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天下这么大，官员这么多，太子爷难道还非你林家不可么？
“哦对了，我们和恪的脾气跟我一样，一辈子见不得这样藏头露尾、矫揉造作之事。
“你回去就赶紧把你女儿领回府，别让她无辜地替你受了和恪郡主的气。”
王熙凤笑吟吟，慢悠悠，嘴却没停，一口气说得贾敏掩住胸口花容失色，才抬了手，一根食指直直指向贾敏的脸，
“贾氏！你听好了：王子腾、荣国府、你二嫂，那是我的仇人！
“贾元春，贾氏一族，那是太子妃和端郡王的仇人！
“可林如海是太子想要重用的人，林黛玉也是我们和恪要好的手帕交。
“现在，你必须要选边！
“选你母兄，那就是我和太子妃的敌人，我二人必定联手，让尔等再也无缘宫门；选你丈夫女儿，那就必要跟荣国府划清界限，再也不得给她们当刀枪！
“若是你始终摇摆，想来，不是贾府不满弄死你、再捏着你女儿逼迫林如海替他们做事；便是林如海厌烦了你的愚蠢，直接休了你！”
听到最后这一句，贾敏忽然想起来上次贾府跟林家拆借银子时林如海“还嫁妆”的话，顿时心神巨震，不由便是眼前一黑、身子一晃。
安儿上前一步扶了她一把：“贾夫人！”
贾敏定了一回神，勉强笑着谢了她，然后看向王熙凤：“还请良娣许我善始善终——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家母，总要看元春一眼再走。”
“带贾夫人下去，在贾女史的屋里暂候。待贾女史回来，见面之后，直接送贾夫人出宫，不必来辞我。
“以后贾夫人也顾着些体面，再不要来我这里了。”王熙凤淡漠地说完，摆手，“出去。”
再不废话，竟是直接把她赶了出去！
贾敏自生下来便是荣宁二府最尊贵的嫡出姑娘，嫁的人又是当朝探花，一辈子都是被人捧着敬着，何尝遭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当下又气又愧，又羞又急，低着头落泪不止。
“贾夫人，这里不是你哭的地方。请跟我来。”安儿冷冰冰地抬腿就走。
贾敏终究是大家闺秀，哪里好意思真的当地撒泼，忙边擦泪边追了上去。
“这便是贾女史的屋子，您在此稍候。”安儿礼数周全，态度冷漠。
贾敏看着眼前连荣国府的下人都会觉得逼仄简陋的屋子，目瞪口呆：“我就在这里等？”
“您自己放着好好的朝廷诰命不肯做，一定要做奴婢的亲戚，那可不就得这里等？
“难道您还想去承恩殿上，一边跟太子妃闲聊，一边等着害太子妃卧床三个月的罪魁祸首当完了差，好给她钱，助她接着在东宫做耗不成？！”
安儿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贾敏站不住，跌坐在唯一的圆凳上，如坠冰窟。
第197章 明儿和离
二月上旬，正是乍暖还寒时候。
贾敏身子本来就弱，幼子夭折后，病病歪歪直到如今。刚才听了王熙凤的话，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里已经愧悔煎熬，哪里禁得住房里连个炭盆都没有？
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冻得摇摇欲坠，压抑不住地轻轻咳嗽起来。
恰好这个时候，红豆赶了回来，探头探脑地看见她，小声问道：“可是林谕德夫人贾氏？”
贾敏一边咳嗽一边站起来：“正是妾身。”
红豆打量了她一打量，道：“你没走就好。贾女史在承恩殿奉命扫院子，大约得再过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她请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万万不能走。她有话跟你说。让你依着王良娣的吩咐，不论在哪里，等她一等。”
贾敏惊喜看她：“敢问姑娘，可是跟贾女史交好？”
红豆犹豫了一下，便点头肯定：“我奉命关照贾女史，她性子好，所以我们相处得不错。”
贾敏松了口气，忙把手里的荷包塞给红豆：“我这身子不好，实在撑不住了。若再等下去，怕是要一场大病。
“我病了不值什么，但以后只怕就再没人能进宫来看望她了。
“求姑娘行个方便，帮我把这个荷包交给她。再替我转告她：家里惦记着她呢，让她且安心当差，不必慌张。”
红豆待要推辞，一捏那荷包，却是几张纸沙沙作响。
这不是银子，而是银票！
转念一想：这可是荣国府给他们家大小姐的银票，一张怎么不得五百一千的？！
如今到了自己手里，便不说分一半，哪怕只拿一张，也是一大笔钱！
若是能用这钱去买上好的胭脂水粉、首饰衣裳，再买通前殿的内侍打探到太子的行踪……
红豆把荷包揣进了自己怀里，笑嘻嘻地说道：“贾夫人说得极有道理。那您先回去吧，我定然会把您托付的东西和话都带到！”
贾敏松了口气，又匆匆离开。
但她并没去荣国府，而是急急回了自己家里，然后命人去永宁公主府告知林黛玉：“夫人身子不适，姑娘下了课便回去吧。”
可惜，此刻的黛玉刚好被景黎当着永宁公主、和恪郡主和乐安县主的面儿，告知了贾敏在王熙凤跟前的一番蠢话。
林黛玉气得满脸通红，又碍于孝道，只得边掉泪边顿足，又让景黎向王熙凤传达赔罪之心：“家母最近病得颠三倒四的，想来是被人利用了。”
看着景黎走了，才哭了出来。
和恪忙抱了她的肩膀安慰。
永宁公主和乐安县主对视一眼，不由都暗暗可惜：这么聪慧明理的好孩子，却没摊上一个同样明理聪慧的好娘亲。
两个大人借故走开。
林黛玉放声哭倒在和恪怀里：“你说你没了亲娘，可王良娣待你比亲娘还好。
“我倒是有亲娘在身边，可这亲娘哪曾半点把我和爹爹放在心上？
“我如何这样命苦？”
和恪小声安慰她：“你放心你放心！我家王娘娘最是运筹帷幄，她才不会放任你娘那个糊涂人毁了你父亲和你的前程呢！
“景黎既然能这样平静地带话过来，那便说明王娘娘已经把此事握在了手里。
“你那个什么狗屁大表姐，还有那一家子吃人的外家，你以后只不要理他们便是。
“再说，还有你爹爹呢！
“他可是个厉害的人！我们陶哥儿那样神童，都对你爹爹言听计从。我父亲也极为倚重他。
“你晚上跟你爹爹仔细把此事说了，他自然能把你娘劝说回转的。”
林黛玉这才渐渐住了悲声。
谁知才洗了脸，贾敏已经命人来暗示催促林黛玉回家。
林黛玉当即便气得浑身发抖：“既是母亲病得这样严重，那还在荣府、东宫和我们家之间拼命奔波什么？
“请了太医没有？告诉父亲没有？！”
来传话的人嗫嚅半晌，方道：“夫人才进家，脸色是不大好。小的过来时，尚未请太医、给老爷送信儿。”
和恪见林黛玉眉宇之间俱是恼意，忙捏住她的肩膀，替她向那下人道：“贾夫人病得这样重，又岂是林姐儿一个七岁的孩子照看得来的？
“我这就命人去请林大人回来，顺便请了太医。
“你先回去告诉贾夫人，让她不要害怕，我们略做收拾，立即便请了永宁公主和乐安县主一起过去。”
贾敏只是要把林黛玉拘在身边，不想让她听说宫中发生的事、更不想给她告知林如海的机会，哪里肯把那两尊大佛请进自己的家？
当下被下人的回话吓得几乎没了魂，忙令他回去拦阻：“我只是奔波得有些累，不碍事不碍事！
“不是让你跟姐儿说，下了课回来么？怎么传个话都传不清？
“快回去禀报郡主，说我喝了热汤好了些，已经睡下了，让她和姐儿好生上课吧，下了课再回来！”
下人只得又回了公主府，如此这般一说。
林黛玉冷笑一声，却不耐烦跟一个下人较口，摆手让其回去：“我已经告诉了爹爹，过一时我等爹爹一起回府。”
贾敏接了下人传话，直接晕了过去。
待她再度醒转，林如海与林黛玉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对面的两张椅子上。
“其实，太子问过我与荣府的关系，也问过我，若是你执意在这些事情里搅和，我要怎么办。
“我跟夫人说句实话，我的的确确是想过休妻的。”
越来越忙的林如海已经瘦了一圈儿，但目光炯炯，极为有神，身姿也越发挺拔，“我满腔抱负，如今得展，实在是平生快事！
“目下身上唯一的负累，便是荣国府女婿这一身份。
“我本来也只是打算跟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只做寻常亲戚走动即可。
“可夫人你几次三番、心甘情愿地被他们利用，为了防止你日后酿出大祸来，说不得，我也只好壮士断腕。”
贾敏听得心惊胆战，睚眦欲裂：“林，林如海，你敢！当初不是我家，你哪里来的那样轻松的差事……”
“哦对了，我们和恪的脾气跟我一样，一辈子见不得这样藏头露尾、矫揉造作之事。
“你回去就赶紧把你女儿领回府，别让她无辜地替你受了和恪郡主的气。”
王熙凤笑吟吟，慢悠悠，嘴却没停，一口气说得贾敏掩住胸口花容失色，才抬了手，一根食指直直指向贾敏的脸，
“贾氏！你听好了：王子腾、荣国府、你二嫂，那是我的仇人！
“贾元春，贾氏一族，那是太子妃和端郡王的仇人！
“可林如海是太子想要重用的人，林黛玉也是我们和恪要好的手帕交。
“现在，你必须要选边！
“选你母兄，那就是我和太子妃的敌人，我二人必定联手，让尔等再也无缘宫门；选你丈夫女儿，那就必要跟荣国府划清界限，再也不得给她们当刀枪！
“若是你始终摇摆，想来，不是贾府不满弄死你、再捏着你女儿逼迫林如海替他们做事；便是林如海厌烦了你的愚蠢，直接休了你！”
听到最后这一句，贾敏忽然想起来上次贾府跟林家拆借银子时林如海“还嫁妆”的话，顿时心神巨震，不由便是眼前一黑、身子一晃。
安儿上前一步扶了她一把：“贾夫人！”
贾敏定了一回神，勉强笑着谢了她，然后看向王熙凤：“还请良娣许我善始善终——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家母，总要看元春一眼再走。”
“带贾夫人下去，在贾女史的屋里暂候。待贾女史回来，见面之后，直接送贾夫人出宫，不必来辞我。
“以后贾夫人也顾着些体面，再不要来我这里了。”王熙凤淡漠地说完，摆手，“出去。”
再不废话，竟是直接把她赶了出去！
贾敏自生下来便是荣宁二府最尊贵的嫡出姑娘，嫁的人又是当朝探花，一辈子都是被人捧着敬着，何尝遭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当下又气又愧，又羞又急，低着头落泪不止。
“贾夫人，这里不是你哭的地方。请跟我来。”安儿冷冰冰地抬腿就走。
贾敏终究是大家闺秀，哪里好意思真的当地撒泼，忙边擦泪边追了上去。
“这便是贾女史的屋子，您在此稍候。”安儿礼数周全，态度冷漠。
贾敏看着眼前连荣国府的下人都会觉得逼仄简陋的屋子，目瞪口呆：“我就在这里等？”
“您自己放着好好的朝廷诰命不肯做，一定要做奴婢的亲戚，那可不就得这里等？
“难道您还想去承恩殿上，一边跟太子妃闲聊，一边等着害太子妃卧床三个月的罪魁祸首当完了差，好给她钱，助她接着在东宫做耗不成？！”
安儿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贾敏站不住，跌坐在唯一的圆凳上，如坠冰窟。
第197章 明儿和离
二月上旬，正是乍暖还寒时候。
贾敏身子本来就弱，幼子夭折后，病病歪歪直到如今。刚才听了王熙凤的话，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里已经愧悔煎熬，哪里禁得住房里连个炭盆都没有？
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冻得摇摇欲坠，压抑不住地轻轻咳嗽起来。
恰好这个时候，红豆赶了回来，探头探脑地看见她，小声问道：“可是林谕德夫人贾氏？”
贾敏一边咳嗽一边站起来：“正是妾身。”
红豆打量了她一打量，道：“你没走就好。贾女史在承恩殿奉命扫院子，大约得再过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她请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万万不能走。她有话跟你说。让你依着王良娣的吩咐，不论在哪里，等她一等。”
贾敏惊喜看她：“敢问姑娘，可是跟贾女史交好？”
红豆犹豫了一下，便点头肯定：“我奉命关照贾女史，她性子好，所以我们相处得不错。”
贾敏松了口气，忙把手里的荷包塞给红豆：“我这身子不好，实在撑不住了。若再等下去，怕是要一场大病。
“我病了不值什么，但以后只怕就再没人能进宫来看望她了。
“求姑娘行个方便，帮我把这个荷包交给她。再替我转告她：家里惦记着她呢，让她且安心当差，不必慌张。”
红豆待要推辞，一捏那荷包，却是几张纸沙沙作响。
这不是银子，而是银票！
转念一想：这可是荣国府给他们家大小姐的银票，一张怎么不得五百一千的？！
如今到了自己手里，便不说分一半，哪怕只拿一张，也是一大笔钱！
若是能用这钱去买上好的胭脂水粉、首饰衣裳，再买通前殿的内侍打探到太子的行踪……
红豆把荷包揣进了自己怀里，笑嘻嘻地说道：“贾夫人说得极有道理。那您先回去吧，我定然会把您托付的东西和话都带到！”
贾敏松了口气，又匆匆离开。
但她并没去荣国府，而是急急回了自己家里，然后命人去永宁公主府告知林黛玉：“夫人身子不适，姑娘下了课便回去吧。”
可惜，此刻的黛玉刚好被景黎当着永宁公主、和恪郡主和乐安县主的面儿，告知了贾敏在王熙凤跟前的一番蠢话。
林黛玉气得满脸通红，又碍于孝道，只得边掉泪边顿足，又让景黎向王熙凤传达赔罪之心：“家母最近病得颠三倒四的，想来是被人利用了。”
看着景黎走了，才哭了出来。
和恪忙抱了她的肩膀安慰。
永宁公主和乐安县主对视一眼，不由都暗暗可惜：这么聪慧明理的好孩子，却没摊上一个同样明理聪慧的好娘亲。
两个大人借故走开。
林黛玉放声哭倒在和恪怀里：“你说你没了亲娘，可王良娣待你比亲娘还好。
“我倒是有亲娘在身边，可这亲娘哪曾半点把我和爹爹放在心上？
“我如何这样命苦？”
和恪小声安慰她：“你放心你放心！我家王娘娘最是运筹帷幄，她才不会放任你娘那个糊涂人毁了你父亲和你的前程呢！
“景黎既然能这样平静地带话过来，那便说明王娘娘已经把此事握在了手里。
“你那个什么狗屁大表姐，还有那一家子吃人的外家，你以后只不要理他们便是。
“再说，还有你爹爹呢！
“他可是个厉害的人！我们陶哥儿那样神童，都对你爹爹言听计从。我父亲也极为倚重他。
“你晚上跟你爹爹仔细把此事说了，他自然能把你娘劝说回转的。”
林黛玉这才渐渐住了悲声。
谁知才洗了脸，贾敏已经命人来暗示催促林黛玉回家。
林黛玉当即便气得浑身发抖：“既是母亲病得这样严重，那还在荣府、东宫和我们家之间拼命奔波什么？
“请了太医没有？告诉父亲没有？！”
来传话的人嗫嚅半晌，方道：“夫人才进家，脸色是不大好。小的过来时，尚未请太医、给老爷送信儿。”
和恪见林黛玉眉宇之间俱是恼意，忙捏住她的肩膀，替她向那下人道：“贾夫人病得这样重，又岂是林姐儿一个七岁的孩子照看得来的？
“我这就命人去请林大人回来，顺便请了太医。
“你先回去告诉贾夫人，让她不要害怕，我们略做收拾，立即便请了永宁公主和乐安县主一起过去。”
贾敏只是要把林黛玉拘在身边，不想让她听说宫中发生的事、更不想给她告知林如海的机会，哪里肯把那两尊大佛请进自己的家？
当下被下人的回话吓得几乎没了魂，忙令他回去拦阻：“我只是奔波得有些累，不碍事不碍事！
“不是让你跟姐儿说，下了课回来么？怎么传个话都传不清？
“快回去禀报郡主，说我喝了热汤好了些，已经睡下了，让她和姐儿好生上课吧，下了课再回来！”
下人只得又回了公主府，如此这般一说。
林黛玉冷笑一声，却不耐烦跟一个下人较口，摆手让其回去：“我已经告诉了爹爹，过一时我等爹爹一起回府。”
贾敏接了下人传话，直接晕了过去。
待她再度醒转，林如海与林黛玉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对面的两张椅子上。
“其实，太子问过我与荣府的关系，也问过我，若是你执意在这些事情里搅和，我要怎么办。
“我跟夫人说句实话，我的的确确是想过休妻的。”
越来越忙的林如海已经瘦了一圈儿，但目光炯炯，极为有神，身姿也越发挺拔，“我满腔抱负，如今得展，实在是平生快事！
“目下身上唯一的负累，便是荣国府女婿这一身份。
“我本来也只是打算跟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只做寻常亲戚走动即可。
“可夫人你几次三番、心甘情愿地被他们利用，为了防止你日后酿出大祸来，说不得，我也只好壮士断腕。”
贾敏听得心惊胆战，睚眦欲裂：“林，林如海，你敢！当初不是我家，你哪里来的那样轻松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