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午时间,云筝拄着自己的新盲杖在病房转圈溜达,他一开始走得很慢,碰见障碍后再询问李阿姨是什么。
  李阿姨亦趋亦步跟在少年身边,告诉他房间的布局和家具。
  病房不大,很快在云筝心里形成布局,脑海有了大体的画面感。
  两人没出病房溜达,李阿姨说,“外面下暴雨呢,走廊地面湿的,地滑人还多。”
  玩不了手机,看不了书,云筝早上加中午睡够了,靠坐柔软的皮质沙发,身体窝陷沙发一角休息。
  过了十来分钟,安静的病房又响起规律敲击地面的“哒哒哒”。
  只不过这次方向是厕所。
  李阿姨做护工的经验足,立刻起身跟上前,帮着云筝开门。
  李阿姨跟上来的一刻,云筝身形有些僵滞,手掌握住盲杖,无意识“哒哒”敲地。
  好半晌,云筝脸上有些红,“阿姨,我自己上厕所就可以的。”
  李阿姨恍然,但是又犯难,她看了眼狭窄的厕所,又看了看少年,“小筝,厕所有点小,很多东西磕磕碰碰的,要不还是阿姨陪你吧,你放心,你这样年纪的男孩我照顾很多的,都是很正常的。”
  怕云筝难为情,李阿姨继续,“我上一个照顾的病人和你差不多大,他是腿骨折不方便。”
  云筝不懂她的逻辑,她病人照顾得多,不代表自己能全然接受,“阿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李阿姨摆摆手拒绝,“不行不行,这哪行,看不清万一磕到碰到怎么办,你哥哥交代过不能受伤的。”
  “我上个厕所怎么会受伤。如果阿姨你非要跟我进去,”云筝顿了顿,他转身,“哒哒哒”敲地面,“那我不上了。”
  两人推拉两分钟,少年实在是脸皮薄,宁可憋着不去厕所,也不要人陪着。
  李阿姨倒是没想到小公子哥看起来软性子、软耳朵,脾气倔起来倒还挺硬。
  总不能把人憋坏,李阿姨只能退步,“你这小孩真是倔,那有事一定要喊阿姨,行不?”
  云筝胡乱嗯嗯点头,藏在黑发里的耳尖烧着不自在的红。然后拄着盲杖一个人进厕所解决个人问题。
  下午徐桉铭和三个室友来医院看他。
  谢子钧知道傅斯聿回燕京后,帅脸一瞬扭曲,“他这才来第一天就走了??把你放心交给一个——”
  李阿姨这会儿接水去了,谢子钧顿了顿,压低声音,“外人!!”
  宋星星同样一脸不爽,“对啊,上午还一副我们201是外人的不屑样,结果怎么的,下午人消失不见,还专门请了个外人照顾小筝。”
  辅导员徐桉铭更理智些,他瞪了眼吵吵闹闹的男生,用视线制止他们往下说,“可能来得太匆忙,燕京的工作还没来得及处理。”
  云筝倒没在乎这个,傅斯聿很忙他是知道的。
  傅斯聿刚上大一那会儿,傅家就开始让他着手参与傅氏,学业加工作,经常忙到半夜。
  现在傅斯聿临近毕业,傅家给的压力只会更大。
  云筝现在最关心一件事情,他朝向左侧一个方向喊,“桉铭哥。”
  少年神情认真严肃,但下一秒,他的脑袋被两只大手轻轻按住,被迫转向右侧。
  随后宋星星的声音响起,“桉铭哥在那儿。”
  少年声线纯粹,没有烟酒沾染,“这几天的医药费加住院费大学生医保能报销多少。”
  病房空气静了一秒。
  一分钟后,四个理科生开始分工查政策和医药费。
  最初是徐桉铭垫的钱,傅斯聿后来按整数转给他。所以现在费用基本上是傅斯聿在承担。
  简单的数学题而已,五分钟左右几个人理清金额,其中还不包括请护工李阿姨的钱。
  云筝回忆了一下银行卡的余额,章大学生的课时费很丰厚,加上平时的各项奖学金和补助金,他这两年攒了不少钱,还医药费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不过他担心,这个钱有点难还。
  宋星星,“小筝,钱够不,如果不够,还有我们三个。”
  谢子钧,“要不我先直接把所有钱转给他吧,省的你欠他。”
  蒋丰同意,三个人面对傅斯聿格外团结。
  云筝笑了下,解释这两年兼职加实习攒了不少钱,他迅速换了个话题,问昨天晚上的理论力学测试难不难。
  三个男生性子直,专注力立刻转移,开始吐槽昨晚教授出的题目变态,平时分估计会超低。
  隔天早晨,傅斯聿没回来,依旧是李阿姨照顾。
  有了盲杖的帮忙,云筝很快适应黑暗,昨天走得很慢,今天就能迅速判断空间周围的物体,然后迅速熟稔走近窗边,也能准确无误地坐沙发上一个人休息。
  临近中午时间,李阿姨去食堂吃饭,病房空荡荡,偶尔响起敲击地砖的“哒哒”动静。
  李阿姨觉得病人需要多喝水,时不时去水房接水让云筝喝。
  保洁阿姨定时在病房打扫清洁,砖面水渍未干。
  云筝拄着导盲杖去厕所时,走得急了些,导盲杖在地面上敲击的节奏也比平时快了几分。
  视力的缺陷,让他看不见厕所门口地面残留的水渍,脚底打滑,倏然间云筝全身失去平衡。
  就在他以为自己差点摔倒之际,一双手臂稳稳揽住他的腰,下一秒,云筝被牢牢扣在一个人怀里,温热的胸膛紧贴他的背后。
  抱住他的人身材高大,云筝能嗅到男人身上的清淡檀香气味。
  香味熟悉,云筝瞬间知道来人是谁。
  傅斯聿没说话,但温热的气息贴近云筝耳畔,明明并没吐息声,脑海里一道低沉黏腻如附蛇滑的嗓音沉沉响起——
  【宝宝,好香,是早上喝牛奶了吗?】
  云筝心脏猛地一颤,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悚然睁眸,下意识去找声音的来源,喉咙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傅斯聿你说话了吗?”
  黑暗里的男人淡然如常,回答没有。仿佛刚才那低沉黏腻的声音从未存在过。
  云筝努力睁眼,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脊背紧贴的力度和腰上禁锢的力量,都昭示着男人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少年眼睛圆睁,五指颤颤,脸色倏地苍白几分。
  怎么办啊,这个骗子又在骗他了。
  第8章
  炙热蓬勃的温度紧贴脊背,痴迷的低喃持续围绕耳畔。
  【宝宝真的好香啊。】
  【宝宝昨天洗澡了吗?】
  【宝宝用盲杖也好可爱,好性感。以后恢复了视力也可以用吗?”】
  用在哪里?云筝大脑晕蒸,脸色从一开始的苍白渐渐染上羞赧的难堪。
  【用在哪里呢?宝宝用盲杖踩我好不好?】
  【宝宝会知道踩是什么意思吗?】
  阴鸷专注的声音不断响起,像是蛇信子轻轻舔滑耳廓。
  云筝小腿肚子发抖,如果失去后面人的禁锢,他能失重直直跌落地上。
  云筝不想听,也不想知道踩傅斯聿是什么意思,光是对方一句话引起的联想,就像席卷的山洪海啸,升至数十米高,再轰然扑向岸上的人。
  少年失怔丢魂,微微张唇,勉强用嘴巴呼吸,因为水分补得足够,原本有些干的两瓣唇,颤着水冻的质感。
  【宝宝嘴巴好漂亮,好嫩,好粉,能亲吗?】
  “不能!”云筝几乎是用气音叫起来,他一只手攥紧盲杖,另一只手无意识撑扶傅斯聿胳膊。
  “筝筝,什么不能?”
  傅斯聿声音磁性低哑,全然的理性和不疾不徐,恍若刚才的心声完全是另一人所为。
  云筝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呼吸干燥滞涩,他想推开禁锢在腰间的胳膊,却如蚍蜉撼树,对方力道像铁铸的钎子般,推不动一分半毫。
  掌心已经沁出密密的汗,等他再用力,不料手心打滑,从小臂一路滑,覆在傅斯聿手背。
  云筝愣了下,白净匀称的五指忍不住蜷缩。
  少年指甲习惯性留短,指甲是圆嘟嘟的粉润,划过傅斯聿宽厚手背的一瞬,青筋浮现,带着绝对的力量感。
  下一秒,云筝发觉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力道比之前还重了两分,几乎要将他揉进怀里。
  【宝宝摸我手干什么?勾引我?】
  【怎么这么会勾引我,小时候喜欢勾引我,两年不见也要勾引我。】
  【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宝.....】
  无数黏腻含糊的声音,伴着滚烫的呼吸落在脆弱脖颈。
  如果之前的幻听能勉强当做脑震荡后遗症,现在云筝只有自己敲成傻子,才能说服自己,说话的人不是傅斯聿。
  意识到自己能听见傅斯聿的心声,云筝大脑短路,一瞬间想哭又想跑。
  像被蟒蛇缠绕待食的猎物,云筝欲哭无泪,打不赢,跑不了。
  “傅斯聿,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乖,宝宝怎么不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