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桌上的菜又上来几盘,但俞瑾慈都兴致缺缺。
  俞父此时又搭话道:“对了,我们小秦同学有没有谈朋友啊。”
  “还没有,”秦殊正色道,“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不过还在追求……”
  “哐当!”
  俞瑾慈仓皇地蹲下身子去捡那落在地上的筷子。
  筷子肯定不能用了,包厢里其它的餐具也都已经被撤走。
  “我去和他们讲。”俞瑾慈起身作势要出去。
  刚打开门,秦殊也站起跟了过去:“我也去。”
  秦父打趣:“两个小孩关系挺好啊。”
  碍于双方父母在场,俞瑾慈没有制止,也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表情。
  但他知道,他们是时候要去谈论一些事情了。
  包厢的门轻轻合上,里面的和谐被一道门分隔开。还没等俞瑾慈看清走廊的路,手腕就被用力地攥住。他没有挣脱,任凭秦殊拉着他走。
  走廊末端的拐角处,人烟稀少,几乎没有人会去到那里。
  秦殊把手松开,两人在拐角处面对面站着。
  拐角将他们与走廊处的喧嚣隔绝,秦殊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我们父亲一直在联系。
  秦殊以为当年他们父母不过逢场作戏,毕竟他父亲向来都是那样的做派,外加常年在外地,自己也不了解,自然觉得他们父亲没什么联系。
  可俞瑾慈进来时的反应,倒不像是完全不知道。
  他本以为俞瑾慈只是碍于过去的补习关系,但到今天他才明白,关系一层又一层。
  他什么都不知道,俞瑾慈也什么都没告诉他。
  见俞瑾慈一直没说话,可他也没有执著于一个答案,而是峰回路转:“你不喜欢带鱼。”
  这句话让俞瑾慈缄口,本来已经想得差不多的话全被堵住。
  “为什么不拒绝?”秦殊继续追问。
  俞瑾慈的语气温和,仿佛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给秦殊补习时的俞瑾慈:“大家都在呢。”
  分明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俞瑾慈,可这般的样子,这般的态度,这般的语气,偏偏是秦殊最不想看到,最不想听到的。
  “俞瑾慈,”秦殊的语气算不上好听,“你现在笑得很难看。”
  “……”俞瑾慈的笑容落下,一同落下的,还有他的目光。他在回避对视,在每一个不想面对的时刻,他都在这么做。
  秦殊看不得这样,他语气稍软:“哥,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可你到现在,都没有给过我明确的回复。”
  “有意义吗?”俞瑾慈的声音冷下来。
  秦殊立刻反驳:“为什么要有意义呢?”
  俞瑾慈又不说话了。
  秦殊好像掌握了方法,只要俞瑾慈已读不回,他就换个问题:“他是谁?”
  “什么?”俞瑾慈有些没反应过来。
  “之前那个给你撑伞的,他是谁?”
  回忆开始转动,俞瑾慈回忆起他们上一次见面的场景。
  沈诚然?俞瑾慈想不通为什么这时候要提他。
  “我的一个朋友。”俞瑾慈解释。
  “朋友?”秦殊说的是疑问句。
  “朋友。”俞瑾慈说的是陈述句。
  “那我呢?”
  “……”
  “那我呢?”秦殊还问,“俞瑾慈,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呢?”
  事已至此,那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俞瑾慈让自己尽量镇定:“秦殊,你看清楚,我是男的,男的!我还比你大了三岁,而且,你不是最讨厌虚伪的人了吗?我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吗?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他越说越激动,他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可那略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悄悄出卖了他。
  秦殊的脸蒙上阴翳,他沉默着,步步逼近,俞瑾慈迫不得已,步步后退,直至墙角。
  顶光下,俞瑾慈的脸被渐渐附上一片暗色的阴影。
  眼前,秦殊以压迫式的姿态朝他逼近,棱角分明的脸型被逆着的光来回勾勒。
  对一个人最基本的印象,往往定格在初见时的第一面。
  在成年人之间,差三岁并不是多大的差异,但就怪他们初次见面时,一个十四,一个十七,恰巧就是人生中变化最迅猛的那几年。
  差三岁,就像是差别一个世纪。
  他们认识得太早,让俞瑾慈忘记,对方早就已经是一个大人,而不是当年那个还在准备中考的小孩。
  “哥。”秦殊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喊出不合时宜的称呼。
  他默默将一只手抬起,在俞瑾慈反应过来前,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上:“可是你心跳得好快,脸也好红。”
  俞瑾慈侧身从秦殊手上移开,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不堪,像是严丝合缝的面具忽然出现裂痕。
  慌乱之中,他深吸一口气:“秦殊,你爸爸妈妈都很爱你,也很在乎你,不要做这样的事情,好吗?”
  “他们要是真在乎我,为什么还要把我一个人丢在珺州!”秦殊几乎是吼出来的。
  秦殊不是本地人,他是初中的时候中途转学来珺州的,俞瑾慈这是知道的。
  他在这座城市没有别的亲戚,父母工作的原因,时常又是东奔西走,而过去学校的关系又何尝不是转瞬即逝的夏令营效应,大家各自有路要走,他们可以偶尔相聚,却不能长久相伴。
  秦殊本来强势的语气坠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但还是靠着本能说出那句话:“我现在只有你了。”
  俞瑾慈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他抬头看去,秦殊的眼睛,总是深情,让人分不清,那是真情,还是假意。
  但这一刻,俞瑾慈其实知道真假。
  走廊那处的包厢里,他们的父母都坐在那里。
  俞瑾慈感觉自己被压得难以呼吸。
  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比秦殊大,秦殊可以幼稚,但他绝对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皇帝,你儿子是gay!你儿子是gay啊!
  ◇
  第40章 alcohol改
  躁动渐渐弥散开,无人知晓的拐角归于沉寂,两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再开口。
  刚刚的话语还在俞瑾慈的脑海之中徘徊。他看着秦殊,看到对方脸上的情绪从激动到渐渐透露出失望。
  他听到自己心跳声通过耳骨传入脑内。
  猛烈的,快速的。
  因为不安
  因为无措。
  更因一些他不敢去考究的真相。
  难言的情绪中,俞瑾慈竟尝出几分滑稽。
  多年前,他一定不会想到,自己总有一日会以这样的姿态面对秦殊。
  他被逼到绝境,无路可退。
  无形的空气像是压下千钧重担,他无法喘息,却不能逃离。
  时间还在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凌迟。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俞瑾慈终于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他撇开脸,忍住心中钝痛,语气依旧柔软:“秦殊,我可以做你的哥哥,也可以做你的朋友,但你想要的那样,不可能的。”
  他终于,把话说出口,可为什么,完全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这里再一次归于沉寂,秦殊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太小,俞瑾慈没有听清。
  身前的阴影逐渐撤离,秦殊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离开那个拐角。
  秦殊刚刚是什么表情呢?
  俞瑾慈不知道。
  也不敢知道。
  都说喜恶同因,俞瑾慈认为自己从来都没有变过,秦殊兴许是喜欢自己的温和,但不会有人能够忍受这样的迂回。
  如果两人一前一后回去时间间隔太大,会显得奇怪,俞瑾慈很快整顿好情绪,大步往回走。
  等他找到服务员才知道,原来剩下的餐具被收到包房墙边的柜子里。
  再次走入包房,秦殊已经坐在里面了,他看着像是无事发生,甚至开始与长辈谈笑,而在场的各位长也没有察觉二人的异样。
  “你们什么时候回老家?”俞父忽然问道。
  “后天。”秦殊抢先回答。
  俞父点点头:“是得早点回去,不然路上全是人。”
  拿到新的筷子,俞瑾慈也没什么继续吃饭的胃口。
  他低头时不时看手机,又或是再听听这帮长辈在聊些什么。
  一切好像都和刚刚一样,只不过,那道炽热的目光再也没有投注在他的身上。
  如坐针毡地忍受完剩下的时间,俞瑾慈终于等来散场。一顿饭,也总算是体面地结束。
  他们在饭店门口挥手告别,长辈说着有空要再聚,他们祝福彼此工作顺利,也祝福俞瑾慈和秦殊学业有成。
  转身之际,俞瑾慈和秦殊再次不约而同看向彼此,这时俞瑾慈脸上还保有刚刚告别时客套的笑容,秦殊这时候的表情也半斤八两。
  夜晚的风吹得脸上刺痛,春节临近,路上张灯结彩,不远处,几束烟花徐徐升起,最终在空中闪烁出耀眼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