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哪里轻松?”
  “心里轻松。”
  “……”
  盛凛回身看了一眼店里熙熙攘攘的客流,他们店里的桌子不算多,但翻台率很高,客人吃到料足实在的冰粉,都会露出满意的表情;外卖经常爆单,外卖员出出进进,因为他们店空调开的足,外卖员也不催单,而是忙里偷闲吹吹冷风;负责打冰粉的嬢嬢们动作麻利,声音洪亮,带着蓉城人特有的爽朗与热情。
  不管是挤在空调前的外卖员、四处寻找空座的客人、还是柜台后辛苦的嬢嬢们,他们每个人……都很鲜活。
  盛凛毕业于机械学院,在学校里,他学的是如何让齿轮高速运转,如何让螺丝与螺母紧密结合,如何驱动一台庞然大物不停前行。机械是没有生命的,它是钢铁铸就的产物,它是经过精密计算后永远不会出错的机器。
  可是这个世界的机器太多了,这个社会也从来不缺一枚齿轮或者一颗螺丝钉。
  但是在这家小小的冰粉店里,某一枚不起眼的小螺丝钉可以短暂的跳出他的职责,在这里休息一下、停留一瞬,听一听蝉鸣。
  而他,盛凛,这个一路走来被优秀二字裹挟的青年,也想坐在这里品尝一碗冰粉。
  一碗冰粉能装下多少东西?
  ——不过是细细的冰沙,甜甜的水果,浓浓的红糖,和一段漫漫的长夏罢了。
  “不是,等等,你这家伙原来这么浪漫吗?”覃早早听他说完开店的理由,瞠目结舌,“认识四年了,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冷淡性子,没想到你居然是个隐藏的理想主义者。”
  盛凛对老朋友的评价不置可否。
  覃早早会这么说,不过是不够了解他罢了。
  但话又说回来,完全契合的螺丝与螺母比比皆是,但完全契合的灵魂万中无一。
  在确定盛凛既没有抑郁症也不是发疯之后,覃早早算是(暂时)放心了。
  “我还有个问题。”覃早早问,“你这个店虽然面积不大,但位置这么好,租金肯定不便宜吧?你还要装修、买设备、雇人……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难道你是隐藏的富二代,还是中了彩票?”
  “都不是。”盛凛回答,“钱是我自己挣的。”
  “啊?”
  盛凛:“我大二开始不就一直跟着师兄们做机器人+的项目吗,陆陆续续一直有分红。毕业之前师姐又介绍了几位老板给我,现在我只需要偶尔帮他们远程处理一些相关问题,结钱都很痛快。算不上财富自由,至少衣食无忧。”
  “别说了,别说了。”覃早早捂住耳朵,一脸悲愤,“和自己的失败相比,兄弟的成功更令我痛苦。”
  盛凛闷笑:“我之前问过你要不要一起做,是你拒绝的。”
  “算了算了,我和你不一样。我当初高考发挥超常才进了这个专业,四年都被按在地上摩擦,每到期末都要死要活,好不容易毕业了,我发誓这辈子不再碰那些专业书了。”覃早早摆手,“我现在工作也挺轻松,钱财对我而言乃身外之物。”
  盛凛看看好友满头的脏辫,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五月份的毕业典礼上,那时候覃早早就留长了头发,没想到两月过去,覃早早直接以这种嬉皮士的形象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盛凛很好奇他现在做什么工作,能让他留这样夸张的发型。
  不等他开口询问,覃早早忽然又换了话题。
  覃早早对着柜台的方向挤眉弄眼:“对了,刚才那个鲜鲜儿的小帅哥(水灵的小帅哥)是怎么回事?我看他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挺贵的,一张嘴就是京城口音,不像是需要打工的啊。”
  “他?”盛凛没意识到,自己提到夏奕阳时嘴角不自觉扬起,“谁知道呢?一身少爷脾气,说是来打工,结果刚来的前几天没少闯祸,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挑食好养活。本来我以为他做一个星期就会被吓跑,没想到居然坚持下来了……总得来说,小孩儿还挺乖的。”
  “诶?听上去是有点儿不寻常。”覃早早琢磨起来,“我看他年纪不大,可别是离家出走的。”
  “应该不会。”盛凛摇头,“像他那个性子,肯定是家里人宠出来的,怎么会离家出走呢。我猜他应该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没办法告诉家里人,走投无路才来工作,不管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他能想到自己打工赚钱,已经很了不起了。”
  覃早早:“第一次听你夸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们正小声聊着天,恰在此时,夏奕阳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从柜台后走了过来。托盘里是一碗晶莹剔透的冰粉,芒果垒得高高的,稍不留神就要往下掉。
  “覃哥让你久等啦!”夏奕阳手脚麻利地把冰粉端到他面前,语气甜甜又不会过分热络,“刚才芒果不够了,我去后厨现切的,很新鲜,你快尝尝。”
  在冰粉顶端,还有一只大大的冰激凌球,上面淋了巧克力酱。
  覃早早:“我记得我没要冰激凌球啊。”
  夏奕阳回答:“你是老板的朋友,冰激凌球算老板身上。”
  盛凛气笑:“你倒是会慷我之慨。”
  覃早早一听就乐了,赶忙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塞进嘴巴里:“嗯,巴适得很~!小朋友你很有眼力嘛!”
  夏奕阳端上冰粉后正要离开,覃早早拉住他,非让他坐下聊天。正巧现在店里不算忙,夏奕阳又对这个满头黑人脏辫的家伙很感兴趣,于是就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覃哥,你是不是搞音乐的啊?”夏奕阳问,“我有个搞音乐的朋友和你一样,头发都很有个性,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不是,我这人唱歌五音不全。”覃早早说,“不过,我这个发型确实和我的职业有关。”
  夏奕阳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打篮球的?”
  他记得好多nba黑人球星都留过脏辫。
  “就他?”盛凛嘴角轻轻一抬,嗤笑道,“他光长个子不长肌肉,完全是个脆皮,打一场篮球能要半条命。”
  “行了行了,别揭我短了!”覃早早直接公布答案,“——我是塔罗占卜师,这些可不是脏辫,而是我的‘灵感触角’,帮助我和宇宙沟通!”
  夏奕阳:“……?”
  盛凛:“……?”
  盛凛:“覃早早,你这是又犯什么病?”
  “盛凛,难道只准你开冰粉店,就不准我改行做占卜?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我前不久感受到了灵性的呼唤,和宇宙进行了深度链接。”覃早早忽然一扫刚才的嬉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样吧,我可以免费给你算一次塔罗牌,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盛凛蹙眉:“我还是……”
  “我算!我算!”夏奕阳像个小学生一样踊跃举手,上蹿下跳,“覃哥,不,覃大师,老板不想算,那我能算吗?”
  盛凛:“夏奕阳,你不要——”
  覃早早转向夏奕阳:“今日相逢也算有缘。这位有缘人,你想算什么?”
  盛凛:“……”
  合着这俩人就没一个人听他的,是吧?
  第8章
  脏辫青年不知从身上哪个口袋里摸出一副厚厚的塔罗牌(盛凛:老同学居然随身携带诈骗工具?),一边熟练地洗牌,一边问夏奕阳:“小朋友,你之前对塔罗牌有了解吗?”
  夏奕阳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
  他听说过塔罗牌这个东西,之前他们高中班里有个女生的猫咪丢了,怎么也找不到,后来花大价钱找了塔罗师算到了猫咪藏身的地方,在班里大大宣扬了一番。
  夏奕阳对塔罗牌的好奇,介于“这是封建迷信吧?”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之间。这次有缘能算一把(最主要是免费),他当然要凑这个热闹啦!
  “因为这里‘闲杂人等’太多,‘干扰’也多,所以这次的抽牌只能作为一个模糊的指引。”覃早早把整副牌背面朝上摊开在夏奕阳面前,说,“它可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可能是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盛·闲杂人等·干扰·凛:“又是曾经发生过,又是未来会发生,你这个范围这么宽泛,不就是在撞大运?”
  覃早早充耳不闻,继续对夏奕阳说:“接下来,请你深呼吸三次,然后从面前这些牌里,抽出六张你觉得最有感应的牌。”
  夏奕阳缓缓闭上眼睛,按照他的指引稳定心神深呼吸,然后重新睁开眼,在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几十张牌里,随机抽出了六张牌。
  覃早早逐一接过,逐一翻面。
  盛凛虽然不信,但见他气势做得这么足,也带着三分怀疑的心态靠过去,和夏奕阳一起看翻开的牌面。
  这些牌与盛凛见过的扑克牌或者川省长牌不同,每一张牌上都画着不同的图案,下方还有英文标注,正反各不相同。
  “这几张牌还蛮有意思的。”覃早早仔细观察着六张牌,沉吟了一番,依次解说,“第一张是逆位的‘魔术师’,这代表你的生活中可能会出现一个欺骗的角色,他用花言巧语蒙蔽了你,而你过分轻信他,导致了一定的损失,这可能是名誉上的损失、个人计划上的损失……但鉴于第二张牌是逆位的‘星币七’,所以更有可能是钱财上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