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没人计较这个。
  张雅蓝拉着程棠的手,走的很慢,手里拎着个大袋子,掌心都勒疼了,就换到另一只手。
  耳边传来一声口哨的时候,她没当回事,这地方很多小混混,游手好闲的,可比自己那个乖儿子差远了。
  当身后那个声音传来的时候,张雅蓝僵住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每一寸皮肤全无例外。
  张勇抽着烟,吐了口烟雾在张雅蓝的衣服上,从她的背后绕到了身前,手里的烟头啪的一下扔到了她的脸上。
  扔歪了,烟头顺着头发丝擦过,嗞啦一声,焦糊的味道瞬间传来。
  张勇笑嘻嘻的,眼神很凶狠:“贱货,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第85章 大方花钱买单
  张雅蓝反应很快,这两年躲债练出来的本能反应,在张勇的语音还没落地的时候,拽着程棠的手,撒腿就跑。
  往哪里跑,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要远离这个人,自己的亲生哥哥,远一点,再远一点,根本顾不得看看自己焦糊的头发一眼,刚买来的新鲜菜也不要了,扔在了地上,几个桔子从塑料袋口滚出来,散落在路边。
  不小心踩了一脚,稀烂。
  可到底是一个女人,女人在力量方面总是要比男人差,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她还拖着个孩子。
  程棠挺大了,没法抱在怀里,她被张雅蓝拽着的时候,一点没反应,直愣愣的,跟在张雅蓝身后,跌跌撞撞的跟着。
  两只眼睛没有丝毫的变化,空洞,木然,没有光。
  当程棠被张勇拽住头发的时候,张雅蓝疯了,她眼看着程棠被拽着往后倒,扑通一声,后脑勺着地,手腕往后撑了一下,能清晰的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脆脆的。
  她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撑的,只是没意识的一种应激反应而已,应该很疼的,但这些年,程棠的痛觉神经和她的语言功能一样,全部被她屏蔽了,她一声没哭。
  张雅蓝哭了出来,几乎就在那一秒,她捡起了地上的砖头,往张勇的头上扔过去。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也没有手下留情,奔着要他的命去的。
  张勇也呆住了,这个他多年未见的妹妹,印象里一直娇滴滴的,说话轻声细语,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此刻却扔了砖头,赤手空拳朝他扑过来,想要他的命。
  张勇是想要钱,但不想坐牢,况且日子长着呢,既然知道了她住在哪儿,没必要可着这一天死磕。
  他后退了。
  眼神里不由自主的带了恐惧,这女人真厉害,在他愣神儿的瞬间,已经在他脸上抓了两把,火辣辣的疼。
  张勇握住了张雅蓝的手腕,两个。
  他喝了酒,一大早就喝了,浑身散发着酒气,虽然没醉,但也是迷迷糊糊的,反应是有些迟钝的。
  他一点没料到,张雅蓝被控制了手腕,但不服软,低头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背上,张勇嗷一声喊起来,真他妈疼。
  而且一直疼,因为张雅蓝被揪住了头发也不松口,披头散发的微微抬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像个鬼。
  张勇害怕,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张雅蓝推倒在地上,然后他很没能耐的跑了。
  张雅蓝没去追,因为她知道,不把他打跑,他们母女今天或许会被打死。
  她跪在地上,摸着程棠的手,哭着问:“棠儿,哪疼?你跟妈说,你跟妈说句话啊?”
  程棠没看她,只看着天。
  张雅蓝打了电话,叫了救护车,程树的电话总没人接,她一个人带着受伤的程棠在医院里来回跑。
  但还好,是伤了,可无关性命,后脑勺一个大包,过两天也就慢慢消了,要紧的手腕,骨头没断,但裂开了,CT检查的片子,医生指给张雅蓝看:“就这,一条缝子这儿,裂了。”
  要戴护具,要打针,要吃药,程棠一声没吭,都乖乖的,张雅蓝也一直没哭,看到了儿子,才绷不住了,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眼泪虫子一样爬了满脸,扑啦啦的掉在了地上。
  程树的拳头攥在一起,又慢慢的松开,把妈妈拥在了怀里,安慰着:“妈,我来晚了,以后不会了。”
  他的手挪到了前面,轻轻的摸了摸张雅蓝脸上的两道划痕,红肿里渗着青,血印已经干涸,颤着声问:“疼吗?”
  张雅蓝抹抹眼泪,笑着摇头:“不疼。”
  “那咱们进去吧,棠儿还等着呢。”程树轻声的说话,慢慢的扶起了妈妈,病房里的小男孩已经成功的被扎了针,不叫唤了,似乎哭的脱力,躺在妈妈怀里默默的流眼泪,不时的抽一下。
  陆遥就站在病床旁,看着程树,没说话,眼睛里都是心疼。
  他不是不知道,这世界什么人都有,好的坏的,装好人真坏人,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一点人性都没有吗?
  程树让张雅蓝坐在了椅子上,扭头就往外走,“唉你干什么去!”张雅蓝也顾不上旁边有人了,喊了一嗓子,推着陆遥,“你快去拦着他,可别出什么事啊。”
  陆遥当然会去拦,关于程树的事他都做不到不管不理,他追了出去,在走廊里拉住了程树的胳膊,往身旁拽。
  “别去,”陆遥说,“树儿,你信遥哥吧?你是信我的吧?这件事交给我解决,不会脏了手。”
  程树憋着一股劲儿,死命的往前挣,眼睛通红,能杀人,他的心啊,实在是太疼了,他被人欺负从来没所谓,可要是惹到妈妈和妹妹身上,他绝不能就这么过去。
  “我要杀了他!”好半天,程树从嗓子眼里嘶吼出这一句不清不楚的话。
  他低声喊着:“我要杀了他!”
  陆遥双手抱住了程树,拼了命的把他拉进了楼梯间,这里没有人,黑黢黢的,他话也没说就把程树搂在怀里,手抚着他的后脑勺,轻轻的,像是在安抚一只发疯的赤眼野兽。
  他听见程树哭了,挺大声,眼泪劈里啪啦的往下掉,不一会儿,陆遥的肩头就湿透了。
  哭吧,医院里从来都这样,哭声四起,不多这一份。
  所以,哭吧。
  陆遥怀里的那个人哭的声嘶力竭,到后来,终于没了力气,腿都是软的,脑袋一片嗡鸣,似乎全身都瘫在了陆遥的身上。
  “遥哥,”程树吸了吸鼻子,“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要是不找他要个说法,下次妈妈和棠儿准吃大亏,所以,别拦着我,行吗?”
  “不行,”陆遥的声音温柔但是坚定,细长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一下又一下,“我非要拦着你,因为这件事,我去做。”
  “遥哥没你想得那么没用,你放心,肯定给你出这一口气,让他以后都躲得远远的,再也找不上咱们。”
  “树儿,树儿,”陆遥一遍一遍的喊着,“你要留在医院,你要守着她们,听见了吗?外面的事我去做!”
  陆遥把程树送到了病房门口,他没进去,只是拍了拍程树的肩膀,扭头就走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六亲缘浅,妈妈生了他,但恨他是陆之明的儿子,恨他是个同性恋,打小他们就不亲,爸爸这些年一直把他当工具,利用他,打击他。
  陆遥觉得亲情在他这儿,一点都重要。
  甚至想过如果可以的话,他要全身换血,断了那最后一丝薄弱的联系,从头做人。
  其实他连人都不想做。
  但现在,他想做一件事。
  不能自己出头,也不能脏了自己手的事。
  他掏出了电话:“喂,李律师,帮我查个人。”
  李律师是以前和冷莹合作的,这小城里就那么几个律师,完全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光鲜亮丽,李律师也只是租了间小小的办公室,主要是处理工厂的劳务纠纷,有时候会接一些离婚案。
  赚的不算多,但也可以养家糊口,当然有一些灰色业务是没摆在明面上的,但是个人心里都明白,钱给得够多,没什么不能做的。
  要小心的不犯法,这对他来说最容易。
  查一个人,一个社会最底层的人,根本就不用花多少时间,半个小时后,陆遥的手机里收到了消息,文件不算长,一张纸就写了一半,却是关于张勇这个人生平的所有。
  幼年丧父,人格缺失,在南方其实是混不下去了,房租欠了好几个月都没给,连夜逃回来的,至今住在程树家那个破房子里,即使是旁边的那栋楼已经开始拆迁,他也没搬走。
  搬不走,没地方搬,这个破房子被拆了,就要和自己那个泼辣的女人一起流浪街头。
  所以,他才找上了张雅蓝。
  至于是谁告诉他的张雅蓝的地址,李律师在电话里说,这不知道,不过你看看通话记录,或者有发现。
  很隐秘的说法,通话记录有猫腻,但我没看出来,你自己看,自己去发现,跟我没关系。
  圆滑又世故,既给了陆遥面子,也没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