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孤身前来的褪色者勇气可嘉,罗德尔的士兵们注视着她被箭雨淹没,还没来得及欢呼,就看到她只身驾马从炮火带出的烟尘中冲出。
  不偏不倚,直冲城门。
  那里,双倍部署的龙装大树守卫早已接到命令,将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正面强攻从来都不是褪色者的强项,诸位对这位早有耳闻的褪色者的行为不解,却也不甚关心。
  直到照面,龙装大树守卫看到了被风暴包围的褪色者,才觉棘手。
  肆虐的风和沉重的剑,观星者用的是骑士的战技,那一声行头唯一的作用就是将她的脸挡得严实,身形更加高大的龙装大树守卫低头只能看到一个扣得牢固的风帽,再多的,那爆发的风便已经砸在了长戟上。
  有点黑夜骑兵的战斗影子,但更多的,是曾经的风暴王。
  人仰马翻,外城洞开,被风暴裹挟的褪色者长驱直入。
  罗德尔的守卫惊惧交加,他们重视褪色者,却也轻视褪色者,因此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在不久前,被他们追得头都不敢冒一个的褪色者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骁勇?
  守卫层层上报,上位反复确认,对方只有一人一马。
  外城已经拦不住了,士兵几乎没有伤亡,然而却没有一个能够在和褪色者的照面下撑过三回合,那裹挟着风暴的灵马携着从亚坛高原最南端横贯而来的势,堪称锐不可当。
  那是极致的力量与速度,任何阴谋诡计都无法奈何。
  就连秘密准备的堕落调香师们,其攻击在狂乱的风暴中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士兵们知晓,这种等级的战力,已经不是他们能够面对的了。
  褪色者也未把目光投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她目标明确,就是在黄金树的脚下,王座之上,罗德尔的王。
  很快,来自王座上的王令士兵们避其锋芒。
  令行禁止之下,褪色者犹如一柄锋刃,切开了半个罗德尔王城。
  
  托雷特载着我在狂奔。
  唤起风暴的战技在我们的脚下形成漩涡,随着疾驰搅动,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台风眼。
  罗德尔的大门被我撞开,曾让我望而却步的龙装大树守卫硬吃了一个剐蹭,还没等稳住重心,被抡起的大剑砸下了马。
  骑兵的优势被我运用得淋漓尽致。
  箭矢与炮火是无法近我身的,香也是。
  如今的我犹如天灾过境,交界地又哪里见过台风的厉害?
  只是难免会有人心里犯嘀咕:这个褪色者对于罗德尔,是否过于熟悉了?
  长驱直入,说明心有成算。王城内部可没有向标,更何况前不久返回王城的赐福王突然将城内的布置大改,即便如此,褪色者依旧目标明确,就仿佛仿佛已经走过无数次。
  王座之上,赐福王遣散了卫队,通往王厅的大门敞开,立于王座之前的蒙葛特凭空挽弓,一张由圣属性幻化而成的巨人魔像大弓凝聚成型,金色的祷告凝聚成圣属性的箭矢,赐福王沉心静气,那大弓缓缓拉满。
  正在疾驰的我心下一凛,拉过托雷特强行变换方向,可那破空声如影随形,仿佛算好了我要调转的方向是蒙葛特!
  我从马背滑落至马腹,裹挟的风暴被蕴含着愤怒的一击毁去大半,托雷特急转再急转,几乎要将我甩出去,实际上我也真的被甩出去了,在脱离的刹那,它叼住了我的后领又把我甩回了背上。
  只是这番意外,平静的台风眼被搅乱,由我唤起的风暴自我脚下盘旋而上,将稳稳扣住的兜帽彻底吹开。
  铂金色的蝎尾鞭被风吹得散开,我抬手将遮挡视线的乱发撇开,落回马背上时,正好逆着弹道与收弓的那人视线相撞。
  扭曲的空气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清,只觉得那双眼睛冰封万丈,彻骨寒凉。
  面朝着我,蒙葛特再次挽弓,这一次,那刺目的金色直接对准了我的眉心。
  我不偏不倚地与他对视,一拍马背,托雷特会意起跳,我踩着马背跃起,灵马回归的同时,金红色的羽翼从我的背后展开。
  围过来的士兵自有残余的风四散吹开,我一手拎着失乡骑士大剑,迎着箭矢的来处撞去!
  大半个罗德尔都没见到葛弗雷的踪迹,原以为会在王庭这,却不想仍旧没有。
  我心中的疑虑一闪而过,却也明白眼前的箭矢更为重要。
  我知晓蒙葛特的剑术卓绝,也知晓他会几乎所有的圣属性攻击祷告,却不想,连远程弓箭都能使得如此杀气腾腾。
  有一种三血菜鸡面对人马对空连射雷电箭的恐怖压迫感。
  对着最厌恶的褪色者都能长篇大论的蒙葛特此时一言不发,仿佛那眼底的寒霜将他的声带也冻结,仿佛方才那带着沸腾愤怒的一箭只是我的错觉。
  圣属性的金箭撕裂了我的左翼,索幸只是一个祷告,我其实已经做好肩膀负伤的准备,却不想这次竟被我躲了过去。
  我再一次听到了蒙葛特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缓慢,冷漠,犹如机器。
  这样也好,我心想。
  我是无法处理复杂的感情的,这样完全切割开的死仇,作为这场死战的结尾,也挺好。
  于是,我也冷淡下了眉眼,那一声一声在耳边的心跳犹如战鼓,趋使着战士不由自主地厮杀。
  我熟悉蒙葛特。
  蒙葛特也熟悉我。
  这场厮杀犹如昨日再现,并肩作战的战友锋刃相向,越是熟悉,越是清晰。
  我感觉到了沉重的透不过气,没有一场战斗像是这次这么难打,仿佛在杀死另一个部分的自己。
  但我又想,其实是有的。
  一周目的时候,当我亲手将赐福王血溅满王座的时候,我的内心实际上有一种弑师的罪恶。
  史东薇尔城的初见是当头棒喝,让天真的褪色者认识到世界的残酷,一路上的追杀是鞭策,仇恨与求生趋敢着褪色者不曾倒下,王城外的埋伏是提醒,实力的差距使褪色者认清现状。
  只有蒙葛特是不同的。
  一周目的时候,赐福王被我击杀的时候,倒下望过来的那个眼神,究竟是想表达什么呢?
  为什么我明明看不懂,却在触碰到的时候,如此的悲伤?
  这个时候还敢走神。蒙葛特冰冷的声音在我的头上响起,我茫然地眨了下眼,下一秒,我心口一痛,紧接着,是撕裂和尖锐到迟钝的麻木。
  熟悉的咒剑洞穿了我的左胸,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的涌出,血条一瞬间跌破底。
  我居然还在想,不愧是蒙葛特,机会抓得刚好。
  我抬手生握住蒙葛特想要抽出的咒剑,对着他咧嘴笑了一下。
  下一刻,还没等我说些什么回敬,清脆的,无可挽回的碎裂声从我的胸口传出。
  我一愣,下意识地低头。
  镶嵌在咒剑的银白色龙鳞经历了死王子梦境的挽狂澜于既倒,经历过诺克史黛拉的星空下漫步,经历过猩红腐败湖的生死托付,在刀剑相向的死战中,最终是耗尽了最后的能量。
  在刺入我胸口的一瞬间,它碎了。
  碰地一声,清脆,轻薄,犹如阳光下的泡泡,带出细碎的光晕,最后的治愈之光落在蒙葛特的身上。
  与此同时,又是一声锐器没入血肉的声音。
  这一次,是蒙葛特低头。
  一只纤细的手没入了他的胸口,鲜血浸染了武器的末端,可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柄黄铜短刀。
  更加特殊的是,这是曾经属于他的,后来遗失不知所踪的黄铜短刀。
  上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他感受到了约束和禁锢,源源不断的生机正在被抽走,显然,这是一个专门针对他的,不知准备了多久的秘密武器。
  我一直在等的这一刻,为此甚至不顾梅琳娜和奥雷格的劝阻,一意孤行不惜以身犯险,白龙鳞片的碎裂不在我的计划中,却创造了绝佳的机会蒙葛特居然在那一瞬间失神了。
  多好的机会,我自然地抓住了它,黄铜短刀从抽出到没入早就已经演练了无数遍,我抓着咒剑的手用力往里送,失神的蒙葛特便往我的方向倾。
  一个满是血腥的拥抱,继咒剑洞穿我的胸口,短刀也没入了蒙葛特的。
  失血过多造成的晕眩并不影响我的动作,心口的疼痛究竟是物理还是精神我也不想去分辨,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我早已做好准备。
  我稳稳地握持着黄铜短刀的刀柄,缓慢地,坚决地,转了一圈。
  这个时候还敢走神。
  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攻击,是我一分不差的回敬。
  是我赢了。
  第172章 时光之末
  ◎没有无用的生日礼物◎
  黄铜短刀已经饮饱了血液,我只需要将它拔出,蒙格特的生命就能彻底宣告终结。
  双方的血早就混在了一起,说不清是谁胸口涌出的血液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