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过阿秋就不止我一个朋友了,我知道还有个大学生,每个月都会来找他。那个大学生有时候等到月底才来,他来之前,阿秋抽比平时更多的烟。
  李钟唯刺伤阿秋时,我才知道阿秋哥全名叫狄春秋,跟李钟唯一样,是学电影的。
  李钟唯是谁?他算我的朋友吗?
  李钟唯没说过我是他的朋友,他只让我叫他主人,他把我关在房间里。
  有两年多,我都被那把我十秒钟就能撬开的锁关在他的房间里,等他出现,给我送吃的喝的,然后他操我。
  阿秋有时候说我讲话太粗俗了,这叫做爱。我第一次知道操人和被操这件事还有其他的名字,反正从小时候开始,每一个跟我做爱的人都说他在操我。
  有一次,我问李钟唯,我们是在做爱吗?
  李钟唯本来正扛着我一条腿,不停地在我身体里抽插,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他的笑跟阿秋不一样,阿秋的笑很随便,阿秋最经常说的话就是随便,吃什么?随便。散散步吗?随便。
  有人走过来问他,多少钱?阿秋说,随便。周围的人听到都笑,我也笑。
  李钟唯笑完,拿皮带抽我。他抽得好用力,被他抽过的地方马上鼓起一道红色伤痕。
  “你以为你是谁?”他扇我巴掌,凶巴巴地说。
  我是在海沧大学遇到李钟唯的。海沧大学没有门禁,大家都可以进去,莲花公园附近能去玩的地方不多,海沧大学算一个。
  我不像阿秋那么懒,阿秋这个人,能不出门绝对不出门,好几次我叫他跟我一起去海沧大学逛逛,他都说他要睡觉。
  我进了海沧大学,先看看几间大教室有没有放电影,没电影看的话,就去图书馆。
  图书馆里很多人把纸和笔、喝了一半的饮料留在桌上,人不见了。我替他们喝完饮料,拿走纸和笔,从书架上随便拿本书下来,写里面的字。
  我认识李钟唯就是在图书馆,那天他坐在我对面,抬头时看到我写的字,笑出了声。
  虽然我不懂字的意思,但我觉得我的字写的还不错,按照书本上一笔一笔描下来,端端正正排在纸上。
  所以我生气了,把半瓶可乐泼到他的书上。
  我以为我们会打起来,他看起来绝对不像会吃哑巴亏的人。我握紧拳头,身体绷紧,但他只是打开一包纸巾,把流到桌上的可乐擦干净,背起书包走了出去,在门口的垃圾桶里丢下湿漉漉的书。
  我从垃圾桶里翻出那本书时,书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皱巴巴的纸张散发出一股可乐的甜香。我拿着它直接去了莲花公园,给阿秋看。
  “哪来的?”阿秋靠在喷泉中心的雕像上,咬着烟翻书。
  烟灰掉在书里,我拿回来抖干净。借着喷泉旁边的射灯,我看清书的封面上有三个红色的字,最后一个字我认识,人。
  “前面两个字怎么念?”我问阿秋。
  “扫盲怎么没把你扫出来?”阿秋纳闷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念:“枕,头,人。”
  “睡觉用的枕头?”我抓抓头发,字真的很难学,就算我知道了字的意思,可他们拼在一起又变成我不知道的意思。枕头跟人要怎么扯上关系?
  “这本书是讲什么的?”我又问。
  阿秋懒得接过书,瞟了一眼,抽烟,言简意赅地说:“剧本。”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剧本是什么,阿秋就跟凑过来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眉来眼去上了,男人凑近他,小声说了几句话,阿秋就笑起来,冲我摆摆手,带着男人走到树丛里。
  树上的叶子抖了抖,阿秋不在,这本书我是彻底看不懂了。
  我蹲下来,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忽然看见阿秋的大学生朋友站在路灯下面,看着阿秋跟人进去的树丛。他的眼神怪怪的。
  后来我又带着那本书去了海沧大学,想问李钟唯这本书讲什么。
  一开始李钟唯并不理我,我只好一直跟着他,他吃饭,我坐在他旁边,拿筷子夹他碗里的菜,他上课,我拿笔在他的笔记本上涂涂画画,他住在校外的公寓里,我跟他到门口,他瞪我,我笑,他推我,我晃一下,继续稳稳当当地站着。
  “我叫小七。”我对他做了自我介绍。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本书是讲什么的?”
  “你神经病吧?”
  我跪下来,脱下了他的裤子。他可能不想白白被我占便宜。黄花村里给我饭、给我衣服的人都想要报酬,有的人让我给他整理屋子,喂鸡喂鸭,干农活,李钟唯的家很整齐,不需要这些,那他会需要另一种。
  他低头看我,表情很微妙。他打开门,把我从楼道拉进了他的公寓里。
  他一手抓我的头发,一手把我的头按在他的阴茎上。他安静地射在我嘴里,他是个有意思的人,什么话都不说,又把我踢倒在地毯上,不知道用什么把我的双手绑在背后,掐着我的脖子,直接进来。
  我被他掐得两眼发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地毯上都是黏糊糊的精液,有些是我射出来的,有些是他射到我身体里、再从我身体里流出来的。
  “对不起,把你的地毯弄脏了。”
  他打了我一巴掌,把毛巾塞到我嘴里,拖着我去沙发上,又干了一次。天亮时,除了床上,我们都干过了,他不让我上他的床。
  “现在能不能跟我说这本书是讲什么的了?”我边拿纸巾擦大腿内侧,边问他。
  李钟唯看着我,没有说话,他看起来很讨厌我,很多人干完我都是这个表情,好像是我做错什么事一样。
  我从他的衣柜里翻出一套看起来比较新,也比较保暖的衣服穿上,跟他说我叫小七,晚上一般都在莲花公园。
  李钟唯当时没说话,我关门离开时他连头都不抬一下,但半个月后他果然来找我了。
  每次他都把我带回公寓里,我们干一整个晚上。他边干我,边喊“何老师、何老师”。
  这个叫何老师的人肯定不是我,我最讨厌老师,黄花村的老师每次干我,干到一半不行了,就跟我生气,往我身体里乱塞东西,干完我也只给我一点米,一点烂菜叶。
  何老师肯定对他很不好,才让他每天都在生气。他越生气,就打我打得越狠,他干完我,我下面上面都肿,眼睛也肿,躺在他的床上不肯走。
  然后他开始讲那本书里的故事。他人怪,看的书也怪,这个书里全是死得很惨的小孩,枕头人就更莫名其妙了,枕头人会告诉小孩,他长大后要吃多少苦,劝小孩现在就自杀。
  李钟唯讲完以后,难得开口问我,如果我小时候遇到枕头人,会不会听他的话自杀?
  我说当然不会,李钟唯就说,要是我像你一样,我早就去死了。
  为什么要死?
  因为很痛苦。
  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意识到我为什么没办法理解他的话。
  什么是痛苦?
  我又去问阿秋,阿秋笑,敲我的脑袋,叫我别每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故事讲完以后,他带回来一只笼子。我在里面只能抱着腿弯腰坐着。白天我坐在笼子里发呆,晚上李钟唯回来,打开笼子,牵着我脖子上的铁链,带我去上厕所,然后干我。
  白天太无聊时,我也会自己打开笼子上的锁,在窗口看看外面。
  被李钟唯关在家里后,我开始觉得不出门也不错,就是看不见阿秋哥了,我挺想他的。后来李钟唯不关着我、去哪里都带着我时,我去了几次莲花公园,阿秋哥已经不在那里了,租的房子也换人住了。
  我没问过李钟唯为什么不关着我了,有一天他忽然就扔掉了笼子和铁链,带回来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带我去很多地方,坐飞机,坐邮轮。他给我弄到一张身份证,好像是真的,上面是我自己的照片,到处都能用。
  我再遇见阿秋,是在超市里。当时快过年了,我打算过完年就走,我和李钟唯待腻了,以前不管他做什么事,我都觉得很可爱,但现在只觉得不耐烦,希望快点结束,这就是该走的时候了。
  除夕晚上我跟李钟唯到阿秋家吃饭,加上陆信,一共四个人,然后李钟唯捅了阿秋一刀,警察来了,我必须得走了。我很对不起阿秋。
  我每次从一个地方离开,都是因为杀了人,这次离开,却是因为李钟唯动手。
  两年后的秋天,我在旅游大巴上又见到了狄春秋。
  他跟陆信坐在一起,刚坐下来陆信就握着阿秋的手,阿秋试着抽出手好几次,陆信都不肯放开,两个人明目张胆握着手,好多人偷偷看他们。
  大巴人齐了,我打开扩音器,说:“感谢大家报名大美大同一日旅游团,准备好感受几千年的中华文明奇迹了吗?”
  狄春秋看到我,眼睛睁得很大、很圆,然后转头看陆信,跟陆信说话,陆信抬头,也看我,我对他们笑笑,继续念介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