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陆之明稳稳的抬眼看着陆遥,并不意外,疯狗一样的儿子,他见过太多次,他嘴角扯出一个笑,故意压了两分钟,才说:“来接你回家啊,小苏都从国外回来了,今天下午到的,明天你们见一面,挺好的姑娘,可漂亮了……”
  话是对陆遥说的,眼睛却一直瞄着程树,带着点探寻,程树没跟着陆遥一起疯,他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小孩挺稳。”他说着,却也并不是赞赏。
  程树一直很安静,虽然手心在冒汗,但脸上没显,皮肉骨头包裹着那颗狂跳动的心,外人看不见。
  他觉得自己装的挺好,甚至大着胆子往前一步,和陆遥肩并肩站在一起,衣服的布料摩擦了两下,他也乐了,仰头问陆遥:“你要回去吗?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你爸爸等着你回话呢。”
  这事他掺和不上,没理由没身份,人家父子间对话,他算个什么东西,多言多嘴。
  但他就是想替陆遥出个头,给他撑腰,他敏锐的感知到陆遥进入了战斗状态,脖子后面细毛都根根站立起来,像是原来拆迁房楼下的野狗,一只和另一只在咬架之前所做的预备动作。
  吵两句就算了,他不管,可要是动手了呢?
  程树从没在乎陆之明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印象,那种高高在上的人可能连看他一眼都会觉得晦气,他也不怀疑陆遥的实力打不赢,陆之明看着硬朗,到底是年纪大了,一拳的事,不禁打。
  可还是不想这样。
  那就再也无法收场了。
  陆遥家的事,程树从没问过,不用问,流言蜚语满天飞,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他妈妈去世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和爸爸关系很糟糕。
  程树紧握了一下陆遥的手,又松了劲儿,侧着脸,很轻松的问他:“你是怎么想的,能说吗?”
  陆遥伸手抚了一下他的脸,指尖冰凉,却特别温柔,像是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他笑了,声音里带着雀跃,拽着程树就往前走,嘴里的话也没停:“爸,我还以为我们上次都说好了呢,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话呢,我不去,我真的不去,我不能害了人家好姑娘,再说了,我都有男朋友了啊!”
  那个啊字带着出人意料的轻快,仿佛飞上了天,气死个人,陆之明握了拳头。
  陆遥没给他挥拳的机会,一张脸晃过电子门锁,嘀的一声门开了,他先把程树推了进去,手扶在门上,侧了下身,看着陆之明:“爸,过年我不回去了,反正你也不缺人,你外面的女人都排着队等你呢,没我在更好,答应给你的东西我一定会给你,您慢走,不送。”
  门被轻轻的关上,陆遥本想抱一下程树,手臂都张开了,却看见程树一溜烟的从他眼前掠过,扑到了门上。
  轻轻的,像一只捕食的小狗,生怕惊动了猎物,一只眼睛对着猫眼,看得格外专注。
  样子很八卦,但也很可爱。
  程树看到门外的陆之明怔怔的站了一下,笑了,很大声,走廊里四处漂浮着回音。
  他双手举了举,最后扑了扑衣服上的灰,可能也没有灰,就是闲的,甚至跺了一下脚,仿佛这个安静的小走廊让他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特矫情。
  然后,他走了。
  走时还不忘留下一连串的笑声,却不是因为开心,嘲讽也自嘲。
  程树转过身靠在门上,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隔着皮肉和骨骼的心脏,暴露在敞开的外套下,撒着欢儿的跳舞。
  接下来,跳得更猖狂,不顾死活的,玩命的。
  “树儿。”陆遥轻声低呼,声音黏黏的,嘴唇也是,他双手撑在门上,俯身下去。
  和以往的亲吻都不太一样,陆遥前所未有的温柔,嘴唇碾转着嘴唇,又轻又飘。
  程树飞了起来。
  脚离地,双腿架在陆遥的臂弯,像是抱个小孩子一样,被他抱到了沙发上。
  “树儿。”陆遥又在他耳边呢喃,一声又一声,叫的程树心软成一汪水,身体也是。
  冰凉的手指,让他眼前被蒙了层雾气,看东西恍恍惚惚,喉咙也哑了,喊的。
  声儿挺大,没藏着,最后的时刻,他紧紧搂住了陆遥的脖子,吻了上去。
  急促的呜咽被吞掉了,只剩下一点尾音。
  他像只冻坏了的小狗窝在陆遥的身上,被抱着,亲着,哄着,终于缓过来一点点神智,手拽着陆遥衣服的下摆探了进去。
  热的手,冰凉的身体,他也想听陆遥喊出来,隔了好一会儿,程树如愿了。
  外面的天快要黑了,晚霞是很浓重的暗红,透过玻璃窗映得屋子里像是着了火。
  程树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即便是已经洗了澡,身上浇了水,却依旧不清醒。
  他换了衣服,靠在沙发上,看着从浴室走出来的陆遥,地上散乱着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包裹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些秘密被陆遥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他拿着干毛巾擦了擦程树的头发,顺势就搭在肩膀上,坐在了他旁边。
  “好吗?”他看着程树问。
  这人怎么没羞没臊的?程树低下了头,竟然有点习惯了,一点也不出乎意外,认识太久,就是容易同化,他点点头:“很好。”
  “别光问我呀,你呢,你觉得好吗?男朋友。”
  程树的轻轻的问着,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灿烂无比,手指懒洋洋的一下一下刮着陆遥的手背,迅速被反握住,陆遥欺身而来,压在了他肩膀,啄了一下他的耳垂儿,轻轻的撕咬着。
  “特别特别好。”
  “你真的不回去过年?”程树得空问了一句。
  “不回。自从我妈走了,我再没回去过年,我烦那个家,我跟你过。”
  那天程树又是踩着点去上班的,都没顾得上让陆遥把车提前停在路边,两个人一路飞驰到服装厂,最后一分钟终于跨进了保安室的大门。
  保安大叔拎着钥匙,很不高兴,这孩子真不明白事,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依旧我行我素,没救了。
  所以他没打算说什么,一个临时工,不值得上心,却还是打算问问:“你怎么从陆总车上下来的?”
  漫不经心的,似乎一点不在意,低垂的眼睛却出卖了他,正往上瞟着程树,一点点情感的变化都逃不过去,没准儿明天全厂都知道了,程树和陆总关系不一般,车接车送的。
  程树笑了下,伸手从他手里拿过了钥匙,同样的漫不经心:“路边摔了一跤,扭了脚,正好被陆总看见了,好心带了我一段。”
  歪歪扭扭的走到椅子前斜坐下去,笑意更重了:“以前那个刘经理,不是进去了嘛,贪了很多钱,比外边传的都多,陆总还说呢,把钱还回来,肯定会轻判,太可惜了,大学白上了,你说是不是,叔?”
  这地方没秘密,尤其是人际关系,就这么小的一片住宅区,谁不认识谁?保安大叔是刘经理的亲戚,不近,可也是凭着这关系才进来的。
  当然贪钱的事说到头也轮不到他,但一人失势,最先遭殃的是跟他有关系的人。
  保安大叔应该很需要这份工作,赚的虽然少了点,可省心啊,没什么事,再说,他这个年纪,比这更好的,是真找不着。
  对于不想回答的人,最聪明的方式就是抛过去另一个问题,大家都是打工的,你为难为难我,那我就为难为难你,谁也别想好过。
  保安大叔闷声闷气的穿外套,故意点了根烟,狠狠的抽了两口,程树皱了皱眉,没说话。
  “明天早点来,别总让人等!”大叔说完就推开了门。
  “叔!”程树喊了一嗓子,弯腰揉着脚腕,好像伤的很重似的,说话也是软绵绵的,“叔你第二次跟我这么说了,我没迟到,我早来,你就早走,早走的工资是给我吗?”
  门都已经被关上了,程树还在揉着脚腕,演的他自己都信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轻巧的走过去,洗了洗手,安安静静的坐在了那里。
  脑子有点乱,胡乱的揉了揉头发,拿出了一本习题,逼着自己写下去。
  耳畔边还想着刚刚陆遥对他说过的话。
  “你不怕我爸?”陆遥递给他外套,像是随口问的。
  程树摇摇头:“不怕,挺平常一老头,就钱多呗,有啥好怕的?”
  陆遥低头给他拉拉链,他总忘,也不觉得冷,拉链一直被陆遥拉到了尽头,挡住了下巴,又往上抻了抻领子,盖住了嘴巴。
  “你该怕的。”陆遥沉声说。
  思考了几秒钟,又对程树说:“最近你别自己一个人,去哪里干什么告诉我一声,我陪你去。”
  他紧张的样子让程树想笑:“你爸还能玩阴的啊?”
  陆遥看着他的脸,很郑重的点头:“他玩。”
  第64章 所以你现在比较痛苦
  程树也曾经有个好家庭,住在最好的小区,大平层,好几个房间,家里请了小时工,张雅蓝的前身,是个有钱有闲的漂亮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