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次傅斯聿终于忍不住,当着全诊疗室的面,直接把人抱腿上检查,两人六年前长相年纪差大,云筝脸上婴儿肥重,看起来像个刚冒头的幼稚初中生。
  但现在少年早就褪去了稚气,鸦羽长睫长而密,肌肤雪白,气质是天然的清绝艳丽,因为眼睛习惯性垂落,不爱看人,所以漂亮得不太有攻击性。
  傅斯聿从清庾冷峻的高中生,变成抬个眼皮都格外有压迫感、生人勿近的青年。
  陈序不明其意,心里只感叹,神医啊,这都能看出来两人关系。原来老外也爱做红娘。
  “六年前你们每次检查眼睛不都得抱着吗?”维尔斯用英文鼓囊了句,怕两人不明白,松开手,两只手在空气中做了个环抱的姿势,“傅少爷把我们的Cutiepie圈在怀里,像——”
  维尔斯中文太差,费劲想了一会儿才道:“像夹心饼干,Cutiepie皮肤白,像奶油草莓陷的。”
  诊室陷入诡异的沉默,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住,三个中文母语脸色精彩纷呈。
  云筝颤颤巍巍眨眼睛,这胡医生,瞎用的什么比喻呢!
  陈述心里惊叹,这老外真不懂中文还是装不懂,还怪贴切的。
  傅斯聿心头瞬间爬满一种领地被侵占窥探的不安感,他忽地抬眸,本来全部集中于少年身上的专注力倏地移向维尔斯。
  维尔斯忽地后脊一凉,抬头一看,傅斯聿阴鸷森寒的眼神直戳戳地落在他身上。
  维尔斯倏然收起脸上促狭的笑,终于停止说俏皮话认认真真给云筝看病。
  做适光检查的时候,眼球遭受强光照射,云筝脑子猛地一懵,下意识想抬手推拒,但预料之内地手腕被攥住,身后忽地传来一阵温热,熟悉的檀香萦绕鼻尖,再将他整个笼罩倾覆,耳侧是男人低沉的嗓音,“筝筝没事,很快的。”
  【乖乖,很快的。】
  强光在云筝薄薄的眼角膜表面游走灼痛,但是脑袋靠在男人宽阔结实的胸膛之上,给人不易察觉的安全感。
  检查很短暂,在白光熄灭的刹那,云筝瞬间闭紧眼,眼睫早如受惊的蝶翼剧烈振翅,蝶翼挂着眼泪,更让人添一份心疼和可怜。
  在云筝闭眼的一瞬,傅斯聿几乎是同一时刻伸手,骨节有力的大掌摁在云筝细腻后颈皮肤,稍稍使力,把人带着按进自己胸膛,放在后背的手掌青筋有些粗,没有明显暴起,压迫感和粗暴感太明显,却极其克制又温柔——
  “没事的,结束了。”
  “晚上想吃什么,回家给你做。”
  傅斯聿语气自然又亲昵,嘴上说着最平淡家常话。
  陈述瞬间一脸惊悚瞳孔剧烈收缩,现在抱着小筝少爷轻声细语哄的男人是谁,这还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杀伐果断、传闻性冷淡的傅总吗?!
  怎么特别像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
  云筝知道身边还有人在看着,强撑着抬头,“哥哥,我没事的。”
  说话时,少年扬起头睁开眼,微挑的眼尾还一片湿红,茫然的雾色琥珀眸湿气氤氲,鼻尖和脸颊红红的,脆弱漂亮得招人。
  这样的少年完完整整地倒映在傅斯聿眼底,黑眸情绪翻涌成海,一层又一层浪朝他席卷而来。
  傅斯聿喉结翻滚,脸色平常,血管的血液却沸腾急涨,几欲冲破血管,痴狂的念头喷涌而发,他想用手指插入少年发间,满足自己心里全部的贪念欲望。
  但目光触及至少年眼睫的泪珠,傅斯聿的心脏又恍然平静了,心脏缓慢震跳一下又一下。
  云筝听见微沉的心声,带着玉器的质感。
  【不想宝宝哭,想亲宝宝。】
  【把宝宝的眼泪全部舔掉。】
  第27章
  云筝还是没能适应在大庭广众之下听这样的直白痴缠,又像情话的心声。
  眼眶蓦地发烫,睫毛轻轻一颤,成串的泪珠滚落,眼睛湿雾雾的,琥珀眸像雨夜里朦胧的两盏小灯,那点微光在水汽中明明灭灭。
  莫名的,傅斯聿舌尖发痒,他脸上没有明显情绪变化。心里想法再多,他也只是抬起手,修长匀称的指节碰了碰少年湿漉漉的黑睫。
  挂在眼睫上的泪珠被拭去,长而密的睫毛乱成一簇簇的,眼尾仍然浸透着水粉的湿意。
  “真是肉麻——”维尔斯躲在口罩后面闷声吐槽,一道凉凉的视线移来,他自觉噤声把重点放在云筝病情上。
  “眼睛见光反应大,说明仍然受生理性刺激,Cutiepie病情在好转,和之前的医生判断的一致,只不过心因性视觉障碍导致的失明会恢复慢一点。”
  云筝努力闭眼又睁开,视野仍然是挣脱不开的一片黑雾,他不免有些心慌和失落,“慢一点是多久?”
  “短一周,长的话嘛,”维尔斯拖长音,像在思考,“一两个月甚至半年也有可能。”
  听见这个回答,云筝心里咯噔一跳。
  他一直抱着眼睛马上能恢复重见光明,然后再回到半个月前正常的大学生活,维尔斯的一句话,瞬间把他推向谷底,像双脚骤然离开地面,坠落的失重感直直地把他往下猛拽。
  压抑和不安涌上心头,云筝脑海里突然传来胸腔剧烈鼓震的心跳声,急躁又不规律,好像有人,在比他还要紧张……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如果连恢复期都不确定,那你说的好转体现在哪里?”他语速很快,明显是是在极力压抑克制。
  “心因性视觉障碍恢复的确实会慢一些,”维尔斯并没在乎傅斯聿的着急和不耐,他反倒十分理解病人家属情绪。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平缓,带着专业性的精神,“尽量给病人创造一个安全、放松的环境,对恢复别太着急焦虑。”
  维尔斯忽然顿了顿,又道:“但如果能配合适当的感官刺激和信任引导,恢复地可能快些。”
  “感官刺激和信任引导?”傅斯聿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云筝也没听懂,眼睛冲着黑暗茫然眨巴。
  “信任引导,通俗来点说,意思就是要让病人多用触觉和听觉感受世界,减少‘暂时性失明’的焦虑。”
  维尔斯顿了顿,灰蓝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狡黠,“比如Cutiepie半个月没见过傅先生,可以多上手摸一摸傅先生的脸,触发视觉联想,助于病情恢复。”
  “啊...”云筝心里忽地咯噔一下,脸颊莫名有点发热,“也不至于做这些吧……”
  维尔斯语调认真反对,“这怎么不至于,正好当促进感情嘛,难道Cutiepie半个月不见傅先生,还对他的容貌细节记得一清二楚?”
  云筝一时间哑语,说什么,如果回答不记得,那正好上手摸傅斯聿的脸,如果回答记得,貌似有种更莫名的羞耻感。
  “如果不愿意摸脸,摸耳朵、脖子也行,再不愿意,那还有胳膊和手呢。”维尔斯相当随意,
  “看傅先生平时锻炼得当,Cutiepie也可以摸一摸傅先生有没有腹肌——”
  ??这老外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
  云筝一脸愕然,原本没法聚焦的眸子掺杂着震惊的情绪。
  而且他猛然察觉到一道视线明晃晃地盯着自己,危险又凌厉,后背冷汗涔涔,胳膊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医生...”云筝嗓音干涩,说话有些结巴,“您别...别跟我开玩笑了……”
  “Cutiepie,我认真为你治病呢。”维尔斯前面还正色,视线一抬,忽然定睛,发亮的目光落在沉默的陈述上,“如果不行,还有后面的年轻帅哥,你也可以摸摸他的脸嘛。”
  被点到名的陈述惊悚抬头,全身上下像过电一般浑不自在,变成一根笔直僵硬的电线杆。
  站在前面的傅总没动作,但是他已经感受到周遭密林深处阴森森的凉意。
  真是要命啊,这老外什么脑回路,怎么张口闭口就说些让他丢工作的话。
  傅斯聿寡言少语的冷硬脸色闻言僵了僵,没什么表情地盯着维尔斯,像一尊鬼气飘飘的黑面佛身。
  维尔斯像是完全没感受到死寂视线,“Cutiepie平时多接触的,都可以多用耳朵用手感受,触觉和听觉刺激对视觉的恢复影响作用效果非常好。”
  云筝越听脑袋越低,到最后,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个球,他穿着白色毛绒绒的外套,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团雪团子。
  维尔斯像完全看不出来病人的羞赧,自顾自地又开始用他那别扭的口音叮嘱其他,“病情正在好转,病人和家属都不用担心太多,Cutiepie平时可以多晒晒阳光。”
  “最近燕京的天气不错,太阳像奶油布丁,燕京公园的鲜花也开了,或许傅先生能摘一朵闻一闻花香,接触大自然放松心情。”维尔斯说完又补充了句,“不过你们注意别被管理员发现攀折花木。”
  维尔斯总是容易忽视,眼前这个优秀卓越、冷淡矜贵的男人在燕京的地位,别说摘一朵花,就算是把整座公园的花草树木给折了,都没人敢说一句许浩话。
  医生用他那翻译腔口音不缓不慢地说着燕京的自然景区,还算过关的语法和直白的形容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