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季苏风觉得自己走错了路。
他忘记哥哥以前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弄到这种地步，估计季青不会再想看见他了。
“你好，又见面了。”hans推开门，走到床边，“季青先生。”
季青仍然注视着窗外。
hans小心翼翼帮他掖了掖被子，惊讶地发现季青在流泪。
第46章 真可怜
大约两周时间，季青身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破天荒和这个德国人成了半个朋友。
hans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他身兼数职，以前经常去打扫跑道，认识许多专业的赛车手，他也是那时候认识“青风”的。所以hans接受季苏风高额的报酬，来替他“看管”季青，刚开始他都不敢相信，青风居然会在这里囚禁一个男人。
可是hans没那么爱多管闲事。他发现季青没有那么卑微可怜，只不过是软禁在一个房间里，两人的状态，倒像曾经感情很好，现在正闹矛盾，不可开交的那种。
跟他和妻子一样。
hans家里有三个孩子，妻子是华裔，看上去特别温婉漂亮，但私底下可不是这样，女人有点拧巴，在家脾气大，加上他们总是意见不和，随之大吵一架，曾经还闹过离婚，现在仍幸福美满地住在一起。
他会和季青讲述一些曾经比赛的趣事，还有做过许多奇葩的兼职，家庭生活并不算无趣，hans经常和季青吐槽自己儿子多调皮。
有天hans告诉季青，他不过是拿钱办事，不必害怕他和青风说什么，而且青风似乎很愧疚，大概已经离开这里了。
季青吃饭的手一顿，随即，他笑着说自己从来不害怕hans会和季苏风说什么。
慢慢的，季青开始和hans搭话了。
他对hans坦白，这次来德国，他想见一个父亲的朋友。
“需要我带你去吗？”hans微微一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季青沉默片刻，问：“他真的走了吗。”
hans有些诧异，“你想见他吗？”
季青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喃喃：“那应该是他以前住过的地方……”
“是吗。”hans微微一笑，“然后呢？”
季青欲言又止，他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办。
“我想，我们可以先去看看。”hans走到季青身边，“你不用担心，我收了钱，会办好你想的所有事情。”
埃帝松大街的路牌擦着后视镜掠过，车载导航显示距离奎德林堡还有47公里，而副驾座位上的牛皮纸袋正渗出清香，hans问季青真的不吃早餐吗？
季青捏了捏耳朵，“不饿。”
“你和青风是兄弟。”hans这段时间大概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但你们的父亲死了。你想找你父亲大学舍友，也就是曾经的朋友，向他询问你父亲之前有没有过抑郁倾向？”
“不是亲生的，算领养。”季青吸口气搓了一把脸，被迫再次回忆父亲死亡的时候，“警察当时说车祸去世。酒驾，他死在家门口，那辆车起火。可是他生前和我打过一通电话，他说话很奇怪，提到我们家的药厂，然后说要去找个朋友，他对不起一个朋友。三年了，我感觉我像一个慢慢生锈的零件，记忆就如同润滑油，我居然对亲情、对从前越来越渴望……”
他开始频繁回忆，然后这时季苏风出现了。
对方终于快要登上F1舞台，但是这节骨眼上季苏风居然跑过来找自己复合，还拿赛事威胁自己。他们又做了，只不过这次是弟弟强迫他，第一次还算半推半就，喝了酒季青勉强能说你情我愿。
但是清醒之后，看到季苏风拿到杆位后，他好像想通了什么。
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季苏风的赛车生涯可谓是前途无量，季青曾经那些口口声声“他替我完成梦想”就像一个伪君子说不在意钱权一样，他在意的要死。那天夜里季苏风抱着他，怨他、怪他、恨他，可是最后那句想他也是真的。
可季青就抓着那些恨，没有留意爱。
季青情绪上来也说了怨他、怪他、恨他，为什么当初要骗他瞒他弄个狗屁加赛？让他受那么多非议和鄙视？为什么当初比赛要故意让着自己？可是他最后也承认自己想过季苏风。
好笑的是，季苏风同样只听到了那些恨，没有发现爱。
季青想离开，他不愿意陷入有关车的任何事情里，他不要比赛了、不要梦想了、不要未来了，他就想去找找季顺英曾经的朋友，看看能不能弄清自己爸到底为什么而死。
仅此而已。
季青有两个怀疑，要么是自杀要么是有人害了季顺英，他从头到尾不信概率事件。
那时候不想查也是因为太过难受，他甚至见不到父亲的尸体，当时已经烧焦。
他亲生妈妈领着所谓“儿子女儿”回来时，无情对季青地说，这些财产都是她应得的。
季顺英是独子。
爷爷死后，他爸妈就离婚了。在季青的记忆里，他们偌大的家业一直是爸在接管，忙碌之余季顺英还能旅游，还能逍遥快活，从来没有对季青有过什么苛责和厚望。可能他爹从头到尾也没指望季青能继承家业，只希望他能去追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后来季青通过王思豪的家庭才发现，他父亲可以说是没有过多参与阻碍他的人生，家庭里并没有什么父慈子孝的观念，只是季青偶尔期待季顺英回来，偶尔忙起来，都不记得自己有个油腔滑调的爸爸。
他们电话聊天比见面还多。
大概因为亲情偏淡漠，所以后来季苏风的到来让季青有一种家人在身边陪伴的幸福感。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愿意接纳一个男人，从本质上而言，季青喜欢季苏风是混合了许多种情感。
友情、亲情、爱情。
我怎么又想起……他了。
“你父亲出事前和你电话过？”hans耸肩瘪嘴，“这情况确实有点古怪。”
提到这些，季青又想起了季顺英下葬的那天，晚上凌晨三点，他坐在书房里淌泪，熟悉的家也变得非常陌生。
房门呲啦推开，那天季青明明给了季苏风一耳光，骂他姗姗来迟，可是这会儿季苏风毫不介意地抱过季青，安慰他不要难过、不要伤心。
季青累了，温暖的怀抱让他卸下盔甲，原本只是无声掉泪演变成了呜咽。
他无助地说，自己没爸爸了，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季顺英会喝酒开车，更不相信他爸会去开那辆马自达，明明十多年没动过，怎么可能……
那天夜色柔软朦胧，季青猛然惊觉自己失去了爸爸，梦想没了，再过不久家业、房产、生活都会乱套。
可是季苏风却突然跪下对他说，哥哥，我不想开方程式了，你不在这一年，我真的坚持不下去，我陪你过新的人生，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我们……
季青怒火攻心又给了他一巴掌，他双手颤抖，揪起他的衣领问：你不比赛怎么对得起我爸的栽培？你不是比！你不比谁去参加F1？你就这样毁掉我们十几年的努力？
当时弟弟怎么回复他来着？
季苏风哭着问季青，他是爱他，还是爱一个会开方程式的他？
真可怜……
无论是他还是他。
季青无奈苦笑，自己真的恨季苏风吗？哪怕是被囚禁了那么一段时间，他真的恨季苏风吗？恨还会无缘无故地挂念吗？
“嘿季青，你怎么了？”hans从后视镜窥探道：“你好像……有点忧伤？”
季青摇摇头，强装镇定揶揄道：“或许谁发生这种事，都不能笑出来。”
第47章 报应
hans缄默无言，过一会儿又催促道：“他说你的胃不好，吃点东西吧。拜托。”
时间还早，他们在成片的麦田边停车休息一会儿，这里翻涌着金浪。
季青握紧胸口的螺母，总感觉不安。
齿轮咬合的吱呀声裹着牧草清甜的气息，远处谷仓飘来的新烤面包香，这里总让他感到熟悉。
不知道是不是童年的记忆混乱，他猜想路边偶尔有戴着草帽的老农推着满载马铃薯的手推车经过，街角杂货店的橱窗贴着褪色的明信片，然后大胡子叔叔穿着背带裤站不远处。
季顺英将他抱在怀里，对面男人的身后，那教堂的双塔被夕阳染成琥珀色。
潮湿的泥土气息从排水渠漫上来，混着牛棚特有的温热腥气。
这些他都有记忆，可是季顺英总说那些是电影，不是真的。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季青艰难咀嚼早餐，再度坐上车。
刘文帮他找到父亲旧友的地址，季青对他父亲的生前一无所知，除了赛车，他几乎没怎么过问过季顺英的生活。
季青闭上眼吸口气，病一场他有点恍惚了。回顾前半生，他确实是一个狂妄自大又自私自利的人。要是当初多和季顺英聊聊人生，好好促膝长谈，会不会那时候他爸就不会独自喝闷酒，然后开车……
他只会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他忘记哥哥以前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弄到这种地步，估计季青不会再想看见他了。
“你好，又见面了。”hans推开门，走到床边，“季青先生。”
季青仍然注视着窗外。
hans小心翼翼帮他掖了掖被子，惊讶地发现季青在流泪。
第46章 真可怜
大约两周时间，季青身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破天荒和这个德国人成了半个朋友。
hans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他身兼数职，以前经常去打扫跑道，认识许多专业的赛车手，他也是那时候认识“青风”的。所以hans接受季苏风高额的报酬，来替他“看管”季青，刚开始他都不敢相信，青风居然会在这里囚禁一个男人。
可是hans没那么爱多管闲事。他发现季青没有那么卑微可怜，只不过是软禁在一个房间里，两人的状态，倒像曾经感情很好，现在正闹矛盾，不可开交的那种。
跟他和妻子一样。
hans家里有三个孩子，妻子是华裔，看上去特别温婉漂亮，但私底下可不是这样，女人有点拧巴，在家脾气大，加上他们总是意见不和，随之大吵一架，曾经还闹过离婚，现在仍幸福美满地住在一起。
他会和季青讲述一些曾经比赛的趣事，还有做过许多奇葩的兼职，家庭生活并不算无趣，hans经常和季青吐槽自己儿子多调皮。
有天hans告诉季青，他不过是拿钱办事，不必害怕他和青风说什么，而且青风似乎很愧疚，大概已经离开这里了。
季青吃饭的手一顿，随即，他笑着说自己从来不害怕hans会和季苏风说什么。
慢慢的，季青开始和hans搭话了。
他对hans坦白，这次来德国，他想见一个父亲的朋友。
“需要我带你去吗？”hans微微一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季青沉默片刻，问：“他真的走了吗。”
hans有些诧异，“你想见他吗？”
季青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喃喃：“那应该是他以前住过的地方……”
“是吗。”hans微微一笑，“然后呢？”
季青欲言又止，他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办。
“我想，我们可以先去看看。”hans走到季青身边，“你不用担心，我收了钱，会办好你想的所有事情。”
埃帝松大街的路牌擦着后视镜掠过，车载导航显示距离奎德林堡还有47公里，而副驾座位上的牛皮纸袋正渗出清香，hans问季青真的不吃早餐吗？
季青捏了捏耳朵，“不饿。”
“你和青风是兄弟。”hans这段时间大概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但你们的父亲死了。你想找你父亲大学舍友，也就是曾经的朋友，向他询问你父亲之前有没有过抑郁倾向？”
“不是亲生的，算领养。”季青吸口气搓了一把脸，被迫再次回忆父亲死亡的时候，“警察当时说车祸去世。酒驾，他死在家门口，那辆车起火。可是他生前和我打过一通电话，他说话很奇怪，提到我们家的药厂，然后说要去找个朋友，他对不起一个朋友。三年了，我感觉我像一个慢慢生锈的零件，记忆就如同润滑油，我居然对亲情、对从前越来越渴望……”
他开始频繁回忆，然后这时季苏风出现了。
对方终于快要登上F1舞台，但是这节骨眼上季苏风居然跑过来找自己复合，还拿赛事威胁自己。他们又做了，只不过这次是弟弟强迫他，第一次还算半推半就，喝了酒季青勉强能说你情我愿。
但是清醒之后，看到季苏风拿到杆位后，他好像想通了什么。
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季苏风的赛车生涯可谓是前途无量，季青曾经那些口口声声“他替我完成梦想”就像一个伪君子说不在意钱权一样，他在意的要死。那天夜里季苏风抱着他，怨他、怪他、恨他，可是最后那句想他也是真的。
可季青就抓着那些恨，没有留意爱。
季青情绪上来也说了怨他、怪他、恨他，为什么当初要骗他瞒他弄个狗屁加赛？让他受那么多非议和鄙视？为什么当初比赛要故意让着自己？可是他最后也承认自己想过季苏风。
好笑的是，季苏风同样只听到了那些恨，没有发现爱。
季青想离开，他不愿意陷入有关车的任何事情里，他不要比赛了、不要梦想了、不要未来了，他就想去找找季顺英曾经的朋友，看看能不能弄清自己爸到底为什么而死。
仅此而已。
季青有两个怀疑，要么是自杀要么是有人害了季顺英，他从头到尾不信概率事件。
那时候不想查也是因为太过难受，他甚至见不到父亲的尸体，当时已经烧焦。
他亲生妈妈领着所谓“儿子女儿”回来时，无情对季青地说，这些财产都是她应得的。
季顺英是独子。
爷爷死后，他爸妈就离婚了。在季青的记忆里，他们偌大的家业一直是爸在接管，忙碌之余季顺英还能旅游，还能逍遥快活，从来没有对季青有过什么苛责和厚望。可能他爹从头到尾也没指望季青能继承家业，只希望他能去追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后来季青通过王思豪的家庭才发现，他父亲可以说是没有过多参与阻碍他的人生，家庭里并没有什么父慈子孝的观念，只是季青偶尔期待季顺英回来，偶尔忙起来，都不记得自己有个油腔滑调的爸爸。
他们电话聊天比见面还多。
大概因为亲情偏淡漠，所以后来季苏风的到来让季青有一种家人在身边陪伴的幸福感。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愿意接纳一个男人，从本质上而言，季青喜欢季苏风是混合了许多种情感。
友情、亲情、爱情。
我怎么又想起……他了。
“你父亲出事前和你电话过？”hans耸肩瘪嘴，“这情况确实有点古怪。”
提到这些，季青又想起了季顺英下葬的那天，晚上凌晨三点，他坐在书房里淌泪，熟悉的家也变得非常陌生。
房门呲啦推开，那天季青明明给了季苏风一耳光，骂他姗姗来迟，可是这会儿季苏风毫不介意地抱过季青，安慰他不要难过、不要伤心。
季青累了，温暖的怀抱让他卸下盔甲，原本只是无声掉泪演变成了呜咽。
他无助地说，自己没爸爸了，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季顺英会喝酒开车，更不相信他爸会去开那辆马自达，明明十多年没动过，怎么可能……
那天夜色柔软朦胧，季青猛然惊觉自己失去了爸爸，梦想没了，再过不久家业、房产、生活都会乱套。
可是季苏风却突然跪下对他说，哥哥，我不想开方程式了，你不在这一年，我真的坚持不下去，我陪你过新的人生，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我们……
季青怒火攻心又给了他一巴掌，他双手颤抖，揪起他的衣领问：你不比赛怎么对得起我爸的栽培？你不是比！你不比谁去参加F1？你就这样毁掉我们十几年的努力？
当时弟弟怎么回复他来着？
季苏风哭着问季青，他是爱他，还是爱一个会开方程式的他？
真可怜……
无论是他还是他。
季青无奈苦笑，自己真的恨季苏风吗？哪怕是被囚禁了那么一段时间，他真的恨季苏风吗？恨还会无缘无故地挂念吗？
“嘿季青，你怎么了？”hans从后视镜窥探道：“你好像……有点忧伤？”
季青摇摇头，强装镇定揶揄道：“或许谁发生这种事，都不能笑出来。”
第47章 报应
hans缄默无言，过一会儿又催促道：“他说你的胃不好，吃点东西吧。拜托。”
时间还早，他们在成片的麦田边停车休息一会儿，这里翻涌着金浪。
季青握紧胸口的螺母，总感觉不安。
齿轮咬合的吱呀声裹着牧草清甜的气息，远处谷仓飘来的新烤面包香，这里总让他感到熟悉。
不知道是不是童年的记忆混乱，他猜想路边偶尔有戴着草帽的老农推着满载马铃薯的手推车经过，街角杂货店的橱窗贴着褪色的明信片，然后大胡子叔叔穿着背带裤站不远处。
季顺英将他抱在怀里，对面男人的身后，那教堂的双塔被夕阳染成琥珀色。
潮湿的泥土气息从排水渠漫上来，混着牛棚特有的温热腥气。
这些他都有记忆，可是季顺英总说那些是电影，不是真的。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季青艰难咀嚼早餐，再度坐上车。
刘文帮他找到父亲旧友的地址，季青对他父亲的生前一无所知，除了赛车，他几乎没怎么过问过季顺英的生活。
季青闭上眼吸口气，病一场他有点恍惚了。回顾前半生，他确实是一个狂妄自大又自私自利的人。要是当初多和季顺英聊聊人生，好好促膝长谈，会不会那时候他爸就不会独自喝闷酒，然后开车……
他只会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