害人’,”胖子顿了顿,扭头看着景忆鸣,“她是这么说的。”
  孟然扒拉开前面挡路的荆棘,点点脚下的地示意景忆鸣把陈樱放在这里。
  “然后她突然冲向丁梦,丁梦还算灵活吧,从旁边逃了出去,”胖子说,“她们俩跑到门外……我们跟出去的时候陈樱已经被丁梦捅死了。”
  “丁梦出去的时候带了剪刀?”孟然问。
  “是啊,”胖子说,“她当时正拿着剪刀呢。”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他们只能挖一个浅浅的坑把陈樱放进去,用在裁缝店里顺出来的一块木牌给她立了碑,胖子哆哆嗦嗦地给她鞠躬:“别,别来找我们啊……是你自己被夺舍了,我们也没办法……”
  丁梦跟在队伍最后面,使劲儿搓着自己的掌心,像要把那已经不存在的血迹搓掉,搓得掌心发红手掌发麻,眼神有些空洞地和封芥说着什么。
  “所以你就把她推出门了?”封芥的声音有点儿大了,所有人都回头看着他们俩,封芥不可置信地看着丁梦,“你怎么会这么做?”
  “……我,我不知道!她突然说要出门,出去再回来就,就变成那样了!神神叨叨的,”丁梦捏着自己的手掌,有气无力地说,“如果是你们,你们敢让她继续和你们一个房间待着吗!”
  “你可以来找我们啊!”封芥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我们就在隔壁,有什么事……”
  “她出去一趟就那样了!我敢出去吗!”丁梦喊完这句,顿了会儿,“……反正,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出去一趟就会遇上鬼……回来之后又那样。”
  “我只能把她推出去……”丁梦小声说,“我没办法……不能怪我,是她自己胆子太小被夺舍了,我……”
  孟然一直没说话,冲着陈樱的坟墓鞠了一躬之后和大部队一块儿回了宅子。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人们还在忙碌,老头儿站在石子路中央等待着他们:“喜服可缝好了?”
  胖子畏畏缩缩地把喜服递过去,老人摸到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针脚时很不屑地笑了下,又把喜服递交给景忆鸣:“好,明日就穿着这个出门成亲吧。”
  景忆鸣沉默着接过喜服,没有一个人说话。
  丁梦的状态是最差的,封芥主动要求和她一个房间,大家又说不然今晚都一个房间好了,免得再出什么事,孟然挺赞成他们的看法,但他和景忆鸣今晚得出去找游小姐那位真正的夫君。
  “所以暗线是要那位小姐和她的夫君成亲,是么?”封芥问。
  “嗯,应该是,”孟然说,“我俩去就行,去的人太多反而不安全。”
  毕竟他们没有深夜的小镇里游荡过,更何况绣球只有一个,去那么多人也没用,最后去的人只有孟然和景忆鸣——听丁梦说过他俩钉鬼的壮举后所有人都挺相信他们的,有点儿莫名其妙。
  这会儿下人们已经不见了,整个府邸黑黢黢的,景忆鸣把绣球从帽子里拿出来,和孟然一块儿从大门走了出去。
  街道也是黑的,月光笼罩下来后给地面印出一种奇怪的色调,周围的树木像鬼手,所有的楼房都成了吃人的城,夜晚的小镇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里。
  “你觉得他们说的是实话么?”景忆鸣拿着绣球,问。
  “什么?”孟然说。
  “陈樱的事……”景忆鸣皱了皱眉,“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你说我补充。”孟然说。
  “……嗯,”景忆鸣应了声,“我觉得,至少丁梦的说辞有问题。”
  “啊。”孟然应了声。
  “她说她不敢出门,但是她敢去触碰被夺舍后的陈樱,并且把她推出去,”景忆鸣说,“你当时就在隔壁,听到什么动静了么?”
  “没有。”孟然想了想,“当时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对吧,如果陈樱真的被夺舍后神志不清,被她推出门,怎么可能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景忆鸣把手里的绣球抛了抛,“至少丁梦在撒谎。”
  “其他人也在撒谎,”孟然补充道,“裁缝铺里根本没有鬼。”
  “嗯?”景忆鸣显然没想到这个,愣了下。
  “按照你那个说法,鬼不能进入叩了三下门的房间,对吧?”孟然说,“但是胖子说,他们进裁缝店的时候店里就没有人,为了安全,他们一直开着门,他们知道叩门法,开门前一定会叩门再进去。”
  孟然顿了顿:“那么,他们口中的鬼,从哪儿来的?”
  第22章 昵称
  “有没有可能是裁缝店一开始就被叩了四下……”景忆鸣皱着眉猜测。
  “他们傻的么?”孟然说,“叩三下和四下,屋里气氛和摆设的差别那么大,不应该看不出来。”
  所以他们在撒谎。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撒谎来骗自己和景忆鸣?有什么是值得他们来欺骗的?他们图什么?
  孟然有点儿想不明白,也有点儿烦躁。
  “……先找找游小姐的夫君吧,”景忆鸣叹了口气,“更多得回去再问清楚了。”
  “那个游小姐,”孟然说,“我觉得她也有问题。”
  景忆鸣看着他没说话。
  “任务说只要成了亲她就能开口说话,”孟然扫了眼景忆鸣手里的绣球,“但是她都有夫君了,和我们说话的时候还是写字。”
  “……成亲当晚被赶走的也算成亲?”景忆鸣皱了下眉。
  “你拉过屎就不算吃饭了?”孟然看他皱眉,忍不住跟着皱了下。
  “什么破比喻,”景忆鸣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游小姐撒谎的话,我们的思路就全崩盘了。”孟然说。
  是的,全部崩盘。
  他们现在的思路就是跟着游小姐走的,找到夫君,完成副线顺便完成任务,明天只要看着游小姐夫君进了游家大门就算了解,他们就能离开了。
  但如果游小姐撒谎,他们的副线就会完全错误,到时候能否离开成为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如果她撒谎了,我们的副线应该就是在裁缝铺那儿,”孟然说,“或者是在棺材……轿子铺。”
  “……她为什么撒谎?”景忆鸣问。
  “不知道,我猜的,做个假设以防万一……”孟然瞥了他一眼,“你是有那种什么,护短欲了么?”
  “什么欲?”景忆鸣又抛了下绣球。
  “就是那种……哇,这个人居然随口说我未来的娘子撒谎,”孟然面无表情地说,“好生气啊,一定要刨根问到底,讲不出证据理由就揍他……你是有这种感觉了么?”
  景忆鸣手一抖,没接住那个绣球,就让它这么砸在了地上,绣球上的铃铛发出很清脆的一声响。
  “……你能说点儿人话么?”景忆鸣看着孟然。
  “能,”孟然低头看着绣球,“看,它在动。”
  景忆鸣愣了下,一低头,绣球竟然真的在动。
  虽然动的弧度很轻微,但勉强能看出来不是风吹的,是绣球本身在动。
  “走,去找找你情敌。”孟然说。
  景忆鸣有点儿无奈的哎了一声,跟上了孟然的脚步。
  夜里静得厉害,铃铛的响声便愈发清晰,他们自然不能跟着绣球一厘米一厘米地往前挪,孟然把绣球捡起来往前一抛,再根据绣球挪动的方向往前走,大半个晚上走了大半个镇。
  越往绣球指示的方向去绣球的走去铃铛的声音就越响,往前的方向就越偏僻,荒林草木站在路边,像群居成一团的魂,簇拥着朝他们望过来。
  “这地儿也太荒了……”景忆鸣啧了声,“游小姐的夫君是个野人么?”
  “说不定呢,”孟然抛了下绣球,等它落地之后仔细看着它挪动的方位,“不是嫌弃他家境贫寒所以赶走了么?”
  景忆鸣借着月光看了看四周,半个房子都没有,连个草屋都不存在……也太贫寒了点儿。
  他们俩又往前走了一大截后抛起绣球,落地之后绣球却不动了,连铃铛也不再响起,孟然抬起头看了看,他们已经走到了一片树林前头,面对面站着,周围依旧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