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阿麦头埋得更深。
  席卷的怒意由胸腔窜起,赵熙一挥手,桌上的文件尽数扫落在地。
  来回踱步两圈,他拿起手机走到窗边。
  攥得发白的指尖点在屏幕上,尽管已经确认过很多次,还是不死心般一遍一遍机械地拨通那个号码。
  打过去挂断,挂断了接着再打。
  五通、十通、一百通就这样不知疲倦,也不知怎么想的,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一样。
  终于在手机烫到几乎已经握不住的时候,瞪眼将它狠狠砸到了地上。
  阿麦跑过来捡起,赵熙咬着后槽牙,两瓣唇抖得开始发凉,指尖戳在屏幕上开始疯狂打字。
  不管对方能不能看到,似乎已经不是为了找人,单纯在发泄怒火一样。
  「陈霁尧,回电话。」
  「陈霁尧,回电话。」
  「陈霁尧,回电话。」
  「陈霁尧,你再不回电话,我他妈报警了!」
  第23章 23为你堆一辈子雪人
  赵熙嘴上喊得凶,但又怎么可能真的去报警?
  陈霁尧这种情况并不属于无故失联,且正值年底要开股东会议财务盘点的关键时期,恒纳内部传出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对公司股价造成影响。
  为了稳住现状,恒纳只能对外宣称陈总出国度假,公事暂交由分部的首席运营官打理。
  无人知晓的背地里,赵熙却不知联系了多少私家侦探,像大海捕鱼一样全世界遍地撒网,就算掘地三尺也发誓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身边不明所以的人还打趣:二少,这次陈少出门怎么没有叫上你一起?
  别不是你现在身边多了个关小姐,人家不愿当那个电灯泡,所以不带着你一起玩了?
  赵熙现在没心思跟他们开玩笑,连裴铭撺掇的聚会几乎都已经不参加了,哪里还顾得上关茂琪怎样?
  问题的答案他也很想知道,陈霁尧为什么不带着自己一起了?为什么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这样绝情又狠心地在十几年固守的亲密关系里划出一道天堑。
  他以为他们可以永远形影不离的,但很滑稽,人就是招呼不打一声、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消失了。
  在那场狂欢派对互相拥抱后的夜晚,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不知他去了哪,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甚至连他以后会不会回来都他妈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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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眼,很快两周时间匆匆过去。
  这段日子赵熙过得恍恍惚惚,每天只要有空就打电话,独自一人窝在汇景的大沙发里,买回来很多酒,酒柜里那些珍藏像白开水一样一瓶瓶灌进他的肚里。
  客厅里有人在敲门,赵熙拨掉毛毯,赤脚踩着地板走过去。
  心里不止一次燃起过希望,开门就能看见陈霁尧拉着行李箱出现在自己面前,说他回来了,手里捧着自己平日里最爱吃的甜点。
  然而自己才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甜点吃不吃不要紧,一定要挥起拳头在他脸上狠狠揍上几拳。
  可惜陈霁尧并没能给他这个机会,门外的敲门声就只是幻听,预想中过了这段时间总会现身的男人,在自己打开家门看向外面的一瞬间,也并没有如期待那样站在自己面前。
  赵熙发现自己开始失眠。
  即使没有住在南城,不去刻意回想当年的情景,晚上睡觉的时候,依旧会陷入很深的梦魇。
  那架飞机就在自己眼前解体,由万米高空坠落,自己也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深深地拽着,激发他内心最深的恐惧,拽着他一起跌落深渊。
  梦醒后无法继续入睡,遂开始大量服用安眠药,一片变成两片,起床后稍微恢复点精力,又像疯了一样爬起来,拿出手机开始满世界查找有没有飞机失事的新闻。
  Julia提醒他这种精神状况不能再持续下去:「你需要立马入院,来做更加详细的身体检查。」
  赵熙切掉对话框,助理的电话随之打进来,在他耳边汇报:二少,私家侦探那边近期的排查记录已经发给你,目前欧洲这边还没有发现陈总的活动轨迹。
  赵熙手里烟只燃了一半,袭袭升起的白雾遮住那双原应是最风流俊逸的眉眼。
  如今敛眸将头埋下,指尖一寸寸插入发丝。
  默了半晌,只语气沉沉,不带情绪吐出四个字:再继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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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腊梅盛开时节,宁海终于迎来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降雪。
  孟宛收集了梅花上的雪水,烹煮过后变成香气四溢的清液,又让云姨准备了瓜果,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围炉煮茶,顺便讨论一下接下来这个年应该怎么过。
  大嫂肚子稍稍有了些隆起,赵熙也就这时能勉强打起几分精神。
  赵煦亭问他公司里的一些事,他虽然没有时时刻刻像尊神一样镇守在那个位子上,各个项目是什么进展,中间还有哪些环节需要注意的,说起来也都不含糊。
  孟宛拿来孕妇能喝的饮料,坐下问儿媳:孩子名字想好了没有?
  对面眉眼一弯,倒真有几分初为人母的温婉,摸了摸肚子: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
  所以我和煦亭就男孩女孩各想了一个大名,至于乳名的话就麻烦小熙帮着想一下好了。
  往常遇到这种凑热闹的事,即使对方不说赵熙也肯定是最积极的那个,这段时间却不知道怎么的,他好像越来越不爱动脑了。
  随口胡诌一个倒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都想得出来,可对面毕竟是自己还未出生的小侄子,赵熙不想这么随便,手支在椅子上撑着头,笑笑:我哪行啊?还是让爸妈来吧。
  赵煦亭看他一眼:你怎么就不行?
  你这个当叔叔的,给孩子取个小名就这么难为你了?
  赵熙懒懒挑眉:那我一个人说了可不算,这孩子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叔叔。
  这句话音落地,炉火前围坐的所有人,皆是不约而同都沉默了。
  茶饮过几杯就喝不下了,孟宛他们聊起别的,赵熙就一个人走到前院树下去踩雪。
  平均气温只有零下三四度的天气,赵熙穿了件薄皮夹克,脚上踩着马丁靴,沿着树冠延伸的弧度,将脚印一个一个留在皑皑的雪地里。
  依照这个积雪的厚度,只要有耐心,足够他堆出一个相当精致的雪人了。
  但陈霁尧不在身边,这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记得以前在一中上学的时候,两人每天上下学都有专车接送。
  每逢下雪天,赵熙心情就变得十分雀跃,不要坐车,非拉着陈霁尧跟他从学校一起走回来。
  澜苑楼下那枝腊梅栽在那儿很多年了,赵熙不想写作业,就折了树枝在地上划两个圈,脑袋抻到陈霁尧身边:阿尧哥哥,咱们两个来比赛堆雪人。
  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雪人堆得又大又漂亮,谁就帮对方把今天晚上的英语单词抄了,怎么样?
  陈霁尧那时在高中已经自学完大学一部分课程,不仅是英语,就连法语也已经能做到和本土人完全无障碍交流,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作业是自己完不成需要赵熙来帮着做的。
  饶是如此,却还是答应了赵熙同他比赛。
  赵熙不爱戴手套,一双手伸到雪地里,团完雪球两只爪子僵得几乎都不能动了。
  陈霁尧过来呵口气,帮他暖住。
  又折返回屋里,拿了帽子围巾手套过来,裹在他身上将他全副武装,最后只留下一对眼睛在外面眸光熠熠地盯着自己。
  可等这些工序全部做完,赵熙的雪人也就堆好了。
  他凑过来向陈霁尧炫耀:哈,你输了吧?晚上乖乖来我房间取你的作业本!
  陈霁尧看着他那个因为急于求快,几乎是粗制滥造三两下就糊弄起来丑丑的雪人,摸摸他的头笑着不说话,替他拂掉刘海上的落雪。
  赵熙也反应过来,皱皱眉望过去:好像是不怎么好看
  哎算了算了,不跟你比了!
  陈霁尧钳住他挥起的手,将他拽到身边,声音低低附在耳边:单词帮你抄,雪人也可以帮你堆个更好看的。
  赵熙却没了兴趣:雪人再好看有什么用?过两天太阳出来还不是一样会化
  化了就再为你堆一个。
  赵熙弯起唇,就这样被他给哄好了。
  两人一起往屋檐下走,赵熙去勾陈霁尧小指:那我要你每年下雪都为我堆雪人,样子不能重复,我用相机把它们挨个记录下来。
  等到咱们八十岁的时候,我就能集齐至少75张照片,挂在我卧室的墙上,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