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孩子是要放在心尖儿上疼的。
  张雅蓝先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他的脸,有一小道擦伤,看到程树一直把手藏在背后,赶忙拽了过来,心马上就疼的要命。
  手心的位置在粗粝的水泥地上蹭掉了一块肉皮,渗着血和组织液,应该是很疼的,但他一声不吭。
  张雅蓝马上就受不了了,带他去找护士包扎,擦了消毒液,绑上了纱布。
  护士给程棠打了好几天针,和他们都熟悉了,看程树也像是看自己家孩子,包扎的可仔细了。
  纱布缠了好几层,打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截肢了呢。
  张雅蓝赶他回去,他不走,张雅蓝没辙,硬着头皮给陆遥打了电话。
  陆遥和程树从来不在医院碰面,他故意的,他是还自己的人情,是对着程树的妈妈,和程树没关系,犯不着把他扯进来。
  陆遥十分钟以后就急慌慌的赶来了,张雅蓝没说别的,就两句话,程树受伤了,你来把他带走。
  这两句话是他的天崩地裂。
  一路上心慌的快要晕厥,见到程树的第一眼,他又要开始哭,程树举着手,冲着他笑:“你可别,没多大事,破了点皮,你晚来一会儿都长好了。”
  “给我看看。”陆遥去抓程树的手,这时候也顾不得张雅蓝的摇头叹气看不过眼了,他就不要脸了,他就想看看程树的伤到底怎么样。
  “你给我看看,你不知道,我的心都要碎了。”
  张雅蓝正喝水,一大口灌进去又完整的喷出来,全部喷到了陆遥的身上,他随手扑了扑,一点不嫌弃,眼睛都没往这边看,轻轻的抚摸着程树手上的纱布:“到底怎么弄的啊?”
  程树笑得很不好意思:“就晚饭没吃,可能有点低血糖了……”
  “还是检查一下吧。”
  陆遥说着,转头就去办了,在医院就这一点方便,挂了急诊,拍了片子,从头到脚检查了个遍。
  程树没反对,给他个安心,那两天没去上学,也没哭没闹,反正家里有个免费的家庭教师,还是挺厉害的那种,不管什么难题,瞄两眼就能知道答案。
  大脑算的比程树的笔尖写出来的还要快。
  程棠出院的时候,胳膊上还是要带着护具的,她都习惯了,不声不响的坐在后面,抱着她的小熊。
  张雅蓝一直没言语,绷着一张脸,一开始程树说陆遥来接,她还很僵:“我可不坐他的车。”
  “为啥?”程树装糊涂。
  “因为啊……因为……”张雅蓝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早上站在旁边,看着陆遥一趟一趟的往楼下拎东西,一点不让程树操心,她冷眼旁观,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到了上车的时候,也是没再坚持,手一拉车门,自己坐了进去。
  她把脸扭向了另一边,故意不去看陆遥笑容灿烂的那张脸。
  陆遥开得平稳,那条路他走过太多次了,轻车熟路的把车停到了楼下,又大包小包的把东西拎上楼。
  天气渐渐热了,爬了两趟楼梯,陆遥的后背出了汗,浸湿了T恤,十分清晰的印记,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怯怯的把东西整齐的摆在门口,咬了咬嘴唇,轻声的说:“阿姨,那我就先走了啊。”
  程树坐在沙发上陪着程棠看故事书,她的手不方便拿书,程树就给他读。
  张雅蓝忙着往屋子里收拾东西,听见这话,抬头看了陆遥一眼:“怎么?嫌我们家脏啊?干了半天活,连口饭都不给吃?我是那样的人啊?”
  她指挥着陆遥:“你,换鞋!把东西给我拎进来,大家都饿了,我得赶紧做饭……红烧肉爱吃吗?”
  第92章 好聚好散
  张雅蓝摊牌:“我可不管你们了,管不了!我算什么东西呀,谁呀都不听我的话,都当我是放屁!”
  “没有,我们听话,我们听话的。”程树抱着妈妈的一只胳膊,晃个不停,直到张雅蓝嫌烦,推他。
  但没推动,只能露出一个嫌弃的笑,又立刻装严肃。
  “你们不听劝,我也没办法,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以后吵架了,翻旧账了,拿这件事做文章了,闹得天翻地覆了,哭都没地方哭去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程树轻轻的把头靠在张雅蓝的肩膀上,他现在真高,保持这个姿势得稍微弯腰,他说:“不会的,妈。”
  “我和遥哥会一直好好的。”
  张雅蓝终于笑了出来,手指点着他的脑门:“我怎么生出来你这种没出息的儿子。”
  她从来没说同意他们在一起,她也知道谈恋爱这回事跟父母同意不同意根本不沾边儿,谁能拦得住两个正处在脑疯期的人啊,天王老子也不行!
  当初老母亲也劝过她,说那人年纪大,比你大了七八岁,社会上混过,阅历丰富,肯定心眼多,你玩不过人家,不如找个老实本分的,好好过日子……
  她是怎么说的呢?
  张雅蓝觉得自己就算活到一百岁都会记得。
  她一板一眼,从来没有过的严肃,我就认准他了,我就爱他,谁要是拦着我立刻跟他私奔!
  也是二十岁的年纪,心高气傲,可也算是心明眼亮,母亲往旁边撤了一步,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你去,你去爱,你明天就跟他扯证。
  扯证是在一个星期后,怀了孩子,但也不是坏事,她一度觉得自己真是嫁对了人,有情饮水饱,何况他还有点小钱,日子过得不好不坏,但很幸福。
  就算是曾经很幸福,也算是幸福的。
  张雅蓝看着程树和陆遥在一起的样子,也觉得他是幸福的。
  那种快乐没法装相,刻在眉眼里,写在脸上,溢满了整个身体,程树离开的时候,一直在笑着,张雅蓝挥挥手:“快滚。”
  “马上考试了,你就忙你的,别惦记家里,没时间就不用回来……但是要打电话,两天一个。”
  程树说着好,和陆遥并肩下楼,张雅蓝在阳台上看着两个人小孩子一样,你打我一下,我踢你一脚,笑闹着上了车,亲到了一起。
  车窗玻璃映出的两个头靠在一起的影子,很清晰。
  “哎呦。”张雅蓝叹息一声,捂着眼睛慌忙躲了回去,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觉得两个男的亲一下,还挺幸福的。
  程树也觉得真幸福,但又担心。
  怕自己考不好,怕底子差没努力到那个份儿上,怕最终去不了约定好的城市。
  那他这些努力可真是白费了。
  陆遥说他这是什么考前综合症,程树摇头,才不是呢,上什么大学他其实无所谓,没往心里去,可到不了那座城市,他可能会伤心欲绝。
  即使他并不知道伤心欲绝是什么样子。
  但也更加的努力。
  每天睡得很少,不停的写写算算,吃着饭嘴里还念叨着单词,每天都被陆遥强制拽上床,哄着他,没两秒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半夜里口渴,程树恍惚的坐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手就摸到了旁边,摸了一场空。
  陆遥不在,可也没出去,程树走到客厅,看见阳台的玻璃门晃着他的身影,嘴里叼着一根烟,一下一下的抽着,抽了半天,烟不见短,烟雾一点没看着。
  程树隔着玻璃门哑着嗓子问:“你干抽啊?”
  玻璃门拉开了一条缝儿,陆遥的脑袋伸出来,笑了,有点尴尬:“你都看见了?”
  程树点点头,似乎清醒了一点,直直的看着他,看得陆遥不好意思起来,随手就把那根烟又插回了烟盒,手挠着头发走了过来,揽住了程树的腰,把他往自己身边一带:“我不想抽烟了,我要戒了。”
  “为什么?”程树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困。
  “因为……”陆遥有点结巴,“因为抽烟对身体不好。”
  因为程树闻不得烟味,会呛着,会咳嗽。
  但他没说。
  程树也没继续问,被陆遥抱到了床上,一翻身就又睡了过去,恍惚中听见一声心疼的叹息,被紧紧的圈在了怀里。
  准考证,身份证,要带的笔,考试的所有东西,陆遥在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检查了,足足几十遍,临出门时又看了看,还是不放心。
  “走啦。”
  程树拽拽陆遥的胳膊,他也紧张,脸上没显,其实心里慌得要命,一直笑着,生怕陆遥会心脏病发晕过去。
  他的胳膊在发抖。
  “就一个考试。”程树小心的安慰着,弯腰穿好了鞋,却在临出门时,扑进了陆遥的怀里:“遥哥,加个油。”
  怀抱特别温暖,有微微的汗,不难闻,头发是清爽的桔子味,车里的香薰也是同一个味道,路上接到了张雅蓝的电话。
  她找到了新工作,照顾一位血栓后遗症的老人,老人家条件相当好,住别墅,有保姆,据说是打听到了张雅蓝细致耐心人好,特意打来了电话。
  张雅蓝愣了一下,很开心:“啊?我的名声都传到了邻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