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如今不过是还没有查到什么罢了。”
  甄氏一听北王去查了,肩膀微微松了下来,随即想想,纤纤玉指轻轻往外指了指:
  “你儿媳,跟王家长房那个气死祖母的孙女儿混在一处,你也不担心?”
  侯氏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摇摇头:“你在深宫,不知道真相。
  “别说那孩子什么气死祖母,陈氏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
  遂低声把旧事说给甄氏听——她竟然连王家老太太的真实死因都知道!
  甄氏听了大惊失色:“这陈氏,她是疯了不成?哪有这样作贱自己亲孙女儿的?何况他家最出色的大老爷,最心爱这个女儿!”
  说着,气得捶床,“这真不怪王氏算计她祖母,若换了我,我只会做得更狠更绝!”
  所以,知道了真相,依旧认定是王氏害死祖母——
  侯氏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这感觉一闪而逝,只叹口气,轻声道:
  “贵妃自从进了东宫,一直都守着规矩,不越雷池半步。
  “后来还是太上夸她,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且这中间她又管着东宫后宫的诸事,进了大明宫,也在协理六宫——
  “那孩子能干得紧!
  “若是我那儿媳能跟她学个一招半式,日后我孙儿的后宅,我就不愁了!
  “她有本事跟贵妃走得近,我念佛还来不及呢,是好事!”
  甄氏无奈地看着她叹气:“你这人,我一直都说,我跟你好,也是因为你天真善良。
  “可我替你担心,所以巴巴地非要从别宫过来陪伴,也是因为怕你太过天真善良。”
  侯氏茫然:“怎么说?”
  “你家这儿媳原先的确是个好的,端庄斯文,善良大度,从来对世子贤侄也都一心一意。
  “那时候,你跟我闲聊时,却要防着她,我劝你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你不听。
  “如今,贤侄横死,你们又唯有这个庶出的小王爷可以扶持。她难保心中没有怨气。
  “早若是你依着王爷,真的把你这儿媳送回娘家,允许她再蘸,那也就罢了。
  “可她青春年少,就为了你们霍家这与她半点干系皆无的血脉,就要把她后头四五十年都埋在此处,你能保证她没有恨意么?”
  侯氏愣住。
  甄氏叹着气,低声又道:“你是为了你孙子,你孙子是亲的。
  “她呢?她为了什么?封诰?那算什么破玩意儿,咱们当了半辈子诰命的,难道心里没数?
  “王家出来的这个贵妃心思最偏激古怪,为了自己能荣华富贵,连祖母、叔婶、姐妹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你儿媳跟她走得近了,这心性难道还能如先前一半单纯?!
  “我跟你打个赌!
  “王氏一定会教你儿媳妇怎么从你手里把王府的中馈夺过去!
  “甚至还会教你儿媳妇怎么样把我困在这后院,只许我跟你说话,半个外臣都不会让我有机会碰上!
  “——自然,这是正理,我也不会违了规矩去见什么外臣外男。
  “但她却一定会死死防着我,不让我跟我娘家和其他故交好友有一丝来往!”
  侯氏沉默下去,似是难以置信:“我儿媳最是个温柔良善的人,她不会的……”
  甄氏冷笑一声,然后无奈地拍拍她。
  两个人又说了许久,中间只吃了几口点心,连午饭都没传。
  直到夜幕降临,颜氏才亲自来敲门,无奈地在外头问:“太妃娘娘,母亲,总要吃饭才好!
  “母亲,太妃娘娘一路颠簸,十分辛苦。
  “不如,先请太妃回房沐浴,您二位用些晚膳,夜里联榻再谈?”
  第388章 物是人非
  回到饮羽殿的王熙凤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沐浴的时候直接在池子里便睡了过去,最后还是安儿觉得不对发现了,叫醒了她。
  倒回床上,王熙凤也没有吃午饭,一觉睡到申时末才醒了过来。
  歇过来的王熙凤一口气灌了半壶茶下去,然后才问:“陛下可有寻我?”
  “来问了一句,听说您连饭都没吃就睡了,特意吩咐不教打扰,晚膳还额外关照给您炖一品麦冬甲鱼汤,还令太医送了天王补心丹来……”
  安儿抿着嘴笑。
  王熙凤瞪她:“连皇上都知道你主子饿坏了,你倒站在这里看我的笑话儿!打量着我不舍得罚你是不是?”
  安儿忙笑着让外头传膳。
  然后走到王熙凤跟前,小声笑道:“夏公公令人来悄悄地说,皇上问了您在王府的诸般处置言行,极满意高兴的……
  “原是说想晚上来陪您用膳的,可是皇后娘娘那边忽然去请……”
  王熙凤摆摆手:“他不来我还吃得自在些!”
  一桌菜,五菜一汤,王熙凤慢条斯理,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站起来伸个懒腰,开始在大殿里溜达散食。
  春穗见没别的事儿,上前小声跟王熙凤回禀宫中的事儿:
  “望仙台的二位已经开始在收拾行李,打算明儿搬家。
  “清辉阁听说了这事儿,给两位容华送了礼物。
  “结果,就下晌您睡着的时候,容妃忽然晕倒,太医说看不出什么缘故……
  “段嬷嬷谁都没商量,直接请了景云观的一位师太进宫……
  “师太说,是八字、属相冲克,列了一串子出来,结果,刚查出来,说是耿容华……”
  王熙凤一愣,停了步子:“谁请的人?”
  “段嬷嬷。”春穗提心吊胆地看着王熙凤,低声道,“娘娘,您别生气……
  “容妃不信这个话,拉着耿容华不撒手。段嬷嬷却说,千赌万赌,都不能拿着皇嗣赌。
  “说长安殿住不下,还有承欢殿。
  “就在刚才,段嬷嬷亲自去了蓬莱宫了……”
  王熙凤沉默下去。
  梅若芹已经偏执到了,想要利用耿思渺了不成?连段嬷嬷都看不下去,要把耿思渺从清辉阁挪出去……
  慢慢走到榻前坐下,垂首半晌,王熙凤一声长叹,问春穗:“是梅染求你跟我说的吧?”
  “她老早就求过我,想替容妃给您磕头赔罪来,我没答应,也从没跟您提过。”春穗也叹气,“今儿这事儿太大了,奴婢想着,还是不能瞒您。”
  王熙凤嗯了一声,垂眸道:“她若是一炷香能来,你就让她来一趟。”
  春穗忙道:“她就在咱们殿外候着呢。”
  王熙凤抬头,满面平静:“过一炷香,你让她进来,然后无论谁来,都不许往里领。”
  春穗答应着,退后了半步,却又忍不住小声提醒自家主子:“娘娘,您不可心软!
  “容妃自从搬进大明宫就变了,您可不能再当她是从前的好姐妹了!”
  王熙凤失笑,抬头看她:“哟,我们饮羽殿最老实的姑娘也长了心眼儿了?恭喜恭喜!”
  春穗红着脸:“娘娘不要取笑奴婢……”低头飞跑了出去。
  身边没了人,王熙凤慢慢收敛了笑意,起身踱步到了窗边,倚着窗框,出神地看向外头彩霞满天。
  “嘎嘎,嘎嘎!”金二彩忽然扇了扇翅膀。
  王熙凤身子没动,口中却漫声答话:“有食有水的,你就安生些罢!”
  金二彩在架子上跳了两下。
  崇昭帝出现在另一侧窗外,看着王熙凤独凭轩窗倦日暮的景儿,唇边从冷肃,慢慢弯成了一丝笑意。
  “大明宫还不好么?总比在家里的时候,随时随地会被下人婆子悄悄揪你的鸟毛要好罢?
  “水是最洁净的山泉,食是皇庄最上等的谷子,还闹,怎么就这样不知足呢?
  “这是皇宫……太过不知足,会死的……”
  王熙凤疲倦地叹着气,低低地说着,也不知是在说鹦鹉,还是在说别的谁。
  崇昭帝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怜惜,眼神渐渐温柔起来。
  “娘娘,清辉阁梅染姑娘求见。”春穗带了梅染进来。
  王熙凤嗯了一声,站直了身子,转头过来,眼神清明,表情冷静。
  梅染进了殿,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悲声呜咽:“贵妃娘娘,我们娘娘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孕中多思,又被家里逼得乱了方寸……”
  王熙凤定定地看着梅染在地上叩头,脸上也闪过一丝悲伤。
  崇昭帝往旁边闪了闪,隐在了窗扇后头。
  长赢忙拉了拉他,抬抬下巴示意他日头映过来的影子。
  崇昭帝反应过来,又往后退了两步,在一扇柱子旁边的窗后藏好,影子只打在柱子上,殿内的人却发现不了。
  只是这个角度没有刚才的好。一眼过去,只能看到王熙凤的正脸,地上那宫女,却只能看到后背腰臀了——
  嗯?好大的屁股……
  崇昭帝的目光在跪着的梅染的腰臀上打了个转儿,定住了一瞬,然后才重新挪到王熙凤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