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王熙凤哼了一声,却从床边架子上拽了一条手帕摔在她怀里,骂道:“我又舍不得打杀了你!
  “其他的,不论做什么,最后都会被人家说我欲盖弥彰、装腔作势!
  “死丫头,就会给我添乱!”
  看着她低着头呜呜地哭,又戳她一指头:“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那是一片心为了我的话。
  “只是我的事情该怎么做,我心里自是有数的。
  “你一个越俎代庖,旁人就会有样学样。
  “如儿,万一如此,咱们主仆一定会被断送在大明宫,而且,会很快。”
  如儿肩膀轻颤,叩头下去,哭道:“奴婢记住了,奴婢会把此事牢牢地记一辈子!一辈子都绝对不会再犯!
  “姑娘,你一定要罚我!一定要罚!杀鸡儆猴,哪怕只是警告咱们殿里的这些人,也一定得重重地罚我!”
  王熙凤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时,才道:“好吧。罚你禁足,嗯,禁到年底吧。八个月。”
  禁足,那哪里是惩罚?根本就是把自己保护起来,不让外人有发作挑剔嘲笑自己的机会么!
  如儿愣了愣,忙道:“禁足太轻了,求主子打奴婢一顿!”
  王熙凤没搭理她,站了起来,扬声喊了安儿进来:“卸妆、沐浴更衣,我今儿晚饭不吃了,直接睡觉。”
  安儿莫名其妙地进来,看着如儿仍旧跪在地上哭,面上吃惊,却也忍住了没问,只管依着吩咐上来做事。
  王熙凤坐在梳妆镜前,等着安儿给自己卸完了头面,从镜子里看着如儿还沮丧地跪着,便开口:
  “你看你安儿姐,平常跋扈,但在我跟前,不该她多话的时候,她是不是一个字都没敢说?”
  安儿看看她,又看看如儿,明明好奇得要命,但深知此时此刻不是她开口的时机,一张嘴便闭得蚌壳一般。
  “行了,罚你自今日起在我寝殿外值夜,一直值到今年冬至为止!”王熙凤瞟了她一眼,道,“再不走,我就送你出宫!”
  如儿这才端端正正地给王熙凤磕了个头,起身退了出去。
  的确,如王熙凤所料,含凉殿的篱笆就是一堵呼呼漏风的墙,宫中所有主子晚膳时的下饭佐料,都有“王良娣与太子尚未圆房”这件事。
  甚至包括升平帝与太子本人。
  升平帝的眉心拧成了疙瘩:“他什么意思?”
  戴权想了想,敷衍:“大约是没顾上。
  “王氏出了孝,就开始预备过年。除夕太子妃又伤着了,她便开始照管东宫后殿诸事。”
  升平帝摆了摆手里的筷子:“就因为她开始管事,太子见她才应该见得多才对。
  “就这样都不肯跟她圆房?
  “可依着朕看来,太子应该不讨厌王氏啊!”
  戴权低了头不再说话。
  升平帝便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眼前都四月了,里外里小半年,王氏的好友梅氏都有了身孕……”
  戴权安静地给皇帝布菜。
  升平帝拿着筷子的手忽然一顿,一脸震惊地看向戴权:“他别是对王氏动了心,所以要等着大典之后,在这大明宫内,正经跟她洞房吧?!”
  “皇上……”戴权无奈地看着面前的老皇帝,“若照着老奴看来,诸位皇子之中,唯有九爷在这一条上随您,情种。
  “至于太子殿下,他多忙啊……
  “王氏的性子咱们还看不明白的?跟她娘一样一样的,生来的一根筋,暴脾气,却也是个极要强的人。
  “这样的人,让她去跟太子爷求恩宠,砍了她的头也做不出来!
  “再加上有太子妃、梅良媛、和恪郡主横在那里……”
  戴权说到这里,惋惜地摇了摇头,顿一顿,又笑了笑,道,“如今小郡王好学知礼,举一反三,极为聪慧。
  “听说那位早年间的林探花教课教的家都不愿意回,恨不得拿着郡王当心肝儿疼爱。
  “有这样好的皇孙,陛下就不必太过操心太子殿下的后院了吧?”
  升平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出来:“这世上有一个当祖父的,会嫌自己的孙辈多么?
  “早年间,朕也有过一个好皇孙的,可是,他夭折了啊……”
  戴权心里懊悔,低下头,伸手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耳光。
  好好的,做什么要说什么“好皇孙”?!
  先废太子的那个聪颖出色的儿子,死得可太惨了……
  第291章 孤要赏月
  至于太子,听说了这个“笑话儿”之后,若无其事地吃完了饭,走去看了儿子上晚课,再回到丽正殿,就让熄灯歇息。
  庆海迷迷瞪瞪地便让他支走回自己的下处睡觉了。
  天将二更,陈铎忽然被夏守忠叫醒:“赶紧起来,太子来了。”
  陈铎被吓了一头冷汗,连忙爬起来,胡乱束了头发,套了外袍扣了腰带,光着脚穿了鞋,便迎了出去。
  后天便是禅让大典。
  天气渐暖,入夜院子里坐着,微微有些凉意,正是最好的时候。
  太子坐在院子里的大石上,仰头看着空中挂着的半轮月亮,恍惚无言。
  “参见殿下。”陈铎见状,轻声轻气地行了礼。
  夏守忠极有眼色,已经从屋里搬了一把椅子出来,转身又回去挪高几。
  陈铎忙返身回去,示意他一起把屋里的吃饭桌子一起搭了出来。又捧了一把银壶和一个没用过的小酒盅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太子闻见酒香,回头一看,嘴角弯了起来,伸手遥遥指一指陈铎:“你这佞臣!”
  陈铎摸着后脖颈子嘿嘿笑。
  但太子还是坐到了椅子上,自斟自饮,边看月色。
  夏守忠又进了陈铎的屋子满处搜寻下酒菜,却意外地发现了团在陈铎床角的那一只小小的狸花猫。
  “咦?老陈,你也养猫了?”夏守忠脱口而出,一边伸手去摸。
  斑奴迅雷不及掩耳地弹起跳开,甚至还抽空冲他挥了一爪子。
  夏守忠一个躲闪不及,手背上便被挠了三道血痕出来。
  陈铎听见他痛呼,跺脚叹气,忙又回了房,招呼小猫儿:“斑奴,这是我老哥哥,你这回认得了,万不可再欺负他!”
  斑奴傲娇地转开脸,连喵一声都不肯,从床上一跃上了窗台,直接跃了出去!
  陈铎脸色大变,忙又跑了出来,惊惶地挡在太子跟前。
  ——他怕斑奴一个不高兴,把太子也挠了。
  可斑奴却一落地便站定了,好奇地看着太子,被陈铎挡住了,歪着脑袋伸着脖子从另一侧看。
  发现还是看不着,便踮起猫爪,软软绵绵地长长喵了一声,撒着娇,往太子那边斯斯文文地走了过去。
  听见这一声小奶猫的叫,太子回头找了一圈,才发现了小小的斑奴已经蹲在了他的旁边地上,正仰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太子失笑:“孤怎么这样招猫儿喜欢?
  “酥玉早些年就喜欢黏着孤,后来乌金也是,孤一伸手就让抱着走了。
  “如今这个小家伙又是。”
  说着话,慢慢伸了手指给斑奴。
  斑奴伸着脖子闻了好一会儿,张开嘴,吐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陈铎都看傻了!
  “殿,殿下……”
  太子看他。
  “斑奴,都还不曾舔过奴才的手呢……”陈铎的声音酸溜溜的。
  太子呵呵地笑,伸手一捞,便将小猫儿捞在了怀里,掰着小脸儿趁着月光仔细看了看,笑道:
  “还别说,还真像只老虎的模样儿!”
  “倒也不是长得像老虎。刚摔进我这院子时,我去捉他,张着嘴拉着长声儿冲我嚷嚷,还哈气。
  “我是觉得这个脾气像老虎。
  “谁知到了太子殿下的跟前儿,温顺得又变成猫了。”
  陈铎一边抱怨,一边又拉了夏守忠的手背看。
  三道血槽。
  夏守忠哭笑不得看着安安静静趴在太子怀里的斑奴:“先前在良娣那儿,乌金就不待见我们。
  “除了太子,便只肯让女眷们抱。
  “换了这么个小东西,嘿,他还嫌弃我!”
  陈铎心道可不么,这正是乌金的徒子徒孙了。
  “怎么来的?”太子笑着问陈铎。
  陈铎心中微动,脸上带笑:“就前几天,乌金跑来跑去,他跟在后头。
  “结果乌金从树上跳上房顶,这个太小,没上去,摔在了院子里。
  “我本想扔了,乌金哇哇叫着给了我一爪子。”
  陈铎苦笑,“乌金可是王良娣的心肝宝贝,奴才哪儿惹得起他?
  “这不没辙,只好把猫儿留下养起来了。”
  太子跟着笑,低头看着斑奴,低声喃喃:“是啊,她护犊子得很,所以连她养的猫都这样护犊子……”
  陈铎和夏守忠瞬间都安静下来,对视一眼,都不敢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