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顿了顿,她声音轻缓,用沈昭昭的语气问道,“是你扶我回来的吗?”
脸还是陆指挥的脸。
但是此刻说话的声音很轻,面色也很是柔和,甚至还带着一些笑意。
幻灭归幻灭,但是比起那个拿着刀一副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就杀了你的陆指挥。
他还是觉得面前的这位女娘子似乎更好相处一些。
好相处的沈昭昭此刻心里却想打人。
她这两天过得可真是热闹非凡忙碌无比。
先是大清早被高府尹薅起来一道去查案,沿着那个湖一圈又一圈地转,接着被拉着去看尸体。
然后又目击了贺谨言的背叛,然后哭了许久,又浑浑噩噩地睡了一整个白天,接着又被薅出来查案,说是又死了一个人。
之后就更是刺激了,后厨的黑衣人要杀她,这个叫崔颢的也要杀她,还将血溅了她一脖子。
她本来就累,头一直昏昏沉沉的。
又加上这么一连番的刺激之下。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头晕得再也撑不住了。
但是奇怪的是,头晕成这个样子,却一直没有失去意识。
不知道是因为她觉得现在晕了不合适一直强撑着。
还是这几日见了这么多的大场面,头已经晕习惯了。
没等她再说些什么。
面前的赵长安突然好奇地问,“你是哪家的娘子啊?多大了?怎么就跑到了陆指挥的身体里面去了呢”
沈昭昭;“……”
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就相信了陆绝讲的这个诡异的故事了呢!
她能不能也学着回沈家在阿爹阿娘面前讲上一讲呢。
沈昭昭于是告诉他。
她姓沈,父亲是太医院的一个小医官。
然后又将侍郎府那日所发生的事情同他讲了一些。
听到落水后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北镇抚司了。
赵长安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天她一醒来就开始哭,哭得涕泗横流,上气不接下气的。
并且这个场景,差点没成为他的阴影。
那么后来在诏狱的晕厥。
在北镇抚司前厅见到尸体的晕厥。
以及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举止,以及面上浮现的慌张与惊恐也就不奇怪了。
更何况,昨日来来往往,案件跌宕起伏,更有人想要伺候而动,想要趁乱下手。
在来相国寺之前。
沈昭昭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要这些时日所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贺谨言,
就是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然而现在。
最先知道她和陆绝的秘密的,是赵长安。
并且,已经没有告诉贺谨言的必要了。
沈昭昭歪着头。
然后她听到一道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响起,“沈娘子,你不要害怕了,我武功还可以的。”
沈昭昭望向面前的赵长安。
有些惊讶于面前这个少年此刻的安慰。
她轻轻笑了笑,温柔的神情与她现在的脸完全不符。
她有些触动地道,“小胖,你能帮我找点吃的吗?我饿了。”
赵长安:???
第31章
吃饱喝足了之后。
沈昭昭很快就又恢复了精气神。
像是赵长安见到的,饭前刚睡醒的那个忧郁得不行的她,只是个幻觉。
出了这档子事。
太后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待在相国寺烧香拜佛了。
休息了一阵之后就说要回宫里去。
当然。
她下了懿旨,若是有人将崔颢对嘉懿公主的抹黑之言传了出去,定不轻饶。
更是让人将崔颢的供述及此案的案卷进行了修改,保证没有什么对嘉懿公主名声不利的言辞,才让人快马加鞭呈至宫中。
临行前。
崔颢死了。
说是自知罪责深重,饮毒自尽。
沈昭昭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但是她并不会自以为是到认为只有她一个人意识到这一点。
更何况,这些事情很快就与她无关了。
崔家的案子已经定了,只要能进侍郎府,她和陆绝一起往那个湖里跳,很快就可以换回来。
想到这里。
沈昭昭突然觉得,下山的路也没有那么陡得令人难以忍受了。
“诶,老大怎么现在都不骑马了?”
刘副使将马慢了下来,同赵长安并行。
他看了高府尹的马车一眼又一眼。
就在方才,老大拒绝了他牵过来的马,说要坐马车。
赵长安就凑了过来,问老大,是不是还是坐大理寺的马车,来的时候就那么来的。
大理寺?
他还没来得及惊讶老大什么时候同大理寺关系这么好了。
就看见大理寺的那位贺寺正似乎是听见了他们说的话走了过来。
但是,自家老大瞅都不瞅人家,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扭头就拦住了高府尹的马车。
赵长安抬了抬头,看了刘副使一眼。
为什么不能骑马?
因为“陆指挥”现在的芯子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啊。
赵长安知道原因,但他不能说。
他梗了梗,憋得有些难受,于是也跟着看了一眼高府尹的马车,想了想后找补道,“您不觉得坐马车更气派一些吗?”
“哪里气派了?”
刘副使嗤之以鼻,“憋憋屈屈的挤在里面,难受得很。”
而这边的禅房之中。
一身黑色男装的陆绝正在陪妙一禅师下第三局棋。
棋盘之上,黑子犹如过境狂风,所到之处,杀招必现。
竟已逼得白子七零八落,退无可退,溃不成军。
陆绝白皙的素手将手上的黑子放下,神色淡淡地道,“你输了。”
妙一只是笑。
看向陆绝的眼睛里带着悲悯,“你杀心太重了。”
陆绝不置可否。
他不杀人,那么死的就会是他。
忍让,除了让小人更加猖狂之外,一无是处。
妙一看着陆绝。
像是在透过这具女子的脸,去看真正的陆绝,抑或是十几年前那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少年。
时隔多年,愤怒与仇恨早已模糊了他的面容。
“开始了吗?”
妙一又问,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但嗓音却带着一股饱经风霜与历经世事的苍老,就……像是能勾起往事。
“嗯,开始了。”
陆绝点了点头,他侧坐着,静谧的光线洒在他的指骨上,他将手往里缩了缩,让阴霾将自己的手重新笼罩。
他一个手染鲜血的人,怎么配好好地待在阳光之下呢!
“郭弘安这次没有护着崔家?”
妙一觉得这一句接着一句问得,显得自己一个方外之人很是关注这些红尘俗事一样。
但是面前的这个人,问一句才说一句,要想聊下去,只能如此。
“他倒是想护,但是我先将崔邈顶着他郭相的名义贪墨的证据丢了出去。”
陆绝轻蔑地道,“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若是火没烧到自己身上,那位表面上宅心仁厚温和待人的郭相可能还会保一保,维护一下,但是事情牵扯到自己了,那自然便是割席决裂,将自己与那些东窗事发的祸端撇得干干净净,最为方便。”
“十三年前他便是如此,自私自利,生性凉薄,全然不管别人的死活,捏造各种各样的故事只为维护他的名声,十三年后还是如此,曾经替他做了许多龌龊事的心腹说丢就丢,更是不惜拿出所谓的证据来证明自己与这些脏事无关。”
陆绝摩挲着指腹,望了一眼窗外。
都是一丘之貉,想要挣脱,哪有那么容易!
沈昭昭回到北镇抚司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了。
高府尹特别客气地看着她下了马车,才转头离开。
当然临走之前还没忘记恭维两句,让她有机会到他家里去转转。
沈昭昭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马车。
懒洋洋地迈着步子,跟着刘副使往里面走。
直到她一推开门,便瞅见陆绝的那个叫芍药的美貌侍妾正坐在屋中。
烛火跳跃。
明明灭灭的阴影浮在女子姣好的面容之上,模糊了她的侧脸,却也蒙上了一层撩人心弦的妩媚。
芍药原本正托着下巴看着晃动的火苗,听见响动,飞快地望了过来,一双翦水秋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意。
沈昭昭下意识地望向赵长安。
怎么办?
你们陆大人的侍妾又来找我了。
赵长安并不懂她之前为什么要把这个太子送来的女人留下。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陆指挥”并不是陆指挥,实际上是个女人,也就猜到了她估计是不知道状况。
但是现在,这一个女人含情脉脉地望着另外一个女人,一副想和她好好浓情蜜意一番的样子,这样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