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与他的回答同时落地的是一句轻轻的询问:“抱着你会不会好一点?”
  声音带着隋丛桉独特的咬字风格,尾音悠悠,弄得程之颂脸颊、手臂、手心,重要的可视的身体区域都发痒。程之颂维持着姿势看了他好几秒,不明白他突然的态度转变,却收紧握住他的手,“你是认真的吗?”
  “嗯。”
  程之颂站了起来,“你不要后悔。”
  不允许隋丛桉后悔,也担心隋丛桉出尔反尔,程之颂先把一条腿搭在了床上,才压低身体询问隋丛桉允许拥抱的姿势,隋丛桉抬手摁住他屈着跪在床上的腿,“不后悔。”
  他朝程之颂伸出手,“就这样抱吧。”
  “坐上来。”
  程之颂的气势瞬间被隋丛桉异常的坦荡浇灭了,坐上来?坐哪?怎么坐?正坐还是侧坐?隋丛桉并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他难得地纠结了几秒:“你没告诉我怎么坐…”
  不合理,然而程之颂不能驳回,手掌摁住他的手腕,随即感觉到自己的腰被隋丛桉伸过来的手搂住了,很痒,他酸得抖了一下,稀里糊涂地就被人搂着侧坐到了他的腿上。
  尽管最喜欢的姿势是正坐着被隋丛桉抱住,但一被熟悉的气息环绕,程之颂的身体习惯就开始作祟,反应过来已经双手抱着隋丛桉的脖子,差点把脸颊也埋进他的颈窝里。
  隋丛桉好像很轻地笑了一声。程之颂耳朵被他过近的气音弄得抖了抖,微微低头,“我不喜欢这个姿势。”
  “为什么?”
  “抱得不够紧,很浪费。”程之颂说,“如果要抱,当然是抱得最紧才好。不过我不勉强你。”
  他看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
  “咖啡因被排走了,好像恢复正常了。”放下手机,程之颂抬了抬自己的手掌,手心的红线似乎又多了一根。其余都有规律可循,唯有掌心的过敏最奇怪,牵手效果微乎其微,拥抱也无法消除,反倒有每日加重的趋势。
  其实手心会过敏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手掌不似其他露出肌肤,过敏本就难以显现,而且不是斑点,不是云团状的过敏。手臂上的红线延伸到手心,好像将它嵌入了手心可见的血管里。
  程之颂松了手,一边一根一根地数,一边想牵手拥抱无济于事的原因。数到第四根时,隋丛桉捏住了他的手指,往他的方向轻轻地拉了拉。
  他问:“为什么是树?”
  红线与本来的掌心纹纠缠在一起,比起脉络清晰的树更像乱糟糟的毛团。
  隋丛桉看得很认真,程之颂盯着他的脸走了一会神,说:“因为它会长大。你不知道吗?它一开始又没有这么大,它是慢慢长成这样的。”
  隋丛桉沉默了几秒,摇摇头,说对不起。程之颂还没来得及问对不起什么,他声音低了一些:“我不知道。”
  分手后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何况程之颂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具体的情况,博取同情时夸大其词,真的到了要剖析真心时程之颂往往躲避,并不想把伤口揭给别人看。
  尽管那个人是隋丛桉。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程之颂握紧了手,用物理方式让过敏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你不知道的事不用说对不起。”
  “我还以为和我有关。”
  “什么?”程之颂突然想起来,隋丛桉是有个小名。就像方媛和姜栎伟喊他橙子一样,隋丛桉的家人有时候会喊他小树,寓意像树一样坚挺高大,不过陈芳洁在电话里更多是喊他桉桉,而隋建军喊他小桉。
  程之颂一直喊他隋丛桉,一时半会都想不起来这个小名。
  但把过敏贴上隋丛桉的标签,把过敏名称与隋丛桉联系在一起写在程之颂本子上,也像是程之颂的作风。
  程之颂就没否认,说:“过敏本来就和你有关。你这么觉得也没错。”
  隋丛桉没说话,过了一会他抱着程之颂起身,程之颂愣了一下,顺着他的动作自然地挂在他的身上,“你要做什么?”
  “换个姿势。”隋丛桉反问,“你不是觉得这个姿势抱得不够紧吗?”
  和隋丛桉在一起时,对方总对程之颂的固执接受良好,也总是自然而然地接着程之颂的逻辑继续,无论他的逻辑有多奇怪。
  程之颂嗯了一声,不再动,任由隋丛桉抱着他将两人的位置从床上换到了床尾椅子上。隋丛桉接纳了他的建议,坐在椅子上,摁着程之颂的腰让他面对面地坐在他的怀里,颇具耐心地问:“这样抱可不可以?”
  明明是程之颂的无理要求,却还在询问他的意见。程之颂环着他的脖子,没忍住低了低头,额头贴了贴他的头发,“这样最好…”
  两具身体几乎贴在一起,隋丛桉没表现出任何的抗拒,木讷是常态,程之颂把他当作是纵容,贴着的两分钟过去,程之颂低头与对方交颈,把隋丛桉抱得很紧。
  不过两个人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都没有开口,程之颂伸出右手观察,有点昏昏欲睡。没过一会,隋丛桉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
  察觉到隋丛桉平稳的、入睡后的呼吸声,程之颂不动了,维持着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肩膀上的人动了动,随后程之颂听见隋丛桉说:“我刚刚好像睡着了。”
  “嗯。”
  隋丛桉好像不太清醒,伸手摸摸他的后颈,问:“和你待在一起,我好像很容易犯困。”
  又问:“你呢,困不困?”
  程之颂的脑袋顺着他的动作点了点,“有点。现在不困了。”
  他没那么计较,“过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用允许的语气说:“如果你很困,你可以抱着我睡。”
  也许是隋丛桉刚睡醒,恍惚,他的手停了停,听从了他的话继续抱着他闭上了眼。
  程之颂偏偏头看他,手掌贴了贴他的后颈,没过几秒也心安理得地窝在他的颈边。
  程之颂一向严谨,今天却忘了计时,而隋丛桉一向细心,今日也忘了提醒,两个迷迷糊糊靠在椅子里入睡的人并不知道这次过敏消失花了多长时间,再次睁开眼时,额头几乎贴一起,声音也一致地沙哑,同时对着程之颂恢复正常的手发呆。
  隋丛桉有些抱歉:“忘了看时间。”
  程之颂倒不介意,记录在本子上的那一串数字如果不能从隋丛桉这里得到合理的好处,对他而言就没有意义。
  今天得到的已经太多,程之颂心平气和,盯着隋丛桉因他而晃动的眼神,心脏很软,声音很轻:“没关系。”
  “那明天再抱好了。”
  第19章 牵我的手
  拥抱过后,程之颂手心的过敏仍在,只是缩小变成了一个小红点,在断裂生命线中央,因为颜色很淡,也不显得突兀。
  程之颂摸了摸手心,主动和隋丛桉说:“我的手心很少过敏,除非受了严重的刺激,手掌才有可能过敏,因为这里的角质层厚一点。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科学的时候了。”
  如果科学还存在,就不会存在身体接触导致过敏消失的可能了,而且这个过敏消失是动态可见的。
  程之颂已经逐渐麻木,甚至觉得哪怕有一天过敏红线在他身体皮肤上跳舞也不奇怪。
  隋丛桉发出一下迟钝的疑问:“真的和我有关吗?”
  程之颂看着他,隋丛桉则因为没睡醒,表情懵得十分纯真,
  “不然呢?”“那么多次!”“你不是看见过敏消失了吗?”“甚至现在!我们正在治疗过敏!”这些话在脑子里滚了一圈,程之颂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也只能吐出一句:“你是笨蛋吗?”
  “我只是不太敢相信。”
  程之颂难得体贴地肯定了他的话:“就是和你有关。”
  隋丛桉要笑不笑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像卡帧的像素小人。
  程之颂看不懂,担心是他怕麻烦,怕他突然讲一些不喜欢的话,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将头转向一边。
  小飘窗上的女孩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们,不知道醒了多久,她看得认真,又很吃惊一样张着嘴,在对上程之颂眼睛时,她小声地喊了一声,“漂亮哥哥。”
  像终于回过神,陈遥遥童言无忌:“为什么小桉哥哥要抱着漂亮哥哥?”
  发现小女孩在看他们之后,程之颂很快从隋丛桉怀里起身,不太自在地想着她的称呼,不清楚为什么漂亮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但他确实很久没剪头发了,刘海发尾都长长的。
  程之颂很多精力好像都被滞留在了一个多月前的分手里,除了过敏他已经很久没关注过自己的身体各种变化。
  隋丛桉走到飘窗前,解释:“因为哥哥不舒服。”
  陈遥遥懂了,皱着脸:“哥哥也不舒服吗?不舒服好疼好疼的!头还会晕晕的…”
  她扯了扯隋丛桉的手,“那你怎么不继续抱着哥哥了呢?”
  程之颂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小朋友,还是一个生病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