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女官像是这才知晓公主和亲的对象是老柔然王，当即也明白了。
  “怪不得宁嫔这几日天天千恩万谢地往您面前跑。”
  “她是该感谢本宫，不过这皇室的公主，婚事向来半分由不得自己做主，安阳终归也是逃不过和亲的命的，只是早一点晚一点罢了。”
  “虽然都是远嫁，但可不一样，昭平公主嫁的是年纪相仿的西凉太子，过去当的是西凉太子妃。”
  昭平……
  “昭平小时候那么乖巧可爱，长大后更是冰雪聪明，乖巧伶俐，圣上还不是说让她去和亲就和亲。”
  皇后的脸上现出的落寞很快被怨恨取代，“同样是公主，昭平还是嫡长公主，怎么就得去和亲，嘉懿怎么就可以自己挑选驸马嫁人留在盛京。”
  她轻蔑一笑，“若是她那驸马未死，她尚未和离，这事也落不到她的头上，偏偏她同她那母妃一样，都是个空长了个好脸蛋的蠢物。”
  这边皇后走远了。
  嘉懿公主便拉住了常嬷嬷，“嬷嬷，皇祖母有何话要与我说？要不你还是让我进去吧。”
  太后向来疼爱这个孙女她也是知道的。说起来，她也是看着嘉懿公主长大了，当下也心疼地道
  “她老人家让奴婢告诉您，和亲一事是圣上定下的，还特意让她不要插手。”
  嘉懿没想到求太后的路也被堵死了，当即又委屈又气地道，“那皇祖母知道我去柔然是要嫁给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头子吗？”
  常嬷嬷叹了一口气，“殿下，太后她老人家该劝的该说的，都已经同圣上说了，谁知道圣上这次就是铁了心要您去和亲——”
  “我不信父皇竟真的如此绝情！铁了心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嘉懿公主话音刚落，没等常嬷嬷说话，便气汹汹朝着圣上的宫殿而去。
  *
  夜色入水，清透的微微凉意袭来。
  一辆马车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贺府门口。
  青衣女官上前叩门，门口的守卫在看清宫里的令牌之后霎时恭敬起来，连忙让开了门。
  很快，贺谨言的房门被叩开。
  青衣女官之后，女子取下黑色的兜帽，露出的是一张精致美丽的面庞。
  贺谨言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眼里的闪过的是惊讶与疏离，而后他恭敬且规矩地行了一礼，“殿下。”
  青衣女官很快退了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这几日全然笼罩在要去和亲的阴霾之下，此刻看着眼前的情郎，嘉懿公主心头浮上的尽是委屈，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露，而是出言讽刺道，“贺大人，本宫这几日多次让人召你相见，你都推脱，怎么，得知本公主要和离了，与你便没有利用价值了？！”
  贺谨言当然已经知道了嘉懿公主即将要和亲的消息。
  甚至于，在最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最先浮起的竟是喜悦与庆幸。
  他与这个公主纠缠在一起本来就是无奈之举，当时的他并没有更好的选择，更是违心背叛了昭昭，如今公主远嫁和亲，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一切都还有纠正过来的机会。
  “公主殿下严重了，属实是这些日子下官公务繁忙，不得已才推脱的。”
  想是这么想，说当然不能这么说，贺谨言当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得罪嘉懿公主，当即找了理由开口道。
  见贺谨言出言解释了。
  嘉懿公主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语气也跟着柔婉下来，“贺郎，眼下皇兄和母妃自顾不暇，和亲一事，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和亲一事？
  和亲一事据说乃是圣上旨意，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变化的可能。
  贺谨言正在倒茶的手微微一顿，“殿下想要臣如何做？”
  嘉懿公主将手支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着面前贺谨言的动作。
  听着对方一口一个殿下，一口一个臣的，饶是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似乎也是这样一副端方规矩的模样与措辞，就算是最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面上依旧是这般冷静又疏离。
  “贺郎，你可以唤一下我的小名吗？”
  过了一会儿，贺谨言走近，将热茶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听见贺谨言吐出了两个字，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是她所喜欢的。
  不是封号，是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但并不是她的小名。
  女子唇边的笑意敛了几分。
  而后微微冷笑了一下，语气却是如同方才一般温婉柔和，“我不想去柔然和亲，贺郎你去求我父皇赐婚吧！”
  “哗！”
  贺谨言手中的茶杯落地，四分五裂，热茶也洒了一地，顿时一片狼藉。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嘉懿公主，语气里也没了敬畏之词，“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现在本公主要去和亲了，你想撇清关系？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呢！”
  嘉懿公主将他的惊恐与不敢置信尽收眼底，语气也慢慢冷了下来。
  “殿下，我并非此意。”
  贺谨言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硬碰硬，语气也缓和了好些，劝慰道，“殿下让我在这个时候求赐婚，不是明摆着与圣上对着干么……”
  第75章
  接着的几日都是阴天,乌云阴郁，像是有暗流涌动。
  除了刚得知和亲消息那几日的歇斯底里，嘉懿公主后几日反倒是安静了许多,就像是已经能够面对嘉贵妃受了冷遇、圣心无法改变的境况,已然接受了要去和亲这个事实。
  沈昭昭并不知道宫里发生的弯弯绕绕。
  一连几日，她都乖巧得像个鹌鹑一样,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这还是因为实在太闷了，叶氏扛不住她撒娇，这才大发慈悲地让她跟着出来了。
  沈昭昭趴靠在马车的窗户边。
  掀开帘子往外看,“阿娘啊，你早就该带我出来逛逛了，我都要闷死了。”
  叶氏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阿爹为什么不让你出来你不知道？！”
  她还记得那天沈昭昭带给她的冲击，先是还与北镇抚司的人私下来往,再是贺谨言与嘉懿公主已生情意。
  这一桩桩一件件，当即就让沈飞章说要冷静一下，给沈昭昭下了禁令,好好待在家里,他没冷静结束，不许出去。
  沈昭昭当然知道原因,“阿娘啊,贺谨言现在与嘉懿公主互生情意，他未来是要当驸马的人,难道你要我去与圣上的女儿抢夫婿吗？！”
  她紧跟着又道,“你们敢让我去与公主作对，我还爱惜我的小命呢！”
  叶氏看着沈昭昭的侧脸，目光温柔,“昭昭，你是因为是公主才说不喜欢，还是一直不喜欢。”
  沈昭昭也侧过头看向叶氏，毫不意外地在自己阿娘眼中看见了对她的心疼。
  她顿了顿，搂住叶氏这才道，“起初我也以为我喜欢贺谨言，后来意外撞见了他与嘉懿公主……亲密，我伤心了一阵，也就过去了，这才发现，我也不是那么喜欢。”
  叶氏拍了拍她的脑袋，问得直接，“你中意北镇抚司的那个陆绝？”
  这直截了当的直白一问，当即就让顺势歪在叶氏怀里的沈昭昭坐了起来。
  “谁……谁中意他了！”
  叶氏心下了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北镇抚司的人，饶是你阿爹再疼你，也不会同意的。”
  不光沈飞章，叶氏自己也并不看好，“咱们家小门小户的，爹娘也不奢望你什么，只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地过一辈子。但是你看看那个北镇抚司，那些人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身首异处了，到时候，你怎么办呢？！”
  “昭昭啊，阿爹阿娘都是过来人，总归都是为你好的，不忍心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咦，阿娘，这个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方才出城门的时候就遇到过？”
  沈昭昭指着车帘之外的一个人问道。
  “我一同你说这个，你就岔开，真是半点也听不进去。”
  叶氏埋怨*道，絮叨归絮叨，还是顺着沈昭昭手指的方向往外望，“那个人吗？”
  沈昭昭：“刚走过去了，看不到了。”
  叶氏：“……”
  叶氏去的是静安寺。
  盛京城中世家妇人贵女们上香多来此。
  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沈昭昭先一步掀开帘子下了车，而后回身来扶叶氏。
  正好旁边同时也停了一辆马车。
  下来的是一位珠翠环绕的胖妇人，看到叶氏当即就热情地开始招呼，“呀，这不是沈夫人吗！真是巧呀，你也来上香呀！”
  “呀！这便是昭昭吧，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沈昭昭和叶氏对视了一眼。
  而后在叶氏的目光催促之下，只得冲着那个胖妇人行了个礼，“莫夫人好。”
  “沈夫人啊，这静安寺真是偏，坐马车坐得我快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