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夏奕阳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神奇吧?”盛凛见他这幅好奇模样,实在想笑,但忍住了,“来,到你了。”
  说着,他向旁边让了让,示意夏奕阳也把手伸进桶里试试。
  “我可以吗?”夏奕阳若是有尾巴的话,这时候一定摇得停不下来了。
  “本来就是要教你的。”盛凛说,“要不然我把你叫来,是让你在旁边当观众吗?”
  夏奕阳蠢蠢欲动:“老板,你把做冰粉的秘方告诉我,就不怕我学会了之后自立门户,把你的客人都卷走了?”
  “这东西哪有什么秘方。”盛凛语气平静,“冰粉籽是从农贸市场批发的,克数配比我是从抖x上学的。”
  “……”好叭。
  夏奕阳撸起袖子,先去洗了手,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他戴手套时故意放慢了动作,做给盛凛看,就是想告诉盛凛:我可聪明了,曾经犯过的错从来不会犯第二遍!
  然后,他学着盛凛的样子把手伸进了深桶里,想要握住那袋沉甸甸的冰粉籽。
  哎呀,这袋东西比他想象中的要重得多。而且上面有一层滑溜溜的冰浆,他第一次差点没捞住。
  盛凛眼疾手快,稳稳托住了他的手腕,才让他没当场出丑。
  盛凛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格外有力;和他相比,夏奕阳觉得自己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而且皮肤太白了,一点都没男人味儿。
  夏奕阳一直很困惑,互联网上说的北方男人都又高又大,到底是哪里的北方男人啊?难不成是夏奕阳出生的时候报错了户口,还是外星人给小学生注射成长激素的时候忘了通知他,能不能无偿归还他一米八六的身高四十八厘米的肩宽和七十五公斤的体重啊?
  从今天开始,从他做起,拒绝给北方男人赋魅!
  夏奕阳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把手里的冰粉籽口袋揉的沙沙作响。
  “你轻一点。”盛凛忽然在水下按住他的手,他力气大,夏奕阳居然完全挣脱不了。“再这么用力,纱布口袋就要洗破了。”
  “……哦。”夏奕阳忽然有点脸热。
  夏奕阳聪明,做任何事都一点就通,从来不傻学,很快就掌握了洗冰粉籽的技巧。他勤勤恳恳搓揉了几分钟,很快整个袋子里的冰粉籽都被它搓透了,直到再没有透明冰浆渗出来,他才停手。
  待冰浆和桶里原本的水完全混合在一起,盛凛又从旁边拿出提前澄清的可食用石灰水,一边搅拌一边把石灰水倒进了冰粉水里。
  很快,石灰水和冰粉水发生了化学反应,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凝固了!
  盛凛把冰箱打开,把一整桶透明冰粉放了进去:“再冷藏两个小时,就可以拿出去卖了。”
  他合上冰箱后一转身,正好对上夏奕阳兴奋未消的双眼,男孩脸上几乎写着“还没玩够!还想再玩!”八个大字。
  盛凛:“……”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在凝固之前,如果水里加上斑斓粉,冰粉就会变成绿色;若是加上火龙果汁,就是红色。你要是现在不忙的话,就再做两桶不同颜色的吧,有颜色的冰粉卖得好。”
  “yes sir!”夏奕阳啪的一声立正站直,向盛凛做了一个敬礼手势。
  盛凛:“反了,应该是右手。”
  夏奕阳又啪的一声换成了右手:“嘿嘿。”
  还嘿嘿呢。
  盛凛转身离开,把后厨留给夏奕阳嚯嚯。
  他是老板,他的员工喜欢搓冰粉就去搓呗。至于冰粉只能现搓现卖、一天卖不完就只能报废扔进垃圾桶这种事……老板也没打算和员工说。
  盛凛走出后厨,两位嬢嬢刚送走一波客流,有闲暇守着柜台旁聊聊天。柜台里的冰粉、水果还有不少量,不需要补货,至少能撑到下午。
  见盛凛出来,赵嬢嬢八卦兮兮地问他:“老板儿,小夏呢,你莫把别个娃儿骂哭了哈!”
  盛凛无奈至极:夏奕阳才来店里几天,怎么就能让嬢嬢们把他当亲孙子疼,还总担心盛凛欺负他?
  “我骂他做什么?我教他做冰粉而已。”
  李嬢嬢拍了赵嬢嬢肩膀一下,说:“你说得啥子话哦?人家小夏愣个乖滴娃儿,老板儿舍得凶他?”
  盛凛气笑:“乖?他哪里挨得上乖字?刚才他还惦记着往我的冰粉里倒明胶呢。”
  “不是那个‘乖’哦。”李嬢嬢说。
  盛凛:“……”
  “乖”这个字,在普通话里指的是乖巧听话、懂事贴心,比如“乖宝宝”一词,就是专门为好孩子准备的。
  但是在川省方言里,“乖”有着极为独特的含义。
  ——长得漂亮标致,是“乖”。
  ——性格讨喜可爱,也是“乖”。
  李嬢嬢追问:“老板儿,你还没说小夏乖不乖嘛?”
  盛凛没回答。
  恰在此时,后厨的门帘被掀开,夏奕阳心急火燎地冒出个脑袋,嘴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江湖救急,江湖救急!老板老板,我把纱布口袋洗破了咋办啊!我不想像灰姑娘挑红豆一样把那些冰粉籽都挑出来啊!”
  真是个冒失鬼。
  若你要问这冒失鬼还乖吗?
  盛凛想,嗯……挺乖的。
  第6章
  蓉城的夏季向来漫长又炎热。
  但对于夏奕阳来说,漫长的何止是酷暑?明明是工作。
  以往的暑假,他都是舒舒服服在家当小皇帝,如果他有出宫的想法,就去向皇太后、皇阿玛请安,撒娇卖乖要些银子当盘缠,开开心心去商场打剧本杀看电影,或者去环球影城疯玩一天。
  但这个暑假不一样,小皇帝微服私访到了蓉城,每天切西瓜削芒果搓冰粉……刚劳作了一个星期,他就领略到了民生之多艰。
  累归累,但他没亏待自己这张嘴——每次盛凛做员工餐,夏奕阳都要饿狠狠吃上两大碗!什么辣椒炒肉、鱼香肉丝、腊肉青笋、泡椒仔鸡,努力往碗里塞。
  嬢嬢们夸他:“这年纪的男娃儿就是能吃,小夏看着身上没两斤肉,吃起饭来莽得很!”
  夏奕阳:“……这真是在夸我?”
  盛凛盯着夏奕阳细瘦的腰肢和尖尖的下巴,实在不知道他把东西都吃到哪里去了。不过后来做饭时,他总会刻意多蒸一份米饭、多炒一些菜。
  他又不是黑心奴隶主,总不能让小孩儿吃不饱吧。
  ……
  第一周的辛苦工作终于结束,明天就是夏奕阳的轮班休息日!
  从早上开始,夏奕阳眼角眉梢的笑意就遮不住了。一想到明天可以踏踏实实在青旅的小床上玩一天手机,他就开心到五官乱飞,搬西瓜都更有劲儿了。
  哎,以前每到假期他都想着出门玩,现在有了假期,他只想躺平睡觉,这昏君的日子真是越过越堕落。
  不过在堕落之前,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他要向盛凛要第一周的工钱。
  虽然合同里写工资一个月一结,但夏奕阳现在急需钱交青旅的床位费,要不然他就真的要去睡桥洞了!
  他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索要酬劳是每一个劳动者的权力!加油,夏奕阳,勇敢起来,向盛凛开口结工资!”
  但伸手要钱这种事实在让他抹不开面子,几句话在他嗓子眼里转悠了一整天,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
  按理说,他不是没要过钱——他每次向皇阿玛申请额外的零花钱时,那态度可殷勤可谄媚了,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哄得皇阿玛合不拢嘴,兜里好不容易攒的小金库都掏给儿子了。
  可问题是,盛凛又不是他爹。难道他也要给盛凛捏肩捶背吗,恐怕他还没近身呢,就被盛凛撂倒了。
  哎,卑微打工人向资本家讨薪怎么这么难啊!
  夏奕阳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顶顶好,没人注意得到。
  可他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盛凛,偏偏盛凛一回头他就飞快收回目光……这欲盖弥彰的模样,谁都忽视不了。
  赵嬢嬢私下和李嬢嬢说:“我估摸小夏要辞职。”
  李嬢嬢让她别乱嚼舌根:“莫乱说,小夏才做了一周,辞啥子职嘛。”
  赵嬢嬢:“嘁,我见多喽,像他这样的小年轻,哪里吃得惯这种苦嘛。你看他今天盯老板儿盯好久,一脸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肯定是想溜喽。”
  李嬢嬢一想,也觉得越来越可疑:“诶……你恁个一说,是有点怪哈?”
  赵嬢嬢:“你等到看嘛,他今天肯定要喊老板结工钱撒。”
  她们说话时,并没有刻意背着盛凛。摆龙门阵(聊天)而已,老板又没禁止她们摆!
  而且看盛凛的表情,怕是也猜到了。
  晚上打烊后,盛凛把店里没卖完的冰粉装进打包盒里,夏奕阳在旁拖拖拉拉的扫地,过了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把盛凛叫住了。
  “老板,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情。”少年示意盛凛去楼梯间私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