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三五息后,待人悠悠醒转,又一把堵住她的嘴,低声哭道:
  “这是皇宫!你不要命了?怎么能做那疯癫的事情!?
  “那可是段嬷嬷啊!是陛下的乳母!当年皇后娘娘都没能赶走的人物!
  “那哪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
  梅疏哭倒在她怀里:“娘娘拿着肚子威胁我去办,我若不办,不一样是个死?”
  梅染无奈长叹。
  这等事,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办啊!
  娘娘只是威胁,只是说说,她才舍不得那个肚子呢!
  “阿疏,娘娘的路已经开始歪了……咱们若是劝不回正途,那就只有陪着一起死,这一条路了……”
  梅染低声哭泣起来。
  梅疏抹着泪刚要开口,殿中梅若芹怏怏的声音响起:“来人,梅疏!”
  梅染才要开口答应,却又被她怀里的梅疏抬手捂住了嘴,轻轻摇头,扬声答应:“来了!”
  挣扎着爬起来,却又在梅染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娘娘昨天让我去掖庭挑几个听话机灵的小宫女……”
  梅染呆住。
  就因为自己跟如儿多说了那几句话,娘娘竟然就信不过自己这个服侍了十来年的贴身侍女了?
  竟已经开始想要培养取代自己的人了?
  ——还是,只是想跟贵妃学呢?
  偏殿。
  段嬷嬷紧赶慢赶,到底还是赶上了。
  王熙凤请两位太医给小圆看了伤,让太医离开。
  自己则安闲地跟耿思渺坐在一处喝茶吃点心,顺便安抚她:“放心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圆日后必能长成你的左膀右臂。”
  又带了一个掖庭的小姑娘,让田姑姑带走去教规矩,“这小孩儿本名就叫小团。
  “我一见这名字,就觉得该是你的丫头。
  “已经在我宫里搁了三天,看着机灵勤快,一张脸也团团圆圆的,喜兴。
  “你留下吧?”
  耿思渺听着名字便笑:“好啊!田姑姑正跟我说,我只小圆伺候妆奁的,按例缺一个,让我在宫里挑一个顺眼的。
  “我正头疼看不准人呢。
  “贵妃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姐儿两个正说话,段嬷嬷告进,又给王熙凤和耿思渺行了礼,才躬身道:
  “容妃僭越了,奴婢先替她给贵妃赔礼。”
  王熙凤忙摆手:“那都是我惯的。先前我们在东宫的旧情分,我没多要求她,她也习惯了。
  “如今嬷嬷看着她行止有些不合礼仪的,还是劝着改改吧。
  “我这里没什么,日后在别人面前,万一吃了亏,岂不冤枉?”
  段嬷嬷垂首称是。
  又赞颂几句,才轻轻巧巧地又加一句:“其实,老奴更盼着贵妃和耿容华有孕。
  “果然到了那天,还望贵妃和容华,允许老奴也来身边伺候才好!”
  第344章 贵妃演技
  竟然能得到段嬷嬷亲口示好!
  耿思渺又惊又喜,忙不迭含羞欠身:“多谢嬷嬷看重,妾身必定好生侍候皇上……”
  可是王熙凤的表情几乎瞬间便流露出一丝惨然,紧接着试图掩饰却没能成功。
  目光惊疑不定,勉强笑着应了。
  随即却跟耿思渺告辞,亲手搀了段嬷嬷,笑道:“耿容华的心思都在那个陪伴了她七八年的小圆身上,我送嬷嬷出去吧。”
  待出了偏殿,王熙凤摆手让周遭人退开,抓了段嬷嬷的手,小声问她:
  “请嬷嬷跟我交个底,容妃的胎相真的无碍么?
  “需不需要妾身去求皇上皇后,专门派一位懂行的医女来随侍?”
  段嬷嬷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三五个呼吸,才缓缓问她:“贵妃不怨恨容妃么?”
  “嗐!亲姐妹之间,碰上个心爱的花儿粉儿、首饰衣裳,还会斗个心眼儿动个心思呢!何况妃嫔都是入宫才熟识?
  “我年幼,容妃也不大,家里先前又养得单纯,所以碰上大事,她心里摇摆,一时主意没拿稳也是情理之中的!
  “再说,她怀着孩子呢!
  “嬷嬷惯见风雨、饱经世事,自然知道,女子孕期情绪最是混乱,性情大变也不是什么奇事。
  “我跟容妃要好了三四年,她什么性情底子我还不知道么?我怎么会跟她计较这些?”
  王熙凤忙替梅若芹开脱,“如今她这一胎又是陛下登基之后的第一胎,养得好、生得顺,那便是大大的吉兆!
  “可若是因这一胎闹得鸡犬不宁、满城风雨,外头不免要议论……
  “日后倘若再有哪家文臣武将家风不正、帷薄不修,陛下训斥起来都不硬气!
  “这个罪过,别说我和容妃,便是皇后娘娘和您老,只怕也都是担不起的!”
  说到这里,王熙凤已是绞尽脑汁,再没什么可以掰扯的了,又叹口气,拉着段嬷嬷,再走远些,附耳低声问她:
  “您老知道这次是人祸吧?”
  “嗯。”段嬷嬷凝神看她,“贵妃的意思?”
  “陛下践阼不过月余,那些位便坐不住,随便一出手就是这样阴险毒辣的计谋。
  “这宫里如今只怕便是个筛子!
  “我年轻,又没有强横的家世背景,便有八个头,一年半载的,也拦不住那么多宫人作妖。
  “嬷嬷,若是不靠着您老,容妃这一胎,只怕到不了瓜熟蒂落那一天!”
  王熙凤几乎要哀求她仔细照看梅若芹,“嬷嬷,好嬷嬷,若是容妃有不妥之处,我替她跟您赔罪!”
  说着,直接就要跪下去!
  段嬷嬷急忙一把捞住她,满眼震动:“贵妃娘娘!老奴怎敢!?!”
  王熙凤湿了眼眶,哽咽着低声道:“我们这些人,一旦入宫,家人脑子清楚还好,但凡生了一丝贪念,我们就会变成被两边拉扯的木偶……
  “手会断,脚会烂,有时候连脑袋都要被扯掉……
  “我虽然有一群糊涂愚蠢的亲族,却也有疼我爱我还不算糊涂的爹娘,我比容妃幸运多了。
  “她家里……我不说嬷嬷也都知道……
  “梅姐姐不是不受教的人,求嬷嬷费心,好好教一教她!
  “——嬷嬷若是受了委屈,便来饮羽殿,拿我出气如何?!
  “无论怎样,容妃这一胎,可不能有事啊!”
  王熙凤的眼泪一滴一行地落。
  段嬷嬷动容,反手捧了她的手,低声赞道:“贵妃娘娘,您这样的心胸气度,才是正经该成为皇子母亲的人!
  “容妃那里,老奴看在您的面子上,会尽力保住她。
  “可若是她自己一意孤行,老奴也无能为力。”
  王熙凤顿一顿,咬了唇,低头沉吟,面露挣扎,可许久,还是无奈地摇头:
  “梅姐姐现在的心结,有一半是我的品级和自在日子。我不论劝什么,都只会让她更加钻牛角尖……”
  段嬷嬷轻叹一声,低声道:“皇上早就劝过了,耿容华嘴笨不会说,您也劝了,老奴也劝过了,梅染也劝过了……
  “可是您瞧瞧,皇上的话她不听,您和老奴的话她还不听,至于梅染,如今都已经疏远冷落得连贴身的细事都不让做了……”
  王熙凤听得呆住,半晌,塌了肩膀,眼圈儿又红了:“她怎么就忽然间六亲不认了呢……”
  段嬷嬷长叹。
  两个人不再往下细说,彼此道了珍重,各自回去。
  路上,安儿紧紧盯着王熙凤,看着众人不理论的时候,小声劝她:“娘娘,别伤心了……”
  王熙凤表情浅淡,一声不吭。
  安儿也只得作罢。
  可一俟回到饮羽殿的寝殿,王熙凤叫了春生春暖,特意当着安儿和如儿的面,吩咐他们:
  “段嬷嬷之前的那一场病,怕是被容妃和她的人算计的。
  “你们去查一查,究竟都经了谁的手。”
  安儿大惊失色:“容妃这是疯了么?究竟谁对她好,她都分不清?”
  “她家里写信,只怕是吩咐了她有大事要做,让她设法支开段嬷嬷。
  “她一个听惯了话的人,大约未及细想,便直接照做了。”
  王熙凤淡淡地说着,脸上再没了刚才在清辉阁的焦急伤心。
  安儿看着她的模样,张了张嘴,但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如儿低着头,不做声。
  王熙凤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原地还没动地方的春生春暖,挑眉道:“怎么?有事瞒着我?”
  春生看了一眼安儿,犹豫片刻,咬了咬牙,低头回禀:“前儿主子从清辉阁回来不高兴,如儿姐姐便命我们去查了那边。
  “梅家进宫头两天的夜里,梅疏灌醉了给嬷嬷守门的小内侍,悄悄开了嬷嬷的所有窗户,又端了一盆冰进去。
  “第二天嬷嬷便染了风寒。
  “如儿姐姐让我们把那边梅疏灌醉内侍的酒,又给他上了一份,他便察觉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