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人一休息,就容易想东想西。
  宁姆格福是一个让我有归属感,又没有归属感的地方。
  在史东薇尔城从人人口口相传中属于我后,我每次回来的落脚点就换到城堡内,对于有事没事扎根在艾蕾教堂看篝火的褪色者,算是有归属感的体现了吧?
  只有我知道,不的。
  因为我从来没有将这片土地上的平民真正地放入心里。
  宁姆格福有平民吗?
  我想着草原上徘徊的腐烂长生者、被锁链束缚的山妖、山洞生活的亚人、聚集的飞龙、装壶的活壶、住在风里的狼、不算人的熔炉骑士、勉强算人的巡逻士兵各种人形半人形的士兵,还有什么?潜入的腐败眷属,搬进来的白金之子唉。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
  游戏大环境如此,宫崎老贼设计游戏的时候,是往一个人人不待见的小人物塑造的,这样诞生的世界又怎么会出现友好、无害、平凡且常见的平民呢?
  他设计的时候又不会想到会有倒霉蛋真的穿越到游戏里。
  所以这个世界的平民,早就已经死的死,活下来的,都是挣扎着拥有一技之长的种族。
  迥然不同还互相红名的种族们的领主,要怎么做?
  九年义务教育加高中大学按部就班读书,也没教过我这个啊。
  我愁得又叹了口气:我这小破城怎么居民越来越多了
  虽然我凭借为数不多的优点,也就是自知之明没有插手不擅长的政务,给了这些群体最大的自由,只要别出命案基本不加干涉,也初见成效,可是
  再扩张下去,还没等我上圣树下鲜血王朝和米凯拉交流心得,就要出乱子了啊。
  不会的。大总管伊蕾娜情绪稳定:大家对现状都很满意,有你稳定在最前,不会乱的。
  是啊,除了几个杀胚,大多数的种族也都只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我表示赞同,随后不解道:可为什么昨个巡逻,我看到好几个家伙在偷偷对着城的方向祈祷。
  伊蕾娜镇定自若:可能是个别需要精神寄托。
  也是,的确不可避免会出现这种个别,文化不同我就不指摘什么,我点点头,对她的回答表示认可,随即从包里拿出收缴上来的物品,幽幽道:那这个套着观星者套装扣着帽子看不到脸但骑着带角的马的小布偶、小泥人、小
  什么?伊蕾娜大惊:我分明已叮嘱过他们别做的太明显
  我:
  我静静地看着她。
  伊蕾娜猛地住嘴:啊呀。
  我缓缓鼓掌,并发出语气词:哦豁。
  伊蕾娜捂住脸,指缝下,隐隐可见不知是羞还是恼的红迅速蔓延。
  请您听我们解释。
  
  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我以为是周边,结果人告诉我那是仰慕,是崇敬伊蕾娜还是太委婉了,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这是信仰呢?
  伊蕾娜:您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我:?好好好,来这套是吧?
  我脸都皱成一团,来回踱步:不是?为什么啊?说好的刁民呢?
  被您打服了呀。
  说好的武力征服不是长久之计呢?
  您也没完全武力镇压啊?
  哈?
  我说一个词,仁慈
  我往后大跳,将头埋进臂弯闭眼大叫:好的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啦!
  脚步声渐进,顶着霜白发丝的脑袋被揉了揉:放心,大家都是偷偷地干,不会传出去的。
  重点不应该是我一个该往成王方向努力的褪色者,为什么会不知不觉多了成神方面的信仰吗?
  没关系的,伊蕾娜也学着我蹲下,凑到我耳边小小声地解释:神祇最重要的是掌握律法,其次是本体的实力,信仰的确重要,但与前二者相比又不那么重要,所以没有律法的您即便拢掠部分信仰,在竞争者眼中也暂时不足为据。
  那也只是暂时,过去子民抛弃原有旧神祇改迎新神的例子不是没有,永恒之城就有一个,我忧心忡忡,为神的品格、责任、觉悟都不配位要比单纯靠力量的极致就能为王要严苛得多。
  听到我的话,伊蕾娜沉默了一会。
  我沉沉叹气,强行打起精神:事到如今。既然如此,也就只好把有嫌疑的家伙再揍一遍了。
  崇拜我?那一定是挨的打不够多!坚决杜绝一切不正当的□□信仰!
  没等我杀气腾腾地活动开手腕,垂着头沉思了许久的伊蕾娜出声了:可是。
  我:嗯?
  可是,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品格、责任、觉悟,伊蕾娜轻轻道: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的神有没有那些东西呀,玛莉卡女王将法环砸碎翻下大错,她真的还能继续做我们的神吗?有些人未曾说出口,但在心里悄悄地冒出这个疑问。
  我呼吸一滞,停下了原本计划要做的动作。
  你也这么想吗?我也轻轻地问:伊蕾娜,你也这么想吗?
  盲女微微摇了摇头。
  力量不同,眼界不同,人又凭什么去揣测神祇?她低声道:神明代表着律法与神权,而王代表统治与人权,但是如同黄金树的辉光无法照耀到树根,神的律法无法惠及所有,而王也不能事事照顾到每一类小春。
  我在听。我听见自己胸腔内心跳沉稳且持续地跳动,又或许那只是混浊的黄色火焰在模拟着人类躯壳的复杂运转,我冷静、理智地握住这个我从连绵苦雨中抢下来的人的双手,感受着那手轻微的震颤,我说:伊蕾娜,小春在听。
  破碎战争后,并不只有半神在夺取成为艾尔登之王的可能,神人的战争同样血腥,或者更甚之。伊蕾娜唇色苍白:
  你介入到卡利亚王室兄妹的漩涡中,不知何时起,沐浴月光的褪色者将会是暗月唯一的王的流言甚嚣尘上,而流言的另一个主人对此持默许态度;红发的英雄自苏醒后便时常出现在你的身侧,立场和态度暧昧且耐人寻味,有传言信誓旦旦,全新的律法或许在你们之中萌生
  等等?听到这里,我瞠目结舌,不得不打断:等一下且不说前一个是我报备过的搪塞外人的说辞,自己人听着笑笑就行,后面那个又是什么玩意儿?我?褪色者?律法?哈?
  伊蕾娜静静地让我发了会癫,才继续道:总之,流言传暗月公主属意你成王,而碎星将军意图奉你为他的神。
  扯淡!我气到口不择言:我还审判官拉卡德是我的掌心小宝贝呢!
  这个倒是传不起来,毕竟那位半神有家室,而且,伊蕾娜顿了顿,而且已经和火山官邸一起埋葬在格密尔火山之下了。
  我悄悄翻了个白眼。
  别说,和前两个离谱的排比句放一块,真话都能被当成假话,真棒!
  我深深吸口气:这又和我缴上来的那些个玩意儿有什么关系?
  太有关系了。伊蕾娜道:朴实的宁姆格福人经历了各种层次流言的冲击,惊讶地发现您居然还有此等大才!当然不能只让您拘泥于艾尔登之王一条路了。
  我揉了揉眉心:这你我
  还怪我咯?
  我终于回过味来,伊蕾娜这难道是拐弯抹角地抱怨我能搞事?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了张嘴,又闭上,陷入茫然的沉思:明明一开始,我才是兴师问罪的那一方,怎么说着说着,我就成了有错的那一个呢?
  我小心翼翼地,不确定地喊道:伊蕾娜?
  嗯?还有什么问题吗?伊蕾娜已经收拾好外露的情绪,嘴角微微上扬,又恢复成了平常温柔的嗓音。
  我,我茫然地想了想,还是按照一开始问题顺序,纠正道:我想说,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但是女王玛莉卡女王是最爱我们的。
  她一切的出发点,都只是想要给子民带去永恒的恩惠罢了。
  被稀人抛弃的星月之神被黄金树塑造的繁荣假象欺骗,成为永恒女王,殚精竭虑地替合作伙伴剔除一切的竞争对手,却也渐渐发现了繁荣之下的谎言她该是用什么样的意志力稳住自己,布局下一环一环我至今都没有理清的布局,放逐自己的王留作后手,在一切棋子就位后,安然地、毅然决然地砸碎法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