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懿公主原本正歇斯底里着。
  眼下被打得懵在了原地。
  还是太后出声制止，说已经到了这一步，要想个合适的法子出来。
  屋内重新静了下来。
  皇后望着圣上和太后一群人离开大殿的身影，目光浮动，看不清情绪。
  倒是回头望向嘉懿公主的时候，脸上布满了嘲讽，“怎么？搅黄了本宫的赏花宴，还让本宫配合着你演了这么大一出戏，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嘉懿公主微微抬头，面上已经全无了方才的凄惨。
  而是一种近乎鱼死网破的癫狂，“我说过，我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让你们将我送到柔然去的。”
  “你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让太医诊出身孕，还特意找了太后来说情。”
  皇后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就不想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样的后果？
  嘉懿公主冷笑，她当然想过。
  但是无论怎么折腾，哪怕捅破了天，只要还是在盛京，天子就还是她的父皇，皇宫还是她的家。
  但是一旦去了柔然，就真的是无依无靠，任人拿捏。
  而此时的太子东宫。
  陆绝刚进门，便看见百里南那个讨厌鬼正笑眯眯地逗弄着笼子里的鸟儿。
  “赏花宴都结束了，你还待在我这里做什么？”
  太子也很是不耐烦，并不知道这个柔然的小王爷打得什么算盘。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圣上应该要给本王一个说法吧，我等他召我呢。”
  百里南屁股都不挪动一下，抓了一把鸟食，继续逗着笼子里的鸟。
  “今日肯定是不会召你的。”
  太子就差直接下逐客令了。
  百里南却像是全然听不见，将剩下的鸟食丢进盒子里，拍了拍手，掸了掸衣服，这才起身。
  “这和亲的人选肯定是要换的吧？”
  太子看了他一眼。
  心道，你都知道这事了，肯定是要换人了。
  面上却道，“柔然王娶亲，又不是小王爷你娶亲，这么关心做什么？”
  “那娶回去可就是你们所说的母后了，本王怎么能不上心呢？”
  百里南挑眉轻笑，看向了一旁的陆绝，“陆指挥，我说的对吧？”
  陆绝回望着他。
  只觉得这个人每句话都像是不怀好意一般。
  “你们盛京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你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本王找你们圣上要个人，他会同意么……”
  陆绝目光陡然阴寒，目光若是能实质，已经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人捅穿了。
  太子尚没有注意到两人眼底的刀来剑往。
  像是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打算要何人啊？”
  百里南面不改色，盯着陆绝要杀人般的目光。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挑衅，“这人你也见过，是本王今日在赏花宴上认识的姑娘，挺有意思的，我没记错的话，是姓沈吧——”
  一道像是淬了冰一般的冷厉声音响起，“百里南！”
  陆绝紧紧地盯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陆绝的这个反应。
  太子当即也明白了这个百里南没说出来的名字是谁了。
  心道，这个沈昭昭也不是倾国倾城啊，最多就是有点小姿色，怎么先是贺谨言，然后是陆绝，现在又蹦出这个百里南，还闹起来了。
  “她有婚约了，你换个人。”
  太子也坐不住了，“盛京才貌双全的女子还是有很多的，你你多待些时日，多见几家的娘子，别那么轻佻，才见了一面就说要带回去，再说了，你连人家名字都没有记住，只说得出来一个沈……”
  “我们柔然人最重眼缘了，看合适了就确定了。”
  百里南冲着陆绝道，“有婚约不碍事，又不是成亲了。”
  “你——”
  太子眼看陆绝要动手了，连忙一把按住他。
  转向百里南道，“天下女子那么多，小王爷你又何必夺人所好，拆人姻缘呢？更何况，人家知道吗，你就要带她回柔然。”
  百里南就像是故意与他们作对一般。
  “你怎么就知道本王不是那个好姻缘呢！”
  太子：……
  太子咬了咬后槽牙，真是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欠揍的人了。
  “不过你说的有一句很对，本王得尽快告诉她，我要带她回柔然。”
  百里南说干就干，迅速转身就往门外走，耳坠上的铃铛晃出漂亮的弧度。
  眼看陆绝也要走。
  太子连忙拉住了他，叮嘱道，“好好说啊，你别动手啊！”
  *
  夜色寒凉，点缀了几颗零散的星子。
  百里南闷哼一声，只觉得后脑像是被人用重锤敲过一般的疼。
  他强撑着睁开眼睛，赫然对上白日里见过的一双冷厉双眸。
  北镇抚司阴暗的光影里。
  陆绝端坐，黑色的鱼尾服衬得他的身形挺拔而修长，他翘着腿，以一种威严而又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面前的百里南。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位柔然的百里南小王爷。
  看似轻佻风流，句句都在表示，一眼就中意了沈昭昭，想将她带回柔然。
  但是在提及她的时候，眼里并无半分柔情。
  更何况，从宫里到太子的东宫，字字句句，这般精准而又刻意的频频挑衅。
  如若不是出于某种需要私下来说的目的，陆绝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
  百里南坐起身，似乎也并不意外自己此刻出现在北镇抚司的大牢中。
  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语气可以说是十分不好了，“谁打的我？”
  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一棍子还回去。
  陆绝并不想回答他，顿了顿只是又重复了一遍。
  “你到底想要什么？”
  百里南察觉出了他话里的不耐烦。
  也不介意地上满是杂草，墙上斑驳的印子，直接微微往后靠在了墙上，寻了个轻松舒适的姿势。
  “我是柔然的王爷，现在柔然王在位，你说我想要什么？”
  百里南看向陆绝，“柔然王生性风流，妃嫔妾室数不胜数，我是他的第十八个儿子，上面有兄长，下面有比我小的，不在柔然境外找助力，我根本坐不上那个位子。”
  陆绝并不意外他的打算。
  都是龙生之子，谁都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
  生杀予夺的权利诱惑实在太大，被压抑久了，当然就想要争一争。
  “你找错人了，我不过是个北镇抚司的指挥，帮不了你。”陆绝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该找太子。”
  “太子很是信任你。”
  百里南也很直白，“更何况，这些时日，我也没寻到和太子合作的时机。”
  简而言之。
  就是在京中观察了数日，没找到太子的软肋。
  倒是你，陆绝撞了上来。
  呵！
  陆绝简直想要冷笑。
  果然是看着就讨厌的人。
  那一棍子还是下手轻了。
  第87章
  而这时的贺谨言刚乘着夜色从京郊回来。
  刚下马车便发现府里的老管家焦急地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宫里来人了，此刻正在书房等你。”
  贺谨言刚从京郊外查了案子回来,忙碌了一整日此刻正一身疲倦,眼底里都是困意。
  闻言却是迅速清醒了过来，看向老管家问道,“宫里的人？谁？”
  自从那日在贺府。
  嘉懿公主说要让他去求赐婚之后。
  他便整日惴惴不安。
  和亲的人选已经定下，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因为不想去和亲,而将他拉出来。
  那他，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皇宫之内向来看关系走人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钢丝上。
  出身微末的穷小子纵然可以因为寒窗苦读与运势迈过青云台，踏入天门。
  但是，你以为自此改变命运,摩拳擦掌，准备大有作为，殊不知,天子脚下,向来就不缺少人才，也不缺有权有势的人才。
  踏入天门,进入另外一个此前从未涉足过的世界之后。
  方才知晓,人与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有权有势、家里有所依仗的人生来就比他底气足,耳濡目染所获得的学识见地,他怎么也追赶不上。
  尤其是，寒门之子很容易就会成为一个异类，一个与周边格格不入的异类,所以，在你得罪了某些人之后，就会发现无权无势之人的命，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句话。
  想要往上爬。
  就得有所依仗。
  所以，他没有拒绝嘉懿公主递过来的橄榄枝。
  但是，他并不觉得，他放弃了沈昭昭。
  贺谨言推开门。
  屋内的人正是嘉懿公主身边的青衣侍女。
  贺谨言看向她，心里不耐烦面上却并不显露，声音平静地问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