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如此特别的女子,为兄只求一睹芳颜而已。”
  有区别吗?不还是好色?
  陆惊澜摇着头,说了句:“师兄,该不会你久久流连四春县城没有动身北上,全是为了这位花魁吧?”
  凌子弘老脸一红,“咳咳咳,想必二位师弟早就饿了,我们先进去、先进去……”
  三人说着话往里走去。
  忽然旁边人群中冲出来一名穿着朴素的妇人,拿起手中的烂菜叶子臭鸡蛋就往醉红尘的招牌上砸。
  菜叶子差点落到虞影的肩膀上,他旋身一躲,好险没有中招。
  醉红尘的伙计反应迅速,很快从左右扑出来压住那名妇人。
  在被捂住嘴之前,那名妇人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句:“你们还我相公的命来!”
  第78章
  陆惊澜反应稍慢了些,抓住虞影的手臂将他朝自己拉近,随后问:“没事吧?”
  虞影摇头,看向那个扔烂菜叶子的妇人。
  妇人应当有四十出头的年纪,皮肤颜色略深,是常年在外边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
  她的腰间绑着白布,看来刚刚经历过家中亲人的白事。
  醉红尘酒楼的伙计把妇人强行拖走,妇人一边挣扎,一边口中仍然大声嚷嚷着:“吃人的黑心铺子,害死了我相公!你们这些人就看热闹吧!总有一天你们自己出了事,才知道厉害!”
  再叫她这般闹下去,生意还做不做了?
  伙计赶紧加快脚步,把人带离酒楼门口。
  天刚擦黑,灯火初起,不少人正在往醉红尘走来,打算寻求□□愉。
  那名妇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狼狈拖走。
  来此消遣的都是男子,他们见状,只当那妇人是善妒,嫌恶地摇摇头,议论着:
  “自个儿笼络不住夫君的心,跑来责怪酒楼,真是……”
  “是了,作为妻子,怎能没有容忍的雅量。世上哪有男子不风流的?”
  “听她说她夫君死了?这怎么怪得到酒楼头上,别是失心疯吧?”
  凌子弘也频频摇头,嘀咕道:“多可怜的女子。”
  虞影瞧他一直盯着那名妇人被拖走的方向看,随口问了句:“莫非你想帮她?”
  谁知凌子弘当真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说:“不错。我对天下所有女子都有一颗怜爱之心,即便是嫁了人的妇人,曾经也有过如花年华,值得疼惜。”
  不想他还有如此博爱之心。
  虞影忍不住在陆惊澜耳边小声说了句:“我以为他是单纯好色。”
  陆惊澜眼中划过笑意。
  “喂,你俩。”凌子弘无奈看过来,“以为我听不见吗?”
  虞影立即站直身子,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由于凌子弘的怜爱之心,三人半只脚已经迈入了醉红尘,结果又退了出来,去寻那名妇人。
  转了两个弯,三人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了那名妇人。
  闹过一回,她有些精疲力竭,靠坐在墙边,捂着脸抹眼泪。
  她很瘦,手腕处的骨节高高突起,整个人单薄如纸,独自靠在角落,仿佛稍微大一些的风都能将她吹破。
  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过来,妇人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眼中带着警惕,看向三人。
  凌子弘挂上柔和的微笑,尽力释放自己的善意,说:“我们方才在醉红尘门口看见夫人。夫人似乎有什么难处,可愿意告知我们,或许我们有办法相帮?”
  妇人往后缩了缩,蹙眉,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后别过头去,满是抗拒地说:“我没事,你们不要管我。”
  碰了一鼻子灰,凌子弘维持着笑容,解释道:“我不是居心不良之人,只是想要帮忙。”
  妇人不看他,也不说话,依旧是拒绝的意思。
  无奈,凌子弘只好坦白说:“在下是神霄宗弟子,救苦救难是在下的职责,请夫人不要误会。”
  妇人这才重新转过头来,将凌子弘以及他身后的虞影和陆惊澜通通打量了一遭。
  凌子弘心中无奈。
  看来还是宗门的名头好使。
  然而沉默片刻,妇人忽然问:“神霄宗是什么?”
  凌子弘:“……”
  陆惊澜抬手扶额。
  虞影趴在陆惊澜的肩膀上憋笑。
  凌子弘只好又给妇人解释了一番神霄宗的来历,怕她还是听不懂,最后简明扼要地来了一句:“我们是修士。”
  这句话妇人听懂了,看向三人的眼神终于变得郑重起来。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们……是修士?”
  她不知道什么神霄宗,但她知道修士。
  对凡人来说,修士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存在。
  但高高在上的修士怎么会愿意帮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
  早知就早点说自己是修士了,凌子弘心想,回答道:“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定会帮你。”
  妇人思考了片刻,渐渐下定了决心,嘟囔了一句:“总归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随后她站起身,对三人说:“不要叫我夫人,我不是什么贵夫人。我姓梁,在家中排老三,街坊们都叫我梁三婶。”
  凌子弘其实活得比她久,但还是从善如流叫了一句:“三婶。”
  梁三婶不料他如此谦逊,有些不好意思,胡乱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家男人刚下葬,就是被那娼窝子害死的。”
  “何出此言呢?”凌子弘问。
  梁三婶冷哼,“我家男人老实本分了一辈子,就是三个月前被那楼里的什么花魁勾了魂,学着那些公子哥们一般,天天往花楼里跑,赚的钱全扔进那里边了!最后也不知是不是染了脏病……说死就死了。”
  “那龟儿子死之前,老娘问他,是不是染了脏病,他却说他去青楼不是做那档子事的,他与花魁之间什么也没有。”梁三婶越说越气,“我呸!去青楼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还真能只是喝喝酒不成,当老娘傻吗?”
  凌子弘莫名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箭。
  虽然不是主动前往,但也没有坚定拒绝进入醉红尘的虞影和陆惊澜两人:“……”
  梁三婶不知自己一句话戳中了多少人,不过就是知道她也不在意。
  她继续说道:“一定是那什么花魁害死了我男人!现在他死了,我一个寡妇如何支撑家里的包子铺?女儿早已出嫁,我孤身一人能靠谁?”
  “我去告官,结果官府的人把我撵出来,说我无理取闹。我又去那酒楼门口闹,那该死的老鸨却说我男人死了是因为自己身子不好,怪不得他们……真是气死我了,他们做这等丧良心的生意,死后都不得超生……”
  眼见她又要开骂,凌子弘不得不打断她,问到:“有一句话在下不得不问,还请三婶勿怪。”
  梁三婶不解,“问啥?”
  凌子弘道:“你为何确信是醉红尘的花魁害死了你的夫君呢?”
  听完她的讲述,她的丈夫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与其他前来寻花问柳的人无甚区别,也不是死在酒楼里边的,如何能强行与酒楼扯上关系呢?
  梁三婶眉头倒竖,激动大喊道:“当然是那花魁害死的!从前没有那个花魁的时候,我男人什么事也没有,就是那妖精出现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变得神神叨叨,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看来她是认准她丈夫的死与醉红尘的花魁有关了,凌子弘无奈叹气,最后只能说:
  “婶子你若是缺钱,我可以……”
  “我缺钱!”梁三婶打断他,“但我也要公道,我要那酒楼出来告诉我,我男人究竟是为什么死的!”
  凌子弘实在为难,因为按照她的说法,这事儿还真怪不到酒楼头上。
  瞧他犹犹豫豫的样子,梁三婶也觉察出他的意思,双手叉腰,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指着凌子弘道:“看来你们也觉得我是在撒泼,不想帮我了。罢了!我也不求你们,更不稀罕你施舍我银钱!”
  说完,梁三婶拍拍身上的灰尘,转头就走。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后,虞影上前,手搭在凌子弘的肩膀上,问他:“可还怜惜天下女子?”
  凌子弘大义凛然道:“不可因一人移转我心意。虽然这位婶子有些讲不通,但天下女子还是值得怜惜的。”
  “哼。”虞影觉得好笑,“她们未必需要你的怜惜。”
  陆惊澜上前,见凌子弘被梁三婶搞得焦头烂额,劝慰了一句:“别想了师兄。”
  凌子弘敲了敲额头,叹气道:“罢了罢了,不想这个了,咱们还是去吃饭吧。”
  原本陆惊澜以为经此一事,凌子弘该放弃去醉红尘享乐,谁知他反而更坚定要去找姑娘们喝一杯,以消解方才的苦闷。
  三婶那句“去青楼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仍旧在陆惊澜耳边盘旋,他陷入了犹豫。
  虞影像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抓住他的手臂,说:“走吧,喝个酒听个曲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