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没照着要人命的地方,但也挺吓人,实心的砖头砸哪儿都够呛,于是,陆遥又被抡回去了那半圈儿。
  他根本没办法,力量真比不过,而且太突然了,手里的裁纸刀其实并没有被夺走,李叔怕伤着他,留着劲儿了,想着人被抱走就好了,别的就先不顾。
  所以那把刀还留在陆遥的手里,他被抡的瞬间,胳膊不受控制的甩了起来,甚至能听见刀子划过布料的声音,哧!
  砰!
  砖头砸在了那个人的背上,挺厚的背,但也闷声疼,疼得胳膊都松开了,把陆遥抛在了地上。
  “树儿,树儿!”陆遥在胳膊甩起的时候就有种不安的预感,获得自由抬头的瞬间,他的预感验证了。
  程树从车上下来的匆忙,没穿外套,就穿了件毛衣,毛衣领被划了道口子,一直延伸到下颌骨,血顺着脖子往下流。
  程树还没发现,也不觉得疼,拎着砖头乐了:“哎,在呢!”
  陆遥连滚带爬的,幸好不远,几秒钟就到了程树的脚下,手颤颤的,顺着他的腿往上伸,
  “遥哥,哥,你怎么了?”程树蹲下来,那只手终于摸到了他的脖子上,抖得都重影了,细长的手指沾满了血。
  “树儿……”陆遥带着明显的哭腔。
  程树也看见了血,但一直不觉得疼,还笑了一下,拽陆遥的胳膊:“起来,地上凉。”
  谈话到这个份儿上,任凭陆之明再着急,也进行不下去了,陆遥说得对,还得他签字,别人都不管用,不能惹,哄倒是不用哄,让他喘口气就行了。
  他挥了挥手,另外两个人心领神会,李叔打开车门扶着,等陆之明上去,他也的确没犹豫,抬脚就走。
  一只脚都迈进了车里,突然被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喊住了。
  “你等一下,”程树站在那儿,不卑不亢的,“你先动的手,你不道歉吗?”
  “道歉?”陆之明嗤笑了一声,特别不屑。
  “不想?”程树也跟着笑,还冲着陆之明招招手,“那你过来,让他也给你呼一巴掌,你们俩扯平!”
  “你他妈的!”
  程树清楚的知道,陆之明不待见他,不仅仅因为他是个男的,更多的是他家里穷,普通的妈妈和妹妹,没一样拿得出手。
  不被待见的小孩,也想为喜欢的人出头,自不量力也好,但得给他撑腰,告诉他,你没错,是别人犯贱,你可以不计较,也完全可以计较。
  都没关系的,只要你自己高兴就行。
  “怎么?不乐意?”程树扬着头发,看着陆之明,“那单挑呢?你俩打一架,分个胜负,总不能一个人吃亏啊,不公平!”
  陆遥惦记着程树脖子上的伤,被血糊住了,他看不清到底有多深,应该没划到大血管,但还是非常急切的想带他走,等不了他们掰扯完,拿过了程树手里还拎着的砖头忽地往前一扔。
  准头很好,砸在了陆之明的脚上,哎呦一声闷叫,陆遥拉着程树已经过了马路,车子开动的时候,后视镜里看到了陆之明指着他们的车,嘴巴一张一合,肯定是在骂人,没什么好话。
  他来不及细听,一脚油门开走了。
  他记性好,顺着程树刚刚给他指的路,红绿灯少车也少,余光不时的瞄一下,胡乱塞给程树的纸巾,早就被血迹洇透了。
  “别急,遥哥,好好开车,就划了一下,没事。”
  程树总是说没事,他生病的时候,被人为难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时候,抱的很紧的时候……他都说没事。
  好像这么说,就真的是这样。
  可陆遥知道,不是的,他咬着嘴唇,认真的开车,没敢说话,怕一张嘴就会哭出来。
  刚刚路过的医院他记住了,直接开进了停车场,没敢快,怕颠得程树会疼,但也不敢太慢,怕他血流的更多。
  “遥哥,”程树在他停好车以后,轻声的对他说,“我们是一伙的对吧?”
  陆遥点点头。
  “既然是一伙的,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点小伤你就闹这样,是不把我当自己人吗?”
  第72章 老天有安排
  陆遥跳过级,大学上得早,半大个孩子呢,去学医,一开始也是费力,却有那么股心气儿,自己不比别人差,肯定能行。
  后来去交换留学,后来又回国,如果算到现在,他还在学着的话,已经在医院实习轮转,运气好业务过硬抓住机会,可以上手了。
  他的确很想上手。
  这点小伤在处处是鬼门关的医院根本算不得什么,程树的血几张纸巾过后,其实也不流了,还是要缝针,说是可以选择局麻或者干脆不麻。
  急诊室很忙,算是小城最大的医院,来回穿梭的人影看着就凌乱,小护士的帽子都歪了却没时间摆正,脸色有点丧:“你们赶紧决定然后去交费我好打麻药等医生来缝针。”
  一口气说完的,说完就呆呆的看着正在慢慢消化这一连串长话的两个人,隔了一分钟,陆遥站起来,声音轻轻的:“你坐这儿等着,我去交费。”
  想了一下,又对着护士问:“哪个是医生。”
  护士往前指了指,一个和陆遥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医生,脑门全是汗,正在给一个车祸重伤的患者心脏电击。
  陆遥着急的问:“还有别的医生吗?”
  小护士摇头:“都忙着呢,就他了……没准儿一会儿能下来。”
  能下来的意思是,这个人没救回来。
  陆遥住了嘴,这地方他说了不算,早就知道哪个地方的医院其实都一样,医生少病人多,看病排号的过程中可能人就不行了。
  但也没办法。
  当然他也清楚的知道,程树的伤就是个小伤,但还是急,本能的急,特别的急,尤其是排队的时候,眼巴巴的看着前面的大姐拿着医保卡和收费员掰扯,说是没带身份证,可带了医保卡啊,怎么就不能办理住院了。
  这是规定。
  合理但又冷冰冰,隔着一块透明大玻璃,麦克里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需要仔细辨听,说不上谁对谁错,谁都不容易。
  大姐从一开始的询问变成激动最后变成了掩面哭泣,外地来的,到了晚上车已经不通了,打个出租花费太大,而人就在走廊里等着住院呢。
  这种事常有,没谁觉得奇怪,陆遥也知道她的难处,然而更加知道他渡不了任何人。
  他连自己都渡不了。
  他判断形势,迅速的换了个队伍,这一次运气真好,大概排了十分钟,终于轮到了他,递了单子,交了费,急匆匆的就往急诊跑,全然不顾满大厅的人,见缝插针,一秒也不想再耽误。
  “陆总。”
  肩膀被扳住,陆遥脚下一顿,扭头,看见了陈少宇,背着双肩包,手里拎着保温饭盒,十分惊奇在这里看到了陆遥,也十分惊奇他脸上快要哭出来的悲伤。
  “陆总,病了?”语气里是真心有几分关怀的。
  “程树……程树他……受伤了……”陆遥有点语无伦次,头一次在这个不熟的人面前失了稳重。
  “他怎么了?”陈少宇没追问到答案,倒也没急,因为他跟在陆遥的旁边,没有上楼,而是跟着他一起去了急诊室。
  程树坐在那儿,隐隐觉得疼,却也能忍,不是生死的大事,都算不得什么。
  旁边重伤的那个人,监视器上是一条直线,家属扑过来嚎叫,连哭声都显得格外仓促。
  要撤走仪器,要推走遗体,要腾出地方来,下一位病人很快就要进来。
  可哭声是不断的,悲声四起,医院里从来不却哭声,医生护士都是呆滞的一张脸,很快又要去忙别人。
  程树被打了破伤风,又打了麻药,年轻的医生给他缝针,这种病人很快就能结束而且没有风险,他表情还挺轻松的。
  一边准备一边问程树:“怎么弄的?”
  旁边的陆遥表情没来由的一紧,听见程树轻快的语气:“就……刮胡子技术不好。”
  年轻的医生听了这话动作一停,站直了身体,探寻的看着他,不能置信,可能也就是没信。
  各人有各人的为难,医生治病救人,却解不了人间疾苦,不说真话,必有隐情。
  他低头又开始忙,嘴里蹦豆子一样往外冒话,脆生生的:“怎么的?你用菜刀刮胡子啊?”
  程树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憨憨的,即便他就知道陈少宇站在不远的地方,但是也没怯,该来的总会来,老天有安排,他躲不过。
  可既然躲不过,那就得要面对,他甚至刚刚还对陈少宇说了话,仰着头,很淡的微笑:“陈经理,真巧。”
  确实挺巧的,虽然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他妈妈就住在这个医院。
  家常便饭,每个月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里多得多,日子久了,家不家的没所谓,医院的折叠床摆在走廊里,和很多人处在同个空间,呼噜声,咂嘴声,手机外放声混成一片,竟然也睡得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