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褚逸整理着些许凌乱的衣衫,转而望向盛迁衡,“你同我讲讲地牢可有人闯入的痕迹?”
  盛迁衡将从褚睿那得知的讯息一一复述于褚逸,随后捏着他的掌心,一脸忧虑。
  褚逸感受到顺儿应是在翻身,便牵上盛迁衡的手一道感受着。
  他瞧着盛迁衡渐渐舒展的眉宇,笑着安抚他这些时日过于紧张的情绪,“若真同你所说这般,定是有人接应姜信瑞。既然这黔霖暂且寻不到他们二人的踪迹,想来应该是已然出城了吧。莫要再愁眉不展了,你才不过二十有三,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老成不少。”
  盛迁衡自褚逸有孕八月以来,日日忧虑褚逸有可能早产之事。每夜他都不得安寝,他总会不自觉惊醒查看褚逸的状态。
  如今姜信瑞又逃出地牢,照姜信瑞这般痴恋褚逸的程度。他不得不忧虑姜信瑞卷土重来,会再度做出不利于褚逸之事。
  他垂首抵着褚逸的腹部,低声道:“我只愿你与顺儿平平安安!”
  褚逸揉着盛迁衡的脑袋,徐徐释放着信香,想着应当能安抚其情绪。
  “我和顺儿这不一直好好的?这几日我想了好几个名字,你看看可喜欢?总不能顺儿的名字你一点意见都不给。”
  盛迁衡坐起身伸手捏上褚逸的耳垂,刚欲开口回话,便被原本一直守于屋顶的随风开口打断。
  随风接到大陌皇宫传来的飞鸽传书。
  他立即取下字条,查看过后,根本顾不得屋内两位主子仍在温存之际便站于门口,开口道:“陛下,臣有急事禀报。”
  盛迁衡回眸望向门口,问:“何事?”
  随风思忖再三,道:“陛下,借一步说话。”
  褚逸轻捏盛迁衡的手,目光微微一昂,示意其速去。他轻启朱唇,本就清冷的的声线在静谧中更显厚重:“原本这几日,我便欲同学堂告假。眼下提前几日,亦无伤大雅。你且速速去处政务,我居于王宫之内,自是平安无虞,尽可放心。”
  盛迁衡再度轻吻褚逸的唇后,抵着他的额,道:“阿逸,顺儿的大名你定便好,只要你和顺儿一直在我身边即可。”
  褚逸颔首,“去吧。”
  ————
  盛迁衡推门而去,待二人行至盛迁衡的殿宇内,随风才开口:“陛下,皇宫中来人禀报,卢文翰未死,原与卢文翰深交之人似是有意与其一道谋反,眼下正在招兵买马。”
  盛迁衡双手背于身后,当初卢文翰死于回京途中他便觉有异。原来是假死,为的便是此刻意欲谋反?
  姜信瑞逃跑与卢文翰谋反同时发生,莫不是有关联?
  他捻着手中的珠串,回想着今日地牢之中的情形。所有看守的狱卒皆无任何受伤迹象,更像是中了迷药。
  黔霖医官说是从未见过此药,莫非是他大陌的迷药?若是卢文翰冒死来营救姜信瑞,再一道逃出城回黔霖强取皇位,亦有可能。
  他转过身望向随风,吩咐道:“随风,你速返回黔霖,将宫中众人撤离。容不得他们再度反抗朕的决定,若宫中有暗卫寻得卢文翰与姜信瑞的踪迹,不必留着活口。”
  随风领命,“是陛下。”
  待随风离去后,盛迁衡起身再度去地牢中查看一番,欲找出些许蛛丝马迹,来确认是否为他猜想那般。
  他站于关押姜信瑞的地牢之中,望着那地面之上的血迹与铁链,总觉姜信瑞不会这般轻易离去。
  他千辛万苦寻得褚逸,这般便离去了?同卢文翰一道杀回黔霖,夺取他的皇位?
  姜信瑞所求难道不是褚逸吗?
  他不经意间瞥见那铁链之上似是挂着些许布条。他蹲下身将布条捡起,举至鼻前闻了闻。
  这股味道他似是有股熟悉之感,可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于何处闻过。
  *
  褚睿收到姜信瑞逃跑的消息后,便立即命人封锁了城门。
  他派出众多士兵皆未能寻到姜信瑞的踪影。明明是个有伤在身之人,应当无法如此迅速离城才是。
  他欲同盛迁衡商议此事,方站于盛迁衡殿宇门前,便瞧见随风似是受了盛迁衡指示。
  他开口询问随风,“去作何事?”
  随风稍稍行礼,回:“王爷,臣有要事要办,先行告退。”
  褚睿只觉额间突突直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背于身后的右手不自觉捏成拳,“回大陌办事?可还会回来?”
  “王爷,此乃随风的私事,理当无须与王爷禀报。”随风急于执行任务,根本顾不得与褚睿周旋。
  语毕立即飞檐走壁出了黔霖王宫。
  他望着随风的身影,久久未能挪开视线。
  盛迁衡瞧着褚睿这般模样,只觉倒像是当初知晓褚逸离开他时的情形,他开口打趣道:“怎么舍不得朕的暗卫?”
  褚睿假装咳嗽了几声,询问盛迁衡,“今日姜信瑞之事,你欲如何处理?他对逸儿有着近乎痴狂的爱恋!”
  盛迁衡冷眼道:“朕已命暗卫追杀姜信瑞,他应当不会再惹出事端。只要你这皇王宫能护住阿逸便成。”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这姜信瑞当初就该立即杀了他,而不是关押他数月。
  褚睿不知何时思绪早于游离,他淡淡道:“你派随风去杀姜信瑞?”
  “怎么真看上随风了?”盛迁衡捏着手上的扳指,发问,“你们黔霖不是一夫一妻吗?你那王后过世多久了?”
  褚睿这才回神,他怎得总胡思乱想。
  他收回思绪,道:“你询问孤这些不如好生陪陪逸儿,若不是因为你逸儿怎会遭受这些?”
  二人不欢而散。
  ————
  褚逸本以为,盛迁衡办完事儿,便会再来寻他。
  然而,五日转瞬即逝,竟未见其身影。这五日里,盛迁衡托人转交到他手中的一枚香囊他便毫无音讯。
  褚逸独坐宫室,望着窗外的宫灯闪烁,心中渐渐生出不安。
  他除了让自己有事可做才能不去想盛迁衡之外别无他法。
  褚明昭带着小安儿进了褚逸的宫殿。
  小安儿有婢子陪着学步,褚明昭则坐于褚逸身侧同他说着话。
  褚逸时不时心不在焉,答复褚明昭的话总是牛头不对马嘴。
  褚明昭瞧出皇叔的不对劲儿,问道:“皇叔,你可在想皇嫂?”
  褚逸喝了口茶,微微摇头。
  褚明昭前些日子放纸鸢之时,瞧见皇嫂急匆匆出了宫。莫不是皇嫂与皇叔吵架了?皇叔眼下都快生了,皇嫂怎得还能惹皇叔生气呢?
  “皇叔,你们可是吵架了?前几日我瞧见皇叔出宫了!”
  褚逸立即捕捉到出宫二字。
  他想着盛迁衡莫不是回大陌了?这几月的规劝起效了?盛迁衡当真放下他回大陌了?
  若真是如此应当是好事才对,他怎高兴不起来。
  *
  盛迁衡离去的第十日,褚逸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决定出宫寻他。然而,褚睿断然驳回了他的想法,将他留在宫中。
  他轻轻抚着那已然高高隆起的腹部,低声自语,声音里满是迷茫与不安:“顺儿,你说你父亲如今在何处?我当初离开他,究竟算不算一个正确的决定呢?”
  声音低得如同呢喃,仿佛在与腹中的孩子对话,又仿佛是在与自己内心的纠结对峙。
  当初他决绝地离开盛迁衡,是为了摆脱那令他窒息的身份束缚,不愿再做他人眼中的“褚逸”,而是要做真正的自己。如今他活得自在,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再受他人眼光的左右。他只是褚逸,不是任何人。
  盛迁衡这几月的陪伴,从未提及他当初的离开,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褚逸也不敢问,害怕听到一个令自己心碎的答案。难道他是不是盛迁衡认识的“褚逸”,在盛迁衡的心中,真的不重要吗?难道他只是爱上了那个名字,而不是真正的自己?
  然而,他爱的却是完完整整的盛迁衡,不论这份爱意原本归属于谁,他褚逸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盛迁衡不过短短几日不在,他就整日心心念念,满心全是他的影子。
  不,或许从他离开盛迁衡的那一刻起,他便从未真正放下过对他的牵挂。
  他褚逸明明始终在告诫自己莫要沉沦下去,可最终他还是清醒地瞧着自己一步一步爱上盛迁衡无可救药!
  莲房瞧着褚逸还不容易长了些肉,短短几日便消瘦下去,不免忧虑。
  她开口劝道:“殿下,你再多吃点吧。”
  褚逸不自觉笑出声,同莲房道:“我是不是很没出息啊?为什么爱盛迁衡爱到这般,究竟怎么才能不受情爱所困?”
  盛迁衡这十日,几近废寝忘食,他紧急处置诸多要事,忙得连换身衣裳的闲暇都无。
  待他匆匆赶回黔霖王宫,衣衫上沾染的风尘尚未散去,便听到褚逸殿中传来的声音,他一时竟愣在了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