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既然是颇有造诣,那么扑通的琵琶曲子自然不稀罕。
但是琵琶名曲有价值千金,他实在捉襟见肘。
恰逢那个喜好游山玩水的李大家此刻在京郊,但是没曾想对方在得知他的来意之后,直接拒绝了,说是多少钱也不卖。
于是他在那个脾气古怪的李大家的门口站了一夜。
终于得到了借他的诗册一观的机会。
他彻夜摹写的诗册果然让林清柔爱不释手,他的好友再适时地告知难得之处,以及他彻夜摹写的情意。
果然,林清柔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就比旁人要柔和了。
后来,他娶了林清柔。
林家亦成为了他郭弘安的助力以及支撑。
林侍郎虽然只是一个侍郎,但其父乃是先皇的师傅,他本人亦是受人尊敬。
林侍郎只有林清柔这么一个独女,自然不遗余力地帮衬他。
直到当时的萧相爷罔顾先帝的意愿,大力推崇减税。
朝堂之上,他领着大半的清流,站在了对立面。
彼时,他已经是大理寺丞。
圣上大骂萧相,更是将其政治举措一一否决。
朝中的清流霎时成了两派,一派以萧相和林侍郎为首,赞同减税以支持民生,一派则同他一道站在了先帝的这一边。
后来萧相被贬。
林侍郎辞官,更是在临走之前与他决裂,说看错了人,骂他就是个自私自利,只知道媚上的小人。
起初他娶林清柔不过是为了林家的助益。
他以为他也不会喜欢林清柔这样太过规矩板正的女子。
直到林清柔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
一个清翊少年老成,板着脸被说是个小老头,至于清颜,则软软糯糯的,整日笑眯眯的,看到她像是所有忧心的事都能忘掉。
至于清柔,总是温温柔柔地看着清颜逗她这个沉闷的哥哥。
寻常时候,她面上也是挂着温柔如水的笑意,管着偌大的一个
郭府。
他想,他不是对她完全没有情意的。
直到韩云瑶与罗尚书之子和离,从罗家跑了出来。
说她的那个夫君乃是一个纵情花街柳巷的纨绔子,这些年她在罗家一直过着非人的日子。
更是哭着说她一直没有忘记她——
门突然嘎吱一声。
像是从外面被人推开。
郭弘安坐在椅子上没有动,面前的纸上已然写满了字。
“你来了。”
郭弘安坐直了身体,看向正抬步迈进来的年轻人,像是并不奇怪他在这个时候会前来。
陆绝将目光落在了他面上的纸上,声音里带着嘲讽。
“与韩氏这么多年的感情,当年哪怕抛妻弃子也要娶她,怎么现在感情淡了要休她了?”
但是,对于这样攻击性极强的嘲讽,郭弘安并没有动怒。
他将那封休书放在一旁,平静地看向面前的人,语气反倒像是夸赞,“声东击西的策略用得很不错。”
陆绝就这么站在屋内的正中央,正对着郭弘安书桌的方向。
他面上几乎没有表情,只是眸色漆黑,看向郭弘安目光里露着锐气。
一股想要将面前这个看上去儒雅斯文的人的外皮撕开的凌厉。
郭弘安像是并不为他的行为生气,也没有在意他此刻算不上客气的眼神。
反而像是用一种赞扬的语气道,“先是以崔邈的案子引起我的注意,将所有人的目光聚到相府,实则想要拉下水的是宸王殿下;在以为宸王失势我赴任外放已经是最坏的结果的时候,你杀了一个回马枪,让崔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韩氏的恶行揭开。”
郭弘安顿了顿,又道,“当初崔邈的那封信起初就在高峰的手上,你不过是一个制住我的幌子,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太子为何偏偏找你来做这个制住我的幌子?”
天色渐晚,夕阳的光影温柔地洒在陆绝的半张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只是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另外半张脸隐在暗里,带着不动声色的沉稳以及冷漠。
他轻哂,“你是想说太子殿下因为你我之间的关系,故意让我来做幌子,以此来牵制你?”
没等郭弘安回答,他接着又道,“那又怎么样呢?”
“清翊,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郭弘安面色一顿,看向陆绝的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当年之事乃是韩云瑶所为,是她贪心不足,害死你母亲,害得清颜溺水。当年,我在一日之内,先是听闻了你母亲不行了的消息,又得知清颜溺水身亡的事,你以为我就不痛心不难过吗?”
“我母亲死后不足百日,你便明媒正娶迎了韩云瑶进门,我说母亲和清颜的死有蹊跷,求您彻查,你听信韩云瑶的谎言,认为我伤心过度生了幻觉。”
陆绝的声音泛着冷意,“这就是你所说的痛心难过?”
“当年你全无证据,所说的话全然都是臆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郭弘安有些恼羞成怒地道,“大宴之上那个丫鬟也当着众人的面,说是你亲口教他说的这番话,逼着她指认夫人,言之凿凿,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所说的那些话?!”
“受人欺骗蒙蔽的人是你。”
陆绝冷声打断他的话,提醒道,“是你忘恩负义,让我母亲伤心郁结在前,后在韩云瑶痛下杀手之后,又听信她的鬼话,才导致杀人凶手逍遥多年。”
郭弘安有些语塞,顿了顿才呐呐地道,“但她不日就会被送往刑部,也算是赎罪。”
“血债血偿,那是她该受着的。”
话至此,郭弘安已经无话可说。
他低垂着头,像是陷入了往事,像是在这么多年的枕边人竟然是个蛇蝎妇人而伤心。
冷不丁地。
他听到陆绝问,“不过细细想来,韩云瑶当年的手段并不高明,郭相这般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被哄得团团转呢?”
第62章
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冷风将檐下的灯笼吹得滴溜溜地乱转。
沈昭昭懒洋洋地歪在躺椅上。
旁边的架子上正放着一本写着锦衣卫的俏青梅的话本子。
至于那只白色的胖猫。
则因为叶氏在它睡得正香的时候,冷不丁地将她从沈昭昭的怀里而抱了出来,而不满地绕着叶氏踱步子。
时不时地喵上两声,表达自己的抗议。
沈家这几日的氛围依旧有些奇怪。
但是闹了这一出,那些原本已经习惯了三房人微言轻处境的人,突然发现,人家并不是任由拿捏的软柿子。
“你那祖母向来厉害,见你父亲似乎是铁了心要分家,就干脆装病。”
叶氏提到了老夫人的病,“这几日大夫倒是装模作样地请了,只是她那房里的许嬷嬷,药都不曾熬上一罐,能是什么大病!”
沈昭昭不置可否,“阿娘,这件事你别插手,这件事的结果要么就是阿爹这次铁了心要为你做主,要把我们三房从沈家分离出去,那么至少,库房里面的陪嫁也可以出来见见光了,而不是一项一项被她们一个一个地往自己的屋子里搬了。”
她顿了顿,又道,“要么就是老夫人的苦肉计奏了效,你阿爹心软了,改了主意,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瞅着叶氏听见这话,原本还带着笑意的面容又皱了起来
沈昭昭又道,“纵然三房分出去的想法被扼杀了,但是这次阿爹的态度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们三房是想分出去的,只是老夫人不肯,这样一来,往后,他们也会对我们客气一些。”
沈昭昭分析得头头是道。
叶氏看着她,却觉得离京不过一个月,昭昭竟然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殊不知。
是因为沈昭昭在最近的这个月里,进了北镇抚司,做了指挥使,进了皇宫,见了圣上,更是已经在将死的边缘徘徊游走了好多次。
至少在眼界与胆识上,与当初的沈昭昭已经不一样了。
白猫子还在绕着叶氏的凳子腿儿转圈圈。
两个人也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叶氏突然提到了贺谨言。
“昭昭,前两日我与你阿爹想到了一件事。”
沈昭昭见她语气认真了起来。
于是半坐起来,侧头去听叶氏说话。
“我和你阿爹想着,谨言现在在大理寺极受器重,如今也算是业已定,是时候该成家了。”
沈昭昭手一顿,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也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正好谨言几天前就已经在我们面前提起,说他在大理寺现如今已经稳定下来了,也是时候寻个好日子将亲事落定了。”
“阿娘,我觉得我年纪还尚小。”
沈昭昭当即眼巴巴地看向叶氏,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抗拒。
“你阿爹的同僚任大夫记得吗?”
“谁啊,不记得。”
“他家的女儿与你年纪一般大,现在孩子都已经有两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