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亲娘不能养,养娘有自己的儿子,谁去认真管他呢?所以太子自幼最亲近依赖的便是这位段嬷嬷。
  “这段嬷嬷为人谨守一切规矩,御下又严厉得很,所以在宫里时便不大得人心。
  “后来太子封了承王,出宫分府。那时他又无实权,又无差事,又无亲兵……整个府邸,几乎都是段嬷嬷一个人撑起来的。
  “谁知太子妃嫁进来之后,便开始跟段嬷嬷明争暗斗,只想着把府中后院大权夺过去。
  “段嬷嬷寸步不让。
  “那时候太子新婚,便在太子妃和段嬷嬷中间左右为难。
  “再后来太子忽然被封了太子,段嬷嬷便立即请辞,太子苦留不住,只好赐了好些金银财宝,让她出宫养老去了。”
  吴良媛听得眼睛发亮:“这样说来,这位嬷嬷根本就是太子不满太子妃无能治理后院,才把她请回来的!”
  眷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吴良媛,叹气道:“好我的良媛娘娘!
  “若不是你那样容易便被牵扯进端郡王与和恪郡主的谋害中去,一副立不起来的样子,太子何苦去请了这尊大神回来?
  “须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已经请辞一次,这回再回来,太子即便为了‘孝义’二字,也必得留她在身边养老送终了!”
  “她又不是冲着我来的。”吴良媛无所谓地伸着懒腰,少女玲珑有致的腰身一览无余。
  眷眷气得跺脚,趴在她耳朵上说了一句。
  吴良媛动作一顿,眼中野火燃起,轻轻咬住了嘴唇。
  半晌,她低低地说了一句:“既然宫内已然如此,那就只好请宫外的多多努力了……”
  眷眷一滞。
  “这事儿不急,但你记下了。找机会传话给爹爹,要他开始勤勤恳恳,去当能臣去!
  “不要急,不要慌。
  “咱们谋得是长远,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之后……”
  吴良媛又笑了起来,一片花开绚烂、生机勃勃!
  …………………………
  宜秋宫正殿。
  梅若芹坐在琴后,一边看谱子,一边听梅染轻轻回禀。
  “既然如此,东宫当能风平浪静、好好过日子了。”梅若芹轻轻叹道,“善莫大焉。”
  梅染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周奉仪怎么样了?”梅若芹想起来,抬头看她。
  梅染垂眸:“段嬷嬷请了太医来看,又换了伺候的人。听说如今宜春东殿只有药味,旁的都清爽多了。”
  “阿弥陀佛。”梅若芹忍不住合十。
  接着,主仆两个便都没了话。
  可是,梅染没有走。
  梅若芹奇怪地抬头:“怎么了,还有什么想说的?”
  “东殿已经把王承徽死死封住。
  “太子妃退了一步,称了病。
  “耿承徽是个唯您马首是瞻的。
  “如今东宫里头,若是段嬷嬷想要拿谁开刀,那不是咱们,就是吴良媛。
  “可是吴良媛是宗亲之后。
  “姑娘,您心里得有个数。”
  梅染的声音轻轻缓缓。
  梅若芹莞尔一笑,放下手里的琴谱:“我进宫,一则是因为父亲是太子师兄,自有一番亲近之意。
  “二来,便是你知道的,我早年间,见过还是承王的太子……”
  说到这里,梅若芹的腮上一片粉霞,“所以,我怎会在乎段嬷嬷会不会针对我?
  “我只要好好的,安安静静的,待在太子身边,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了。
  “阿染哪,人不能贪心。
  “你看王承徽,她就清醒得很。
  “她出身王氏长房,曾为先废太子僚属。所以太子即便再想待她好,也一定会自始至终防着她,和她的娘家。
  “所以她从来不求什么恩宠,她只求舒舒服服地活着。
  “宜秋东殿封殿,自是太子孝义当先、善解人意。可焉知不是另一种轻视、警戒和软禁呢?
  “她却过得滋润,甘之如饴。
  “甚至还能借势,不动声色地,便牢牢笼络住了一位郡主。
  “如今太子两滴血脉,一在承恩殿太子妃怀里,另一滴,竟然阴差阳错,进了她的宜秋东殿。
  “搁在三个月前,你敢想吗?”
  梅若芹悠悠长长地赞叹惋惜,然后再度低头,打谱调琴。
  …………………………
  小厨房今天又送了桂花糕和菊花饼,王熙凤看着便抿着嘴笑:“耿承徽看来还是不甘心啊。”
  安儿想起来夏守忠趴在那里哎哟哎哟的样子,心有余悸:“这段嬷嬷的心计不知如何,至少手段是够狠的。
  “咱们还是暂避锋芒的好!”
  王熙凤盈盈地笑:“宫里多了个镇山太岁,难道不是我等婢妾的福分?啊,好容易能安心地过安生日子了啊!”
  因命:“跟小厨房来送点心的人说,下一顿想吃吉祥糕、如意果。”
  那不是过年时的摆盘吗?
  安儿眨了眨眼,点了个头。
  ………………………………
  丽正殿偏殿。
  换了女官服色的段嬷嬷听完了各宫的回报,哼了一声,点头:“行了,先踏实三年。
  “三年后选秀,再说。”
  第102章 升了
  然而,就在段嬷嬷说出这句话的当天晚上,王承徽再度接到丽正殿的召见:“今晚侍膳。”
  来传话的是庆海本人,且,板着脸,一丝笑容都没有。
  王熙凤奇怪地看了他几眼。
  然后和恪抱着安儿新给她编的草蚱蜢一溜烟儿跑了出来,扬着手献宝到了庆海跟前:“庆公公你快看,这个好玩不好玩?”
  庆海眉梢一挑,接着忙做了惊喜:“哎呀呀!快让我瞧瞧,这是什么?是草里跳的蚱蜢不是?编的可真精致,像真的一样!”
  “是啊是啊!”和恪笑得一张小脸明媚异常,“庆公公,你帮和恪把这个带给爹爹好不好?”
  庆海忙笑着答应下来,两根手指捏着那蚱蜢走了。
  孟繁霜和夏守忠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便一起向王熙凤走去。
  夏守忠重新把丽正殿的规矩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孟繁霜则将服侍太子用膳的规矩仔仔细细地给她讲了一回:
  “先前便算了,今次段嬷嬷必在旁边的,承徽可万万出不得错!”
  王熙凤被他二人吓得也心里紧张起来,虚心听着,一字一句努力都记下来不算,还拉着孟繁霜比划了一遍。
  待到酉时三刻,王熙凤带上安儿和景黎,出发去了丽正殿。
  殿门外,迎接她的恰是沉默的景顺。
  王熙凤不由便挑起了一边眉毛,却记着夏守忠说的规矩,也并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啧啧两声,再瞥一眼景黎,摇了摇头,然后昂首走了进去。
  安儿和景黎都没有进去,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殿门外,跟景顺作伴。
  里头有人默不作声地关了门。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儿忽然便往旁边挪了一丈远。
  景黎朝她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道谢。
  “太子妃听说你被调来丽正殿之后,是什么反应?”景黎站在景顺跟前,不知不觉便站直了身子,倒显得比景顺还高了半头的样子。
  景顺漠然看向远方:“称病。”
  “哦。富贵儿似乎也有主子,是谁?你查着了么?”景黎随随便便地问。
  景顺漫不经心地答:“没有。藏得深。大约连承徽主子都当了他只是贪婪。”
  “那是你小瞧了承徽主子。”景黎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她给我的头一桩差事,便是让我查富贵儿和巧莲的底。”
  景顺有些惊讶:“巧莲也有底?”
  “三代姻亲友邻。”景黎有些头疼,“我们家这位承徽主子,是谁也不信的性子。”
  景顺意外地看他侧脸:“你们家承徽主子……”
  忽而有些嫉妒,哼了一声,“怎么着,让谁查你了?老夏吗?”
  “我不用她查。太子有令,让我实话实说。”景黎嘿嘿一笑,肩膀撞过去,“眼儿气不?”
  “……”景顺深吸一口气,“滚!”
  安儿看着他俩低声聊天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转开了脸。
  …………………………
  这回的侍膳的确与往日不同。
  王熙凤才进门行礼参拜完毕,站在太子身边的庆海吩咐一声:“摆膳。”
  长赢便带着人拎了食盒进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太子再看一眼,庆海、长赢便都弓着身子,带了其他上菜的内侍宫女,慢慢退了出去。
  大殿里,除了远远的每个殿角处木偶一样站着的宫女内侍,便只剩了王熙凤和太子。
  太子招手叫王熙凤到食案跟前来:“过来,侍膳。”
  竟真的只让自己服侍吃饭?!
  王熙凤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莲步轻移走了过去。
  “这个是什么?”太子先捏了草蚱蜢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