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如儿吓了一大跳,后头的半句话都没听进去,整张脸白了红红了白,抓住身边的脸盆架子,摇摇欲坠:“姑娘,你别吓死我!”
  “我吓你这个做什么?”王熙凤瞪她一眼,“我身边,你的嘴最严,所以才告诉你。
  “接下来这一两个月,咱们都得谨言慎行。
  “安儿身上事情多,你替她周全着些。”
  如儿好几个深呼吸,才略略平静下来,轻轻咬了嘴唇,点头道:“因咱们要搬去宜春殿,那吴良媛又跋扈。
  “咱们几个人还暗地里商量,过去怕是要打上几架才能安生。
  “但既然后头有这么大的事儿,那奴婢就把大家先按下去,过完这一个多月,等消息正式公布出来,想来日子也就好过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
  王熙凤笑吟吟地看着如儿额角的冷汗,“行,你请孟姑姑和纪嬷嬷过来,你去睡会儿,让巧莲过来守门便是。”
  如儿依言而去。
  王熙凤这边拿了太子赐下鸡毛令箭,点兵派将,徐徐开始谋划大明宫之事。
  太子是八年前立的,先孝仁皇后却是六年前薨的。
  也就是说,墨皇后真正开始接掌大明宫,才六年。
  以墨氏急功近利的性子,再看除夕宴上升平帝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怕是只会袖手看着她摔跟头,伸手相帮之时,绝不会多。
  “我记着墨家大房还是她赶走的?”王熙凤对墨后的状态有些疑惑,“还以为她很拎得清呢。”
  纪嬷嬷看了孟姑姑一眼。
  孟姑姑便解释:“墨国舅只用了三年时间,便把宗室上下得罪了个遍。骄狂之态,名闻天下。
  “那次是为了庆贺圣寿,若是还容他胡闹,说不得就是一个死字。
  “既是早晚都要赶走,那还不如皇后亲自动手,又在太子跟前买足了人情,还在陛下跟前讨了好。
  “更何况,墨家大房是离开了京城,但一年后二房便悄悄住进了承恩侯府。
  “皇后又逼着太子去求陛下,这二房便也赐了承恩侯。
  “不过是左手倒右手,墨家的体面如今只有更盛的。若不是前头墨怀因彻底被皇上厌憎,那墨家现在可不是风头无两?”
  王熙凤叹息着摇头:“短视。”
  “也谈不上了。”纪嬷嬷也叹,“送女入宫的,都盼着能借一些裙带的光。若再要韬光养晦,岂不是更是所谋巨大?
  “陛下原本只是看不上,若那般了,可就变成不放心了。”
  王熙凤默然片刻,才正色叉手向纪嬷嬷欠身:“多谢嬷嬷提醒。”
  世人都道当今乃是个最宽宏厚道的帝王,可只要是帝王,便会小心警惕一切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家天下之人。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枕边人。
  第179章 不要当人
  丽正殿赏了不少好东西,甚至还包括一小箱二百两银子。
  和恪进宫也没再受委屈,升平帝反而有意无意地给了一些补偿,譬如也教了她骑马不算,还亲自挑了一匹温顺的小马赏给了她。
  和恪这一天玩得极痛快,回来的时候小脸上激动得红扑扑的:
  “母亲!我会骑马了!我还有了一匹马!是一匹小红马!”
  王熙凤一把接住扑到怀里的女儿,乐得合不拢嘴:“真的吗?快说说,怎么来的!?”
  和恪不抱着她的胳膊,高高兴兴地走到里间,一边让人服侍着换了衣裳,一边兴致勃勃地把在宫里的见闻一一都告诉她。
  王熙凤一边喝茶,一边嗯嗯嗯,一边叮嘱侍女去给和恪放热热的洗澡水。
  “……陶哥儿本来不敢骑的,皇爷爷带着他都不敢!看见我一个人上了马,这才生了几分胆气!
  “皇爷爷说,让我以后要保护弟弟一辈子呢!”和恪从屏风后探出头来,满脸骄傲,“母亲,我能干吗?”
  王熙凤端着茶碗的手一顿。
  保护弟弟,一辈子?!
  呵呵。
  吊根胡萝卜就想让自家这傻闺女死心塌地给旁人当一辈子挡箭牌?!
  “我们和恪的确很能干!”王熙凤笑容满面,“不过呢,和恪长大了也是要嫁人的,也是会有自己的封地的。
  “难道还让你一辈子守在陶哥儿身边不成?
  “所以呀,能干的和恪,你皇爷爷的意思,是让你身为长姐,得好生履行起督促陶哥儿学习的责任!
  “这个学习可不仅仅是读书,还得包括习武强身。
  “圣祖、先帝还有你皇爷爷,那都是上马定天下、下马治朝纲的文武全才!
  “你爹爹只是现在忙得没空,想当年也是跟着武师父练过童子功的!
  “陶哥儿都六岁了,此时习武,说实话已经有些迟了。你当姐姐的还是要好生教导监督他,让他能自己身康体健,岂不是更好?”
  和恪的动作慢了慢,终于冷静下来,想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扬起笑脸:“果然,我年幼,想得不如母亲周到。”
  “那是。”王熙凤笑嘻嘻,“不然陛下把我赐给你做娘,难道只是个摆设不成?”
  和恪把头缩回去,站在那里,木头人一样僵了脸,任由红豆摆弄着给她穿好了衣裳。
  红豆看着她的表情,眼神闪烁:“郡主,怎么了?”
  “无事。”和恪垂眸,“你去吧。今儿在大明宫,你护着我,我记得你的功劳了。”
  外头预备好了热水,和恪去泡澡。
  王熙凤便叫了红豆过来问话:“碰上事儿了没有?”
  “碰上了。”红豆竹筒倒豆子,“皇后娘娘家的侄孙,墨家小哥儿带着他的两个朋友一起入宫,‘偶遇’着咱们郡主,高声大气地提到李家如何如何。
  “奴婢听着言下之意全是轻蔑诋毁,心里便生气。
  “但是郡主已经记在良娣名下,跟李家的人情,也要看李家的态度才好界定。
  “所以奴婢没做声,只听着郡主吩咐。”
  王熙凤点头赞许:“嗯。继续。”
  “因为我们没动静,他们觉着没趣儿,便不再说,从我们马车旁边,驰马扬鞭过去了。
  “但那墨家小哥儿却不高兴,故意把怀里的手帕丢了出来,顺风便蒙在了咱们赶车的马眼睛上,把马吓了一跳,险些摔了郡主。
  “奴婢气坏了,正请示郡主要不要教训时,那墨家小哥儿反而跑回来,说我们踩坏了他的帕子,让郡主用自己的帕子赔。
  “郡主便让奴婢出去应对,郡主原话是:不要丢脸,也不要狂妄。”
  红豆仍旧气愤,险些就要叉腰骂街,当着王熙凤不敢,一只手叉到腰上又放下,放下了又忍不住叉回去,
  “奴婢便不搭理那墨家小哥儿的其他话,只问他一句:得了哪位贵人的话,敢于宫道驰马,他又是什么品级,敢见郡主而不拜。
  “墨家小哥儿羞恼,便搬出皇后娘娘来。
  “奴婢便说,既然如此,那就请了皇后娘娘,咱们一起去陛下和太子跟前讲理。看是应该郡主拿着自己的锦帕给他赔礼,还是该他跪下跟郡主请罪。
  “那墨家小哥儿就怂了,丢下两句门面就跑了。
  “为这个,郡主还赏了奴婢一枚珠花儿呢!”
  红豆美滋滋地把珠花儿拿给王熙凤看。
  王熙凤笑了笑:“那后来你有没有把此事告诉陛下身边的人,又可曾去跟皇后娘娘请罪?”
  说到这里,红豆便有些心虚了:“后来,后来是景黎先去跟戴内相身边的小黄门说了此事,又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忙又辩解,“郡主说我太娇嫩,不禁打……郡主让景黎去的……”
  王熙凤的脸色一变:“景黎挨打了?”
  “没有没有!”红豆双手连摆,“皇后娘娘那时正招待墨家小哥儿和他那两个朋友,只答了一声‘知道了’,便让景黎回来了。”
  “那两个是什么人?”王熙凤拧眉。
  红豆想了想,道:“奴婢听见是一家国公的公子,还有一个什么将军的儿子。”
  国公府,将军府。
  听着,有些耳熟。
  王熙凤看了红豆一眼,笑了笑,赏了她一把金瓜子,让她退下了。
  看看和恪快洗好澡了,王熙凤便没叫景黎,而是咳了一声。
  乌金从角落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王熙凤看着它,又清了清嗓子。
  乌金会意,转身一跃上了树,然后又一跃上了围墙,翻墙,进了大明宫。
  和恪再一次钻进了王熙凤的被窝。
  这一回,母女两个却都没说话,只是直瞪瞪地看着床帐上的花鸟草虫图案。
  “母亲……”过了许久,和恪才恍惚着问,“为什么只有你喜欢我,为什么他们都不拿我当人?”
  王熙凤把女儿搂在怀里,轻声道:“那是因为,他们拿所有的人都不当人。你也不例外。
  “不然的话……以你爹爹对你的维护和疼爱,他们但凡拿你爹爹当人,就不会欺侮到你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