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总是没记性,魏明明告诉过他很多次,没脾气的乖小孩模样只会让别人更想欺负他。
  但是相比别人欺负他,云筝遇人遇事第一反应总是最先担心别人讨厌他。
  叶春雁一副了然的模样,“是的呀,我记得你物理专业很好的。”但她话音一转,极其自然道:“你大伯母经常给我提的。”
  陈丽莲仿佛一个开关,只要被提到,云筝像被开启暂停键,表情凝固闪过不自然的情绪,在持续几秒后,人在尴尬和无措的时候,会做点他自己都无意识的小动作转移注意力。
  比如唇角翘起的死皮被他不小心撕咬拉下来——如同细微针刺的疼痛骤然蔓延,他这才回过神来,舌下舔过伤口,尝到一丝腥气的铁锈味。
  “咬嘴巴干什么?”傅斯聿嗓音沉,疾步上前,在云筝和陈丽莲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只手掐住少年下巴,修长的指腹揉开咬合的下颚,旁若无人地检查少年嘴巴,“牙齿别咬。”
  少年红色唇瓣微张,被迫仰着头,如果是平时云筝能接受,但是现在傅斯聿的母亲此时此刻一定在看他们,再联想到叶春雁刚才暧昧的提问,羞恼和无措一股脑从脚底升腾。
  云筝涣散的雾蒙蒙眼睛瞬间聚拢惊恐,他立刻抬手,修长的五指急忙忙覆拢傅斯聿腕骨,试图制止傅斯聿的动作,语气着急,“我没事的。”
  少年柔软的指腹圈拢着傅斯聿的腕骨,那点力道他完全没看在眼里,整个人怯生生又害怕的劲,落在傅斯聿眼里,只剩下湿漉漉的琥珀眼睛和含糊糊说话的嘴巴。
  舌尖红艳,掺着刚才咬到肉的血丝混着湿泽,惊慌失措的模样漂亮得不像话。
  傅斯聿完全忽视在场另一个人诧异和错乱的目光,手指的劲无意识加重,指节用力收拢指尖陷入少年颊边那团绵软白润的肌肤里,像掐住一捧新雪。
  他低低问,“疼吗?”
  “我真的没事!”傅斯聿脑子不对劲起来简直连场合也不顾了。
  云筝指节忽略唇角那点细微的疼,恨不得两只手都去拽傅斯聿,但是恐怕那画面会更暧昧奇怪。
  肌肤相触,男人的心声猝不及防入耳——【宝宝,是有人才这么紧张吗?】
  【可是还没干什么就这么紧张吗?】
  熟悉的下流和涩情臆想,云筝这回难得羞耻地脸颊发慌发烫,眼眶和鼻尖发酸,心脏像被人掐了下,明明只是心声,但他害怕叶春雁万一听见……
  云筝抿唇,苍白的脸偏了偏头,叶春雁身上清淡的木质香久久没散开,不知道是不是他心理暗示的作用,似乎更浓了。
  云筝脸上表情分毫变化都落在傅斯聿眼底,黑眸饶有兴趣地一瞬不瞬盯着人,像摆弄自己喜爱的玩具。
  直到下一秒,傅斯聿那张棱角分明,折叠度极高的脸愣了下,胸膛心脏倏然惊跳,他看见少年如霜雪的脸,闪过一丝屈辱的羞愤,眼角染着水红洇湿的痕迹,很生气,很难过。
  【宝宝……】
  云筝下颚的桎梏钳制倏忽消失,骨头有点微微发酸,整个人很窘迫,但仍然勉强维持礼貌。
  傅斯聿低着头,视线没从少年身上挪移半分,许是最近太习惯这种场景,也可能是完全无所谓,他几乎浑然不觉身边还有一个人。
  落在叶春雁眼里,傅斯聿现在恍然一个古怪的陌生人在做一项什么可怕偏执的研究实验,被研究的对象,是一个人。
  空气死寂。
  叶春雁傻愣愣看完两人不到一分钟的接触,她从小俊朗寡言的儿子,默不作声又旁若无人地盯着一个少年。
  她忽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冷静了半晌,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咬牙冷声道:“傅斯聿,去房间,我有话要跟你谈。”
  思考突然被中断,傅斯聿似乎在犹豫,过了几秒,他才偏头,毫无起伏的黑眸盯着叶春雁,像是分辨了很久才知道这是谁,“妈,你现在回家吧。”
  他有点想抱宝宝。
  但是如果被人看见,可能宝宝要更生气了。
  “回什么家!”叶春雁听见他的逐客令,气得简直想砸腰后的靠枕,但那些自幼被反复刻进骨髓里的礼仪教养,让她做不出在外面人前这么失礼地动作。
  被孩子忽视,叶春燕难掩失落,勉强摁了摁额角,“你现在搬出家里,我难道还连和你单独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说完她站起身,目光直直和傅斯聿对视。
  明明没说什么,云筝总觉得母子俩火药味十足,而且和他有逃不开的关系。
  别人家事云筝不适合加入,但是还是忍不住干巴巴开口缓和气氛,“斯聿哥哥,阿姨可能有重要的事找你说。”
  傅斯聿目光循着声音略过少年,薄冷的唇瓣动了动,“好。”
  随着脚步声远去,房门传来轻轻的关阖声,云筝像是松了一口气。
  待门关上,叶春雁打量了下房间,明显是一间侧卧,还没出声,傅斯聿开口,“这个房子没书房,只有卧室。”
  叶春雁精致的秀眉蹙起,完全没把这回事放心上,她只是需要一个隔离云筝的地方谈话。
  叶春雁单刀直入,语气含着严厉,“你这半个月跑去章城就是为了他?”
  傅斯聿点点头,算是默认,但目光时不时落在床头柜的壁灯处。
  叶春雁见他完全不在意的态度,语气有点急,“让他去住院,我会出钱请最好的陪护。”
  傅斯聿目光终于有所动,他看向自己的母亲,像是在看一个很久不见面的老熟人。
  见他仍然没反应,叶春雁也不想再掩饰了,直接明了反问道:“斯聿,他那种家庭长大的孩子有什么心思你怎么能不懂呢?”
  傅斯聿语气没什么波澜,像是不解,“他有什么心思。”
  叶春雁,“从他跟着陈姨进我们家起,我知道你是一心一意只把他只当弟弟照顾,可这孩子呢?靠着我们家做手术重见光明,吃着云家的饭长大成人。当年考上大学断绝所有关系不声不响离开燕京。”
  说着她走了两步,坐在侧卧书桌旁的软凳上,继续轻轻柔柔问:“这些时间,他主动联系过你吗?”
  傅斯聿眉宇微不可见一蹙。
  “别说你了,连云家他都没回去看过几回,陈姨她当时——”叶春雁欲言又止,但还是压下闭口不谈。
  “现在一遇事,又让你帮忙,斯聿,傅家从小就教你,‘观人于微,察其本心’,连知恩图报这样最基本的道理都不动的人,你还要接触下去吗?”
  傅斯聿很平静地听完叶春雁的话,始终沉默着。
  等叶春雁等得有些着急时,傅斯聿突然冷不丁开口,“谁说我把他当弟弟照顾。”
  侧卧开着壁灯,傅斯聿靠在窗边,窗外昏暗的光线映衬着模糊的五官,看起来阴恻恻的。
  叶春雁当场要被傅斯聿气得呛出来,拎着包气冲冲就要走。
  傅斯聿没丝毫留人的意思。
  唯独云筝急忙忙站起身要送阿姨出门,但是又害怕怒火是因为他而起,最后也只是呆呆地站在客厅。
  面对怒气冲冲离开的母亲,傅斯聿反而嗓音平静,他对云筝说,“陪我去侧卧收拾东西,今天有点晚就不下厨。”
  到了侧卧,云筝坐在椅子上,还是忍不住问,“斯聿哥哥,你今天要不回傅家和阿姨说清楚吧。”虽然他也不知道两个人吵了什么,但他隐隐感觉和他有关。
  “不回。”傅斯聿言简意赅,打开衣柜弯下腰小心翼翼取东西。
  云筝轻轻叹了口气,陷入苦恼,下一秒,他突然听见衣柜那处出现什么声音,注意力瞬间转移,“哥哥你在收拾什么呢?”
  “没什么。”傅斯聿声线沉沉,把从衣柜里取出的东西,小心地放在床上,然后给它盖上被子,然后他坐在床侧,视线轻轻抬起,一寸一寸落在云筝身上。
  如果云筝能看见的话,他一定会吓得说不出一句话,大脑全部空白。
  因为傅斯聿床上躺着的,是一个按照和自己长相、身材分毫不差极为相似的娃娃。
  第31章
  从医院回来后,云筝已经不下十余次被要求触碰傅斯聿,指尖描摹棱角分明的轮廓,从下颌线凌厉的折角到随呼吸沉沉起伏的喉结,最后他再怎么也不肯往下了。
  摸上十几次,云筝哪怕就算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傅斯聿的五官模样也不可能忘了。
  云筝把这个“治疗方法”告诉了魏明明,电话另一头徒然拔高音调发出一声惊叫。
  他不得不用直接抵住话筒,连唤了几声“明明”,才让魏明明稍稍恢复一点冷静。
  “我天啊,筝筝宝宝我怎么冷静!”魏明明压低声线,后半句话的几个字咬得极重,“我听着他就差直接把你给吃了!”
  云筝眼皮跳了下,弱弱反驳了下,“真没有...只是摸个脸,医生说这是感官刺激和信任引导,触发视觉联想,助于病情恢复的。”
  少年一字一句复述维尔斯的话,强调语气咬字认真,倒显得还真是魏明明满脑子黄色污秽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