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苗疆黑莲男配 第89节
  囹圄山主忽然问,“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乌禾道:“当然是回家。”
  “回家?”囹圄山主喃喃,他双手张开,“不如把这里当家,这儿山清水秀,又不失繁华,外面有的,这里都有。”
  乌禾道:“可这没有我的爹娘,我爹娘还在家里等我。”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着摇头:“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爹娘。”
  他说得确实没错,乌禾没有反驳。
  只是道:“我要走了,我弟弟还在等我回去。”
  她转身,想赶紧离开这里,可一排排木架跟迷宫似的。
  “你走错了。”还是身后的人提醒道。
  “哦。”乌禾转过身。
  “别动!”囹圄山主命令。
  可已经晚了,乌禾脚踩到机关,石转凹陷,一支箭朝她射来。
  所幸被囹圄山主一剑劈开,他担忧问乌禾,“你没事吧。”
  乌禾摇头,“没事。”
  心有余悸摸了摸心脏。
  紧接着一间密室被打开,囹圄山主走过去,乌禾不敢再妄动,怕又踩到什么机关,紧跟在他身后。
  踏入木板铺的地,四周挂满了画,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皆是同一个女子。
  烛火供奉处,最宽大的一幅画,女子身姿颀长,着一身鲜艳的紫,衣袂飘逸,一双明眸静静地望着前来看她的人,添有一丝神性。
  囹圄山主像往常一样,点香拜画。
  乌禾望着画像上的女子失神,恍若里面的人也在望着她。
  “她就是我亲娘吗?”
  乌禾问。
  男人一顿,香灰抖了抖,落在地上,他缓缓转过身,诧异地看向乌禾。
  从在王宫,阿爹的决绝,仿佛囹圄山里有什么洪水猛兽,怎么都不肯妥协放她去。
  她就猜到囹圄山里有什么东西,不能被她发现,或许是关于她的身世。
  她没有讲,没有问,不想打破难得的平静,去追寻已经过去的事情。
  在南诏都城的日子已然很幸福,她想一直这样过下去。
  直到现在,她望着眼前的女人,望着相似的眉眼,忍不住想触摸她,心尖恍若伸出根,扎入这片土地。
  她看向眼前眼眶逐渐染红的男人。
  “我们虽然没有见过,但这些天,我常常能看到远处廊桥上的身影在望着我,那个人是你吧,还有我住的那个院子,一看就是姑娘家的房间,床头还放着小孩子家的虎头鞋,也是你为我准备的?”
  男人手指颤抖,盯着乌禾良久,声音沙哑,“是我,也是我为你准备的,那个屋子十六年前,本来就是给你的。”
  他张开双臂:“孩子,既然你已经知道身世了,回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家。”
  乌禾平静摇头,“南诏王和南诏王后待我很好,十六年了,那已经成为我的家。”
  囹圄山主嗤笑了一声,“你真的以为,他们是好人吗?”
  乌禾下意识反驳,“我父亲正义凛然,我母亲菩萨心肠,当然是好人。”
  “孩子,你被他们蒙骗了。”
  “那你说,他们蒙骗了我什么。”
  她蹙眉,探究的目光直射他。
  乌禾道:“我也一直想问,为什么外面的人都说囹圄山里的人都是祸害人性命的妖怪,你又为什么憎恨山外人,还有她……”
  她看向画上的人,“她便是世人说的那位囹圄山的大巫女吧。”
  囹圄山主凄苦一笑,带着愤恨,“外面的人还是这么编排我们,真想杀光了那些虚伪愚昧之徒。”
  他收笑,望着画像失神,“从前的囹圄山被百姓奉为神山,受百姓爱戴,问心是老山主的女儿,我是老山主选中的蛊人,但你的母亲心怀天下,想用蛊救天下黎明,自愿入万蛊窟,那年南诏,出了两个蛊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的母亲。”
  他眼底烛光闪烁,双眸微微眯起,“原来,是都挺好的,我和问心下山,碰到了游历的蒙舍少主和南诏公主,也就是当今南诏王和南诏王后,我们四个志趣相投,在山崖上义结金兰,一起闯荡天下,行侠仗义,从南诏到中原……后来……问心爱上了蒙舍少主,他们二人坠入爱河,到了结婚嫁娶的地步。”
  乌禾惊讶,没料到上一辈人还有这样奇妙温馨又错综复杂的关系。
  她问:“为什么后面又走散了呢?”
  囹圄山主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后来,蒙舍少主身中剧毒,你母亲不惜以自己的万蛊身为药引,忍受整整七日蚀骨之痛,活活疼晕过去。可等她醒来时,却等来她最要好的朋友,和她最爱的人成婚的消息。”
  他眼底掠过一道嘲讽,“是你嘴里菩萨心肠的母亲窃取了她的药蛊,而你嘴里正义凛然的父亲,也不过是个伪君子,明明贪恋权势,却要说得堂而皇之为天下大义,为报答恩情。”
  乌禾的脑袋空白了一片,愕然呆立,不敢相信他的话。
  他继续道:“问心作为囹圄山下一任山主,心怀大义,一笑泯恩仇。”
  “我那时年轻气盛,性格暴戾,反倒是我发了疯,提着剑要找那对狗男女讨个公道,问心拦住我,劝我往事已过。”
  “往事已过,也好,我压下怒火陪在问心身侧,也让我有了可乘之机,再后来,有了你。”
  提到这,他眼底淌过一丝甜蜜。
  乌禾不忍打断,“那后来呢?为什么她去世了?”
  男人眼神倏地一冷,手指捏得紧在颤抖,骨节作响。
  “那年南诏爆发瘟疫,你母亲尝百草以药血饲蛊,差点丢了半条命,甚至做好舍弃你的准备,只为救南诏百姓,她连着五个夜晚没有睡觉,药蛊终成,谁料吃下去的第一批百姓却接连七窍流血而亡。”
  乌禾问:“为何,是药蛊有问题吗?”
  “你母亲当时也自责是药蛊出了差错,后来才知是当时的蒙舍族长使诈,他想壮大蒙舍,可蒙舍少主,也就是你的父亲,心还留恋着问心,与南诏公主的婚事拖了又拖。除了蒙舍族长,最大的幕后主使是当时病瘫在床的老南诏王,以及其余五大部落的族长,他们忌惮你母亲的威信许久,合计在药蛊里做了手脚,南诏谣言四起,药蛊害死了人。到最后说是这场瘟疫是你母亲造成的,囹圄山的神女实则是妖怪所变,是害人的巫女,汲取人的精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从前众人朝拜的神山,从此成了人人惧怕的魔鬼山。”
  “你母亲怀着你,被她曾用命相救的百姓一路唾沫喊打,抬上了邢台,不知哪来的道士说,巫女要用火烧死。当时的老南诏王驾崩,留下圣旨,新南诏王上任,读圣旨的人,是新南诏王,你口中正义凛然的父亲。”
  乌禾手指不自觉颤了几下,唇瓣早已咬得发白,此刻口腔回荡丝丝血腥味。
  囹圄山主摇头,“她的蛊能害人,但她到死都不肯杀死那些无知愚昧的百姓,最后是我用蛊杀死了方圆三里的百姓,屠了整座镇子,抱着奄奄一息的问心回囹圄山。”
  乌禾道:“你这么做,不是更加证实巫蛊害人吗?”
  “这场谣言沸沸扬扬,所有人的心智都被迷惑,成为谣言里挥舞的锄头,朝向救他们的人,恩将仇报,我只可惜没有杀了所有人。”男人愤恨道:“你母亲伤得太重,生下你便撒手人寰,是他们害死了你的母亲,世人的愚昧,统治者的忌惮,南诏王的懦弱,昔日姐妹的冷眼旁观,杀死了问心,世人皆说巫蛊害人,那我便将你和南诏王和南诏王后的儿子调换,将他养成蛊人,忍受蚀骨之痛。”
  语罢,他双眼猩红看向乌禾,笑着道。
  “你知道他们有多可恶了吧,回来吧孩子,回到我的身边,我是你的爹,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这里才是你的家,南诏那群人都是你的仇人,跟我一起复仇,杀光他们。”
  乌禾摇头。
  “你一点也不爱我,你若爱我,就不会将我调换,而是好好抚养我长大,可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把我送到南诏面临随时被发现的危险境地,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他们对我没有感情,会不会将换子仇恨报复在我身上。”
  他忽然静默无声。
  乌禾嗤笑,“我是讨厌檀玉,但他也是个无辜的孩子,十六年来,你没有把他当作一个人来看,而是一个复仇的工具,泄愤的沙包。”
  男人平静道:“他的存在本来就是南诏王背叛你母亲的羞辱。”
  乌禾看向画像上温柔的女子,“我虽未见过她,但听你讲来,她是一个心怀大义的女子,她在天有灵,定不会想看你毁掉一个孩子,也不会希望你被仇恨蒙蔽,杀害这么多百姓。”
  *
  夜幕降临,乌禾失魂落魄走在长廊,两侧烛火摇晃,灼烧漆黑的夜,她的指尖冰冷,微微发麻。
  僵持后,她出了密室。
  几乎是跌跌绊绊的。
  她无法想象,曾爱戴的爹娘,会有卑劣的一面。
  甚至,他们对不起她的亲生母亲。
  她忽然觉得,这十六年锦衣玉食,承欢他膝,是对那个素未见面的母亲的背叛。
  内心五味杂陈,乱作桑麻,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怎么恨。
  只想找个地方赶紧藏起来,昏死过去,睁开眼发现是一场梦。
  倏地,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拖进黑夜,背重重地抵在柱子上。
  脑袋里浪潮翻涌,滚烫的温度压在她的身上,逐渐清明。
  乌禾掀开眼皮,朦胧中看见刀削冷峻的玉容。
  他双眸黑沉,清冷疏离,眼底掠过嘲讽,又带有一丝解脱。
  扬唇,笑意呢喃,“知道南诏那群伪君子的真面目了吧。”
  乌禾眯起眼睛,“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吗?你为何这般憎恶?”
  乌禾不懂。
  檀玉轻笑:“我憎恶这世上的所有人,我也不知道亲情是什么滋味,或许从前有过,但都被那个人亲手掐死。”
  他盯着她疑惑的目光,恶狠道:“别觉得我跟囹圄山主是一心的,我最憎恶他,把我带来囹圄山,冷漠地养育我,告诉我亲生父母种下的罪孽,知道他们有多恶心。”
  他追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一切?让我知道自己是个恶心的存在。”
  “再后来,他把我丢进万蛊窟,四周黑漆漆的,密密麻麻的毒物朝我爬来,往我嘴巴里涌,好疼好疼。熬了六年,熬到我都麻木了,我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也看不见,六年的漆黑,我的眼睛生了一层白膜,我怕极了光,六年里我无数期盼的光,那段时日变成了利剑,过了好久我才像个正常人生活,可是总有人说我不是正常人,他们都说我是怪人,山里的人说我冷漠无情,山外的人恐惧我,说我是怪物。”
  他双眸冷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刮在她的身上。
  “我从很早很早就知道你,他把仇恨发泄在我的身上,转眼是对你的慈爱柔情,那种眼神,我从未拥有过。”他摇了摇头。
  “凭什么,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像个正常人,无忧无虑活着,他们都捧着你,爱着你,纵然知道你不是亲生的,他们都还是爱着你。”
  他喃喃,“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罪孽都由我来承受。”
  朦胧夜色中,乌禾盯着他,听他的控诉,眼底划过一道怜悯。
  一只手覆上,滚烫地遮住她的眼睛。
  “不要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少年蹙眉,他不喜欢被她这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