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石化，如饮鸩止渴。虽一时断绝了道湮侵袭之可能，但也同时意味着此处山海……”
  李凡眺望前方山海石板，心中升起了宛若面对一尊古墓的感觉。
  沧桑肃穆，死气沉沉。
  阻隔了虚界的进攻，却也断绝了自身未来。
  “这是山海的拖延之策。道湮通过山海脉络侵袭，宛若毒素进入血管。山海主动石化，虽可免短时间内毒素侵扰，然对整体山海，有害无益。甚至可以说，危害性并不在被虚界吞没之下。否则面对道湮大举进犯，山海早就可选择尽数石化了……”
  李凡神念在石化山海上扫过，涌起诸般念头。他十分敏锐的察觉到，山海石板，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扩大自身范围。
  增速虽缓，却无比坚决。
  于是心中明悟：“此过程，不可逆。一旦开启，最终全部山海都将会成为石板一块。可逼退虚界进犯，但却仍难阻星之降世。山海化全部完成的那一天，便是孤星现世之时。”
  “说到底，山海分神，是为了继承神的力量。而眼前这块石板……”
  “虽有山海百道，却无资格称为【神】。”
  守丘感应到了李凡的想法，也传声颇为感慨道：“昔日我坐山望海，深觉自身渺小与山海浩瀚，故而有种种感悟加身。然而如今面对这石化山海，却无任何感悟涌现。其域虽广，其道虽博。终究于生灵无益。”
  道德也赞同道：“吾等都能感应出这点，山海自不会不知。以未来之绝路，只为拖延一时半刻。看来山海之初，真有大变故发生了！”
  “三圣此前所说，乃是‘分神时机已至’，而非‘山海分神’。无疑是指，山海初诸圣要与山海，一争分神造化。若当年分神的并非山海，那么如今山海自不会存在。事关山海衍变后一切，自需亡命一搏。山海此举，恐怕也是无奈为之。既要面对饕餮诸圣，还要在道湮强攻下保全自身……”李凡冷笑道。
  “诸圣与山海争神。想想便激动人心，只可惜吾等无缘参与此盛宴了。不过，凡道友前几世为何不曾见到此变故？”道德问道。
  “此事异变缘起，恐怕还要归于【索】。”李凡看着大道殿堂上，那已然不再挣扎的古朴字符。
  “被我以窃机大道，吞噬了部分精华。索的实力必定大跌。太初仙界，俱是凶人。索的异常，难免被他人发现。恐沦为旁人盘中之餐。”
  “或许就是分神导火索。”李凡眉头紧锁，想要推衍出点什么来。
  可是关于太初仙界所知，实在太少。
  终无所收获。
  “不过，可推断出山海初诸圣对于行分神之举，实则也只差一步之遥。稍有助力，便可越过那道冥冥中限制。”
  三人暗自交流。
  而虚界在目睹了山海石化后，也将重重围困力量退去。
  虽依旧漆黑一片，但在李凡等人眼里，却俨然亮堂了不少。
  这段山海已经没有了吞噬的价值，危机自解。
  这番变化，却是先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祸水东引之举，引起了山海意料之外的反应，达到了同样的最终效果。
  “山海石化，如巨石横亘。复联之举，也变得无意义了。”
  李凡等人回到后世依旧正常的山海，坐于璇玑环内。其余诸圣皆因长久以来目标的消失，而一时间变得有些迷茫。
  “吾等如今，宛若位于江上扁舟之中。船舶沉没与否，俱由他人决定。命运不由人……着实有些不爽。”百晓叹了口气。
  “若依旧是山海分神，那倒也无妨。就怕是，另外圣者，占据了山海原本道路。吾等皆诞于山海，若是山海一开始便不存在。岂不是吾等也要跟着消亡？”
  晷命的担忧不无道理。
  自三圣离去之后，诸圣心中皆已涌现出了难以掩映的不安。
  原本以为是源自虚界侵蚀，但此刻随着道湮浪潮退去，这股不安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愈演愈烈。
  宛若大难临头，灾劫将至。
  偏偏诸圣除了默默等候自身命运，似乎其他什么做不了。
  “蝼蚁尚且偷生，吾等难道就只能这样等死？”窃机眼中满是不甘。
  “山海之初。若是先前吾等脚步再快一点就好了！”
  正当诸圣心神杂乱之际，李凡忽的出声：“我倒是有一计，或可使诸位免于此劫。只是并无十足把握。”
  “宙廻道友但说无妨！”
  “分神结果，决定着吾等命运。想要免受其影响，唯一的方法，便是跳出山海之外。吾等圣者，虽说肩于山海齐，然而却远称不上独于山海。”李凡缓缓说道。
  “的确如此。可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分神结果很快即将揭晓，跳出山海之外……吾等又如何在这之前能做到？”诸圣不解。
  “山海既不容吾等，吾等便归向那虚界中。”李凡指着山海外的那片黑暗。
  “这些年来，我不断真灵灌注。淤积真灵，深埋于虚界内。经年累月呼唤，我竟仿佛于虚界产生了某种莫名关联。只不过以往吾等志在复联山海，倒是不便暴露。今时不同往日，说与你们，倒也无妨。”
  跟虚界道湮对抗已久，已然成为本能。诸圣最初闻言，皆是一惊。
  不过想到如今境遇，严肃戒备神情，终慢慢不见。
  “归于虚界？宙廻道友可曾真试过？”
  “虚界中，所有存在性皆消失。吾等归附，又将何往？”
  虽并不反对，诸圣心中疑惑却终究难消。
  李凡脸不红心不跳：“虽从未真正试验过，但想来，又极大成功可能。君不见先前围攻山海一众虚界化身否？其形状，与真实圣者无异。”
  “能容化身，又如何容不下真正圣者？”
  李凡沉声道：“只需一试即可。大难临头，诸位难道还有更好方法？”
  话虽如此说，然终究还没到最危急时刻。
  诸圣仍然心有疑虑。
  直到……
  山海在一瞬间，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第1739章 新神临世间
  此虚无缥缈，跟被虚界吞噬，又有本质不同。
  道湮侵吞，山海整体仍存。断断续续，如被啃蚀千疮百孔之树木。只要大树尚未倾塌，能于山海间自由行走的诸圣便可各施所能、躲过陷落区域，仍然维持自身生存。
  但眼下山海之虚无，却好似自树根处起了一场大火。熊熊火势，自始至终，山海尽没，一切难逃。
  即便诸圣躲入虚界之中，也仅仅是改变了位置。跟山海的诸般联系仍在。那无形之火便要顺着这冥冥中的关联，共同将诸圣给埋葬！
  “分神之争，山海竟然败了？”
  诸圣震动之余，心中也本能萌生出一股莫大的恐惧。
  这是源于自身即将消亡的预兆。
  山海既没，新神加冕。所有山海从神处所得、生灵从山海所得，皆要回归。
  只要没有跳出山海，时间节点处在分神之后。便难逃此劫数。
  诸圣遥遥看着山海彼端，连绵千亿载岁月种种，皆好似化作点点辉芒，朝着山海之初流动汇聚。
  起初寂静无声，然后随着辉光不断汇聚，渐成滔滔大势。
  纵使期间屡有虚界横亘，巨浪也只轻轻一拍，就将其逾越。
  这难以阻挡的浪潮面前，诸圣也从山海之初，感受到了仿佛归宿般的吸引力。纵使暂且还能稳住身形，体内已经有星星点点开始抑制不住的流失了。
  不仅仅是山海众生。
  虚界也难逃此变化。
  黑暗之中，似有阴影在不断翻腾涌动。道道晦暗丝线，从虚界中飞出，朝着山海之初急速而去。
  仿佛被强行分割抽离，竟有巨大轰鸣声跟刺耳摩擦声一同浮现。
  “就连曾经被虚界吞噬的，都无法幸免。这……”
  “分神圣者，究竟是谁？”
  值此剧变之际，李凡的注意力却是更多集中在那山海石板之上。
  石化山海，相较于寻常状态下，对于这种回归具有更强的抗性。
  但却不多。
  坚持了差不多一倍的时间，最终也难以躲过归神宿命。
  好似阵阵如刀狂风，逐渐将石板上的起伏纹路给磨平。先前李凡于山海石板上感悟到的种种道则，被洪流裹挟着，朝着山海之初的那位新神而去。
  最终所谓坚硬石板，也徐徐化作无数砂砾，消弭不见。
  “宙…廻道友，刚刚所说归于虚界，吾…愿一试。”值此危难之际，断谶率先开口。
  归神趋势，愈演愈烈。
  就在诸圣犹疑的这段时间，不仅仅自身存在已经流逝了近十分之一，身影都再难维持稳定。好似一滩被搅动墨迹，不受控制朝着山海之初流淌。
  就连诸圣能对外界造成的影响，也在大幅度消散。具体表现便是，诸圣传音断断续续，微弱如蚊虫之鸣。
  若不是李凡如今尚在鼎盛状态，说不得在这山海归神的大场面下，就要将其忽视了。
  诸圣落难，李凡却仍能维持巅峰实力。
  只因李凡在察觉到异变的刹那，就以真假之变、笼罩自身。
  自身处在真假之间，哪怕面对滔滔归神大势，也能端坐不动、轻巧自在。
  如果说如今的山海是一条朝着东海不断澎湃流淌的大江，那么李凡、守丘、道德三人所组成同盟，便是江上一叶扁舟。
  虽无法阻止江流大势，却能暂时勉强护得自身周全。
  李凡暂时没有搭理诸圣的呼唤，而是皱眉问道：“守丘如何看待这尊新神？”
  “虽夺山海分神之果……”
  “恐怕却称不得真神。充其量，不过新一轮山海罢了。”守丘一语中的道。
  李凡不禁笑了笑：“最起码，大道归真殿堂中，诸道不动。最起码，吾等所持真假之变，依旧稳如太山。”
  “吾等如此，想来山海间，仍有类同者。跟那尊真神相比，终究还是差了许多。”
  “甚至还有虚界。虽然虚界吞噬山海被迫吐了出来，但虚界本身却并未消散。更别提【星】了。这位新神，难免还是要跟虚界对上的。我看，不过又一轮循环重启，最终还是难逃孤星降世结果。”道德也颔首赞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