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陶哥儿明白了贵妃的潜台词，懂事地点头：“贵妃娘娘说的对，我记住了。”
王熙凤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吩咐景铨：“我知道了。
“你告诉外头，若是一会儿人来了，带进来就是。”
景铨顿一顿，躬身答应。
“长赢对这里不熟，你带了端王去。吃些点心喝些饮子。走一圈去更衣。
“待上了路，就不方便挪动了。”王熙凤又嘱咐两句，让他带了陶哥儿出去。
陶哥儿明白贵妃这是不想让自己在场，有些依恋地蹭了蹭王熙凤：“等回了宫，我就又要天天上课了。
“和恪姐姐说，贵妃娘娘最会搭配饮食。我最近有些吃不好睡不稳，长赢的嘴上都急出泡了。
“可是母后又不想让我总是喝那汤药。
“我可不可以请贵妃娘娘帮我看一看我日常的食谱菜单？”
王熙凤听了，忙搬着他的小脸儿细看了一回，又靠近仔细闻了闻，微微皱眉：
“我还以为你是跑来跑去的火气。可照你这样说起来，只怕是食火。
“等回去吧。
“回到宫里，我先叫了太医给你看准了症候，然后就帮你吩咐食谱。
“——你虽然离我那里远，但是离你父皇近，回头我让人给你们父子一起送阵子饭！”
陶哥儿开开心心地道了谢，从榻上爬下来，拉着景铨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王熙凤这才向外扬声：“长赢进来。”
长赢规规矩矩地进来，在外间的门外行礼。
王熙凤笑了笑：“知道你规矩，先过来，有事问你。”
长赢这才迈步进门。
“你也听见了，贾敬，没了。”
陶哥儿离开，周遭的空气似乎也跟着安静下来，王熙凤的表情沉静，眼神中掠过一丝茫然。
前一世，太妃过世，贾敬也死了，也是服了金丹死的。
难道这一世的轮回，竟然仍旧遵循着前一世的因果？
长赢听着上头这一句之后便没了动静，不由悄悄抬了眼去看。
一向都是喜怒颇形于色的王贵妃，这时候的脸色，竟似笼入雾中一般，让人看不清楚。
“南府出事前后，是你在陛下身边服侍。想必其中情由，你都尽知。
“今次又是你领了圣命，服侍端王来此行祭。
“想来，贾敬之事，圣意究竟如何，我该问你才对。”王熙凤看向长赢。
长赢欠身叉手：“怎么处置贾敬的后事陛下没有明旨。
“但是前天说定了要让端王走这一趟的时候，陛下倒是提过一句相关的话。”
王熙凤静静地看着他。
长赢也不抬头，只是低声复述：“陛下说，最近京中风水不大好，总是死人，该做几场法事。
“当时陈铎也在旁边，他陪着说笑，说那陛下万万不能再去拈香了，万一再出祥瑞，让四夷也听说了，怕是都要进京朝贡，到时候，鸿胪寺该去跟户部打饥荒了。”
王熙凤皱了皱眉：“陈铎这话是真多！”
长赢微微弯了弯嘴角：“陛下也这么说。”
“然后呢？陛下还说别的了么？”王熙凤看他。
长赢仍旧低着头：“没有了。只是吩咐陈铎说，再过些日子就是重阳，让预备些素淡的布帛礼物，打点好了送去各府。”
素淡的。
布帛。
王熙凤轻轻叹了口气，点头表示知道了：“你去吧。景铨未必会带孩子。”
长赢躬身，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微微迟疑了一瞬，才道：“奴才想求贵妃一件事。”
“说。”王熙凤利落得很。
长赢的腰弯得更深了一些：“陛下先前露过意思，想留奴才在身边伺候，但是又担心端王没有尽心服侍的人。
“奴才只好抢先求了陛下，让奴才回去服侍端王。
“陈铎虽然被提拔进了紫宸殿，但是这些日子看来，陛下似乎并不满意。
“奴才想求娘娘指点，您看，奴才是不是把富贵儿教出来，让他来伺候端王，奴才自己，仍旧回紫宸殿去？”
王熙凤失笑：“长赢，你也有囿于眼前的时候啊？”
长赢一愣，抬起头来，直直对上了王熙凤的眼神。
“太上亲口吩咐了，让景铨代替庆海，近身服侍陛下。”
王熙凤痛快明确，“你跟庆海、跟我，再怎么疏远，也是分割不开的。
“陛下虽然爱用你，却不会真的长久把你留在身边。
“景字辈，才是他最信任的那批人。
“景铨是景字辈的大师兄。
“只要陛下没有想要重设锦衣卫的意图，那景铨在陛下身边的位置，无可取代。”
第458章 他是道士
长赢迷茫了一瞬：“那，陛下会重设锦衣卫么？”
这次轮到王熙凤发愣。
二人又对视了一眼。
王熙凤摇了摇头：“不知道。”
长赢再度低下头去：“奴才明白了。不论如何，奴才还是要教出几个孩子来才好。”
“未雨绸缪，原该如此。”王熙凤点头。
长赢不再往下说，恭敬告退。
这一段工夫，已经足够安儿等人把里里外外的东西收拾清楚。
安儿便进来请王熙凤换装：“差不多也快该出发了。”
王熙凤点头，起身，换了路上方便一些的发型衣饰，然后命她们：“去看一眼勇王的安排。”
岳韶从命而去。
安儿和春暖便让剩下的内侍和宫女都把自己的行李也准备好：“外头说一声走，就得马上走，不能拖慢大家的速度。”
一个宫女小心地看了安儿一眼，低声问：“我们在行宫时，外头都是会等我们至少一刻钟才出发的。
“怎么贵妃娘娘却这样为外头着想呢？”
安儿含笑：“因为在大明宫，安排时辰和行进的，一般都是咱们贵妃娘娘。
“咱们饮羽殿是所有人里，最讨厌别人不守时的。
“以己度人，咱们当然也不能让人家等咱们。那岂不是自打嘴巴？”
小宫女的眼睛亮了亮，对于王熙凤在大明宫的权势又有了一点点近距离了解，满面笑容地低下了头：
“奴婢受教了。”
安儿弯弯唇，不做声。
正在此时，外头一阵匆匆脚步，接着便是守门的春生来报：“启禀娘娘，荣国府太夫人贴身侍女金鸳鸯求见。”
王熙凤在内看了安儿一眼。
安儿点头，向外接了两步：“宣。”
只见鸳鸯一身孝服，腰横孝带，头上还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
满脸泪痕，进门便双膝跪倒在王熙凤面前：“奴婢鸳鸯，给贵妃娘娘磕头！”
王熙凤看着她，心里有一股微微的暖意，说话便十分和气：“起来说话。”
鸳鸯答应了，又磕了个头才站了起来，低头带着哭腔，道：“禀娘娘，宁国府带了信过来，说我们宁府的大老爷贾敬，昨夜吞金丹，殁了。”
王熙凤呵了一口气出去，轻轻地往后靠了靠：“我刚才听说了。”
鸳鸯仍旧低着头，泣道：“论理，这件事不该烦到贵妃娘娘跟前。
“我们老太太使奴婢过来，是因为她老人家一听便晕了过去，病倒了，两位太太，得服侍在侧。
“老太太便让奴婢来，给贵妃娘娘磕头，求教娘娘，我们一家可能先行出发回府，按照贾敬的前科进士身份，安排丧事？”
所以，这是来探问宫中对于贾敬的态度的。
按照他辞掉的爵位下葬是绝无可能的，那照着他那个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贾珍的父亲的身份呢？还是照着他再往前去的前科进士身份？
哪个是皇家的底线？
王熙凤的脸色淡淡，低头看向自己放在榻上炕桌边的纤纤素手：
“贾敬已经修道多年，不理俗务。
“他在道观吞了金丹，那是在追寻他自己的修道大业。
“如今仙去，正是合了他自己的心意。
“你们给人家办丧事，却要照着俗世的礼仪去办，岂不是硬跟人家对着干？
“照我说，那就该办法事。仙去的道士怎么办，他老人家就该怎么办。”
可是羽化的道士，也是跟普通人一样封棺下葬的呀——
鸳鸯明白了过来。
这是要照着庶民百姓普通人的规格办。
她只是个传话的奴婢，自然不会多嘴多舌，当下便又跪下给王熙凤磕头：
“贵妃娘娘既是开恩允准，那奴婢就回去服侍着我们老太太起行了。”
王熙凤点头，看看她：“你倒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孩子。日后服侍你们老太太归了西，若是没地方去，就来宫里找我，我给你找个好地方。”
鸳鸯愣住，不由抬头看着王熙凤。
她还记得，当初王熙凤入宫之前，伙同贾元春、带着贾宝玉去算计的人里头，有自己一份！
王熙凤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吩咐景铨：“我知道了。
“你告诉外头，若是一会儿人来了，带进来就是。”
景铨顿一顿，躬身答应。
“长赢对这里不熟，你带了端王去。吃些点心喝些饮子。走一圈去更衣。
“待上了路，就不方便挪动了。”王熙凤又嘱咐两句，让他带了陶哥儿出去。
陶哥儿明白贵妃这是不想让自己在场，有些依恋地蹭了蹭王熙凤：“等回了宫，我就又要天天上课了。
“和恪姐姐说，贵妃娘娘最会搭配饮食。我最近有些吃不好睡不稳，长赢的嘴上都急出泡了。
“可是母后又不想让我总是喝那汤药。
“我可不可以请贵妃娘娘帮我看一看我日常的食谱菜单？”
王熙凤听了，忙搬着他的小脸儿细看了一回，又靠近仔细闻了闻，微微皱眉：
“我还以为你是跑来跑去的火气。可照你这样说起来，只怕是食火。
“等回去吧。
“回到宫里，我先叫了太医给你看准了症候，然后就帮你吩咐食谱。
“——你虽然离我那里远，但是离你父皇近，回头我让人给你们父子一起送阵子饭！”
陶哥儿开开心心地道了谢，从榻上爬下来，拉着景铨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王熙凤这才向外扬声：“长赢进来。”
长赢规规矩矩地进来，在外间的门外行礼。
王熙凤笑了笑：“知道你规矩，先过来，有事问你。”
长赢这才迈步进门。
“你也听见了，贾敬，没了。”
陶哥儿离开，周遭的空气似乎也跟着安静下来，王熙凤的表情沉静，眼神中掠过一丝茫然。
前一世，太妃过世，贾敬也死了，也是服了金丹死的。
难道这一世的轮回，竟然仍旧遵循着前一世的因果？
长赢听着上头这一句之后便没了动静，不由悄悄抬了眼去看。
一向都是喜怒颇形于色的王贵妃，这时候的脸色，竟似笼入雾中一般，让人看不清楚。
“南府出事前后，是你在陛下身边服侍。想必其中情由，你都尽知。
“今次又是你领了圣命，服侍端王来此行祭。
“想来，贾敬之事，圣意究竟如何，我该问你才对。”王熙凤看向长赢。
长赢欠身叉手：“怎么处置贾敬的后事陛下没有明旨。
“但是前天说定了要让端王走这一趟的时候，陛下倒是提过一句相关的话。”
王熙凤静静地看着他。
长赢也不抬头，只是低声复述：“陛下说，最近京中风水不大好，总是死人，该做几场法事。
“当时陈铎也在旁边，他陪着说笑，说那陛下万万不能再去拈香了，万一再出祥瑞，让四夷也听说了，怕是都要进京朝贡，到时候，鸿胪寺该去跟户部打饥荒了。”
王熙凤皱了皱眉：“陈铎这话是真多！”
长赢微微弯了弯嘴角：“陛下也这么说。”
“然后呢？陛下还说别的了么？”王熙凤看他。
长赢仍旧低着头：“没有了。只是吩咐陈铎说，再过些日子就是重阳，让预备些素淡的布帛礼物，打点好了送去各府。”
素淡的。
布帛。
王熙凤轻轻叹了口气，点头表示知道了：“你去吧。景铨未必会带孩子。”
长赢躬身，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微微迟疑了一瞬，才道：“奴才想求贵妃一件事。”
“说。”王熙凤利落得很。
长赢的腰弯得更深了一些：“陛下先前露过意思，想留奴才在身边伺候，但是又担心端王没有尽心服侍的人。
“奴才只好抢先求了陛下，让奴才回去服侍端王。
“陈铎虽然被提拔进了紫宸殿，但是这些日子看来，陛下似乎并不满意。
“奴才想求娘娘指点，您看，奴才是不是把富贵儿教出来，让他来伺候端王，奴才自己，仍旧回紫宸殿去？”
王熙凤失笑：“长赢，你也有囿于眼前的时候啊？”
长赢一愣，抬起头来，直直对上了王熙凤的眼神。
“太上亲口吩咐了，让景铨代替庆海，近身服侍陛下。”
王熙凤痛快明确，“你跟庆海、跟我，再怎么疏远，也是分割不开的。
“陛下虽然爱用你，却不会真的长久把你留在身边。
“景字辈，才是他最信任的那批人。
“景铨是景字辈的大师兄。
“只要陛下没有想要重设锦衣卫的意图，那景铨在陛下身边的位置，无可取代。”
第458章 他是道士
长赢迷茫了一瞬：“那，陛下会重设锦衣卫么？”
这次轮到王熙凤发愣。
二人又对视了一眼。
王熙凤摇了摇头：“不知道。”
长赢再度低下头去：“奴才明白了。不论如何，奴才还是要教出几个孩子来才好。”
“未雨绸缪，原该如此。”王熙凤点头。
长赢不再往下说，恭敬告退。
这一段工夫，已经足够安儿等人把里里外外的东西收拾清楚。
安儿便进来请王熙凤换装：“差不多也快该出发了。”
王熙凤点头，起身，换了路上方便一些的发型衣饰，然后命她们：“去看一眼勇王的安排。”
岳韶从命而去。
安儿和春暖便让剩下的内侍和宫女都把自己的行李也准备好：“外头说一声走，就得马上走，不能拖慢大家的速度。”
一个宫女小心地看了安儿一眼，低声问：“我们在行宫时，外头都是会等我们至少一刻钟才出发的。
“怎么贵妃娘娘却这样为外头着想呢？”
安儿含笑：“因为在大明宫，安排时辰和行进的，一般都是咱们贵妃娘娘。
“咱们饮羽殿是所有人里，最讨厌别人不守时的。
“以己度人，咱们当然也不能让人家等咱们。那岂不是自打嘴巴？”
小宫女的眼睛亮了亮，对于王熙凤在大明宫的权势又有了一点点近距离了解，满面笑容地低下了头：
“奴婢受教了。”
安儿弯弯唇，不做声。
正在此时，外头一阵匆匆脚步，接着便是守门的春生来报：“启禀娘娘，荣国府太夫人贴身侍女金鸳鸯求见。”
王熙凤在内看了安儿一眼。
安儿点头，向外接了两步：“宣。”
只见鸳鸯一身孝服，腰横孝带，头上还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
满脸泪痕，进门便双膝跪倒在王熙凤面前：“奴婢鸳鸯，给贵妃娘娘磕头！”
王熙凤看着她，心里有一股微微的暖意，说话便十分和气：“起来说话。”
鸳鸯答应了，又磕了个头才站了起来，低头带着哭腔，道：“禀娘娘，宁国府带了信过来，说我们宁府的大老爷贾敬，昨夜吞金丹，殁了。”
王熙凤呵了一口气出去，轻轻地往后靠了靠：“我刚才听说了。”
鸳鸯仍旧低着头，泣道：“论理，这件事不该烦到贵妃娘娘跟前。
“我们老太太使奴婢过来，是因为她老人家一听便晕了过去，病倒了，两位太太，得服侍在侧。
“老太太便让奴婢来，给贵妃娘娘磕头，求教娘娘，我们一家可能先行出发回府，按照贾敬的前科进士身份，安排丧事？”
所以，这是来探问宫中对于贾敬的态度的。
按照他辞掉的爵位下葬是绝无可能的，那照着他那个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贾珍的父亲的身份呢？还是照着他再往前去的前科进士身份？
哪个是皇家的底线？
王熙凤的脸色淡淡，低头看向自己放在榻上炕桌边的纤纤素手：
“贾敬已经修道多年，不理俗务。
“他在道观吞了金丹，那是在追寻他自己的修道大业。
“如今仙去，正是合了他自己的心意。
“你们给人家办丧事，却要照着俗世的礼仪去办，岂不是硬跟人家对着干？
“照我说，那就该办法事。仙去的道士怎么办，他老人家就该怎么办。”
可是羽化的道士，也是跟普通人一样封棺下葬的呀——
鸳鸯明白了过来。
这是要照着庶民百姓普通人的规格办。
她只是个传话的奴婢，自然不会多嘴多舌，当下便又跪下给王熙凤磕头：
“贵妃娘娘既是开恩允准，那奴婢就回去服侍着我们老太太起行了。”
王熙凤点头，看看她：“你倒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孩子。日后服侍你们老太太归了西，若是没地方去，就来宫里找我，我给你找个好地方。”
鸳鸯愣住，不由抬头看着王熙凤。
她还记得，当初王熙凤入宫之前，伙同贾元春、带着贾宝玉去算计的人里头，有自己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