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今天却安静得连张表情包都没有。
  江时予洗完碗回来,群里还是静的,他想了想,发了张表情包。
  -我不喜欢和小笨蛋玩,但如果是你们的话,脑瘫也没关系.jpg
  等了会儿,群里依旧没有人回复消息,江时予写一道题的功夫看了手机四五次,最后题没写出来,消息也没人回。
  干嘛去了?
  睡午觉?两个人一块儿睡午觉?
  孙刻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江时予手里的笔转了两圈,摸过手机点开晏安的对话框,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隔了会儿连表情包发什么都不知道了。
  算了。
  可能只是有事吧。
  大周末的,人家两个青梅竹马一块儿出去玩儿,没看手机也挺……正常。
  江时予盯着题,等自己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把题目上所有带“口”字旁的框给涂黑了,他把笔丢到一边,胳膊压在眼皮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少糖谢谢。”谢兰兰对服务员说。
  不一会儿两杯少糖的蜜桃乌龙端过来,谢兰兰递了一杯给晏安,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下午吃火锅好不好?”谢兰兰把吸管插好,“叫江时予过来,吃鸳鸯锅。”
  “嗯?”晏安回过神,把吸管插上,“他不能吃辣。”
  “是呀,”谢兰兰说,“所以吃鸳鸯锅。”
  晏安扯着嘴角笑了下,笑得很干:“好。”
  谢兰兰也笑了笑,两个人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伸手在晏安背上很轻地拍了拍。
  “没事的,”谢兰兰轻声说,“冉航哥哥的事……是例外,并不是所有的同性恋都会……那样。”
  晏安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像被人突然抽走了发条,看着她,眼睛里没有眼神,只是直勾勾地看着。
  “我……不是,”晏安说得有点艰难,手里一用力,果茶从吸管和洞口边缘一股一股地冒出来,“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我知道你不是,”谢兰兰垂下头,吸了口果茶,“怕你联想到别的,随便安慰你一下而已,你知道安慰人的大忌是什么吗?就是解释你刚才安慰别人的那句话。”
  晏安“哦”了一声,对谢兰兰伸出手,谢兰兰从兜里摸了包纸巾给他。
  擦完手和杯子,晏安深吸了口气,和谢兰兰一块儿往前走着。
  这里的树荫遮住大部分的光,说好要来给树林修发型的tony老师还没来,再过一阵子这儿就该被遮得密不透风了,下了雨以后偶掩盖在树叶下的湿气根本散不开,蚊虫多得要死,小区管理估计会被投诉。
  然后在最热的时候,把所有遮阴的树叶全部剪掉。
  真缺德啊。
  晏安叹了口气,把喝完的果茶丢掉,往前一看,有个挺熟悉的人影正在前面走着。
  “江时予?”晏安疑惑地喊了声。
  江时予显然愣了会儿,缓缓地转过来,看着他们俩,眼神里带着点儿晏安看不懂的情绪。
  “你在这儿干什么?”晏安和谢兰兰走过去,“来找我?”
  “……啊。”江时予看着他们俩,“我随便逛逛。”
  “逛什么?”晏安眉头皱了下,“你不会又迷路了吧?”
  “来都来了,”谢兰兰接过话题,这一个敢胡说一个敢真信的,很容易把话聊死,“吃顿火锅再回去吧,我们下午吃鸳鸯锅。”
  “哦,”江时予点点头,看了晏安一眼,“好。”
  第31章
  江时予看着晏安家熟悉的摆设,有种回到自己家的错觉。
  来太多次了,看着沙发茶几地砖墙壁有种想对着它们打招呼的冲动。
  你好。
  兄弟姐妹大家好。
  是我,我又来蹭饭了。
  “你给我打电话了?”晏安摸出手机看了眼。
  “啊。”江时予看着他。
  “怎么了?”晏安问。
  “……闲的。”江时予说。
  “咸了待会儿吃淡点儿,”谢兰兰捏着手机订火锅外卖,“吃虾滑么?”
  江时予和晏安同时应她一声:“吃。”
  今天下午晏安的爸爸妈妈不回来吃饭,他们三个刚好在家里煮火锅,点了挺多菜,谢兰兰估摸了一下他们俩的饭量,点了五人份的菜,反正吃不完还可以放冰箱。
  “喝什么?”谢兰兰问,“我喝橙汁,你们呢?”
  “家里还有两瓶椰奶,”晏安看着江时予,“喝么?”
  “我不喝奶。”江时予说。
  “椰奶不是奶。”晏安说。
  “带奶字的都不喝。”江时予继续说。
  “……行吧。”晏安应了声。
  最后还是给江时予点了瓶酸梅汁,送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整个世界被雾罩住似的,天边隐隐泛红,似乎又要下雨。
  晏安吃东西没什么挑的,一直都是闷头吃,以往还会和谢兰兰逗两句,今天却没有,仿佛饿了八百多年第一次开荤一样低头猛吃着。
  按他们这里火锅的吃法,沾碟应该是放香菜蒜泥甚至鱼腥草,再加一勺辣椒粉和香油,但谢兰兰挺会照顾人,特地给江时予点了份芝麻酱,没放鱼腥草。
  调料基本是江时予自己挑的,他去厨房弄完回来时,晏安和谢兰兰就围在锅边坐着,两个人都很沉默。
  这份沉默很不正常。
  却又说不出哪儿不正常。
  江时予有点儿迷茫地坐下,开始往锅里涮肉,一扭头,谢兰兰的表情也有点儿迷茫。
  但这份迷茫被她藏得很好,在热气的消散下很快消失,抬眸对上江时予的视线的时候还笑了下:“嗯?”
  “没什么。”江时予夹了块羊肉。
  有点儿不爽。
  这种很明显出了什么事,但就自己不知道的感觉会让他觉得有点儿不舒服。
  就像妈妈那样。
  出事了,她知道就行,对他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说了他也不懂。
  谢兰兰和晏安也是这样。
  出事了,他们知道就行,对他没什么好说的……人家两个青梅竹马,一个眼神就默契十足,他是半途插进来的,看着挺熟,但也没到事事都要聊一下的地步。
  比不上别人这么多年的感情。
  他毕竟是个局外人。
  他自己也没有什么都告诉晏安,凭什么要晏安什么都告诉他。
  道理都懂,但就是有点儿不爽。
  江时予盯着碗里的葱叹了口气。
  菜还是点多了,晏安收拾了下把能放的都放进冰箱里,拧了抹布出来擦桌子,又把几个碗和锅收进去洗。
  他家是老房子,热水得多放一会儿才能出来,水溅到台子边缘,他伸手试了试水温,关了水龙头。
  我已经好了。
  这里很好,医生很好,护士很好,药很好。
  我已经好了。
  我不喜欢男人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晏安盯着水池,耳边全是冉航的声音。
  或许不应该一个人呆着,但没道理洗个碗还要求陪护,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他应该快点儿洗完,走出厨房,继续享受他和谢兰兰还有江时予随意聊天儿的夜晚。
  但手不听使唤。
  除了试水温的那两根手指头湿了以外,剩下的手指头都不是很想洗碗的样子。
  晏安看着锅里被水泡起来的一点儿红油星子,脑袋里空空的,想了很多,或许什么都没想。
  同性恋是湖里的月亮,人们知道它,调侃它,不把它当回事儿,可如果湖里真的有月亮,人们会有多害怕?
  天上只有一个月亮。
  湖里的月亮会不会听见我在说话?
  湖里的月亮会不会是天上那位,永远不能窥探的背面?
  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
  迷茫。
  “你要是不想洗碗就出去,”江时予拧着眉毛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在这儿化形是么?”
  “嗯?不是,我在洗,”晏安扫他一眼,“我来吧。”
  “……我来吧,”江时予说,“你这手都不用擦就能出去了。”
  洗什么碗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和池子里的东西进行什么脑电波交流。
  江时予加了点儿热水,把碗洗了,一扭头晏安还在旁边站着,他想了想,把碗递给他:“擦干。”
  晏安回过神,点点头,把碗擦干了放在碗架上。
  江时予看了他两眼,擦干手,试探着问:“你……没事儿吧?”
  “嗯?我没事儿啊,”晏安继续擦着碗,“能有什么事儿。”
  “……是么,”江时予应完这句,还是觉得不对,嘴唇动了好几次,“你要是有什么事……”
  他话没说完,晏安手里的碗忽然一下砸在了流理台上,挺大一声响,碗都要被摔碎了一样,江时予愣了下,抿抿唇说:“对不起。”
  “不是,”晏安回过神,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