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真的不理解不明白,也是真的不懂,为什么一个什么都有的人,会执着于不自由,不快乐,像风一样不好吗,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他体验过多少?
  一个连人生三分之一都没有过去的人,在这里笃信他可以为了一个乏味的Alpha守贞一生。
  她觉得失望透顶,荒谬绝伦,她明明给了陆燕林那么好的出身,那么优渥的条件。
  他大可以潇洒快乐一辈子,去追逐权利,地位,梦想;去采撷,美色,爱情,欲望,她不爱他,但是也给了他一切啊!
  “我实在是受够了,你永远也不要再去见那个Alpha,永远也不要再搞乱自己的生活,我不会再提醒你第二次,请你不要再这么堕落下去,你在变得愚蠢,低级,像那些扑火的蛾子一样,令人恶心。”
  陆燕林缓缓抬眸,冷眼望人,那双淡漠的眸子无波无绪:“够了。”
  严琼愤怒的表情渐渐沉下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陆燕林,你以为我想说你吗!”
  陆燕林平静地说:“我尊重您是我的妈妈,也请你不要随便插手别人的生活,这是作为人和人之间交往的基本礼貌。”
  严琼震惊地看着他,语气都有些颤抖:“基本礼貌,我难道是你的什么客人吗?”
  陆燕林很想嘲讽的笑一笑,但他没有那份心情,面对严琼的时候,他从来也没有别的情绪。
  “你不是客人,你是外人。”
  严琼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惊愕到失去言语,她不懂自己为什么哭。
  陆燕林说:“您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和金满结婚吗?他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救你出狱,是我骗他。否则妈妈,您一辈子都会因为无法洗清嫌疑而蹲监狱,一位曾经的嫌疑犯,又谈何高贵呢?”
  那场几乎颠覆严琼人生的阴谋,让她如同死去一次。
  上流社会的天之骄女,一夜之间倾家荡产,锒铛入狱,沦为整个滨城圈子的谈资和笑柄。
  她不敢想象,同时失去祖父祖母,母亲父亲的陆燕林,是承担了什么,才能把她从监狱里捞出来。
  她那时候关心过吗?
  好像没有,她只想报复自己的仇人。
  或许潜意识里就忽略了陆燕林可能付出的代价,可能遭遇的不公,她一向是结果主义,怎样的经过完全不重要。
  可严琼不知道,她绝地翻盘,引以为傲的人生里,有那样一道绝对称不上光彩的影子,她看不起的对象,是扭转她命运的关键钥匙。
  严琼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怒视自己的儿子,想从那张脸上找到他说谎的证据。
  但没有,陆燕林冷冷的看着她,他早就失望透了,他对严琼的毫无期待,几乎已经养成了本能。
  “我答应外公,会照顾好你,但是也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情,你没有资格,也做不到。”
  那位不苟言笑的老人,一生中唯一放不下的,不是从小养大的外孙,是自己呕了一辈子气,叛逆了一辈子的女儿。
  他把所有的债券基金都留给了严琼,陆燕林也将那笔钱在了严琼身上,只是她不知道。
  她一生得到许多的爱,父母的爱,情人的爱,朋友的爱,就连不曾教养过的孩子,也被耳提面命的叮嘱,要学会去爱她。
  所以不让她不高兴,不让她不快乐。
  即使父母离去,还会有她的孩子为她修筑象牙塔,让她登高不跌重。
  可是她不应该连维护这座塔的人,仅有的那么一点快乐都想要夺走。
  严琼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眼睛里的痛苦化作一柄柄刀:“你现在才说,你现在才说……这才是你这二十几年来的真实想法是吗?”
  陆燕林越过她,在交身而过的时候,他微微偏头,压低眉眼:“您什么都有,不要觉得自己可怜。”
  童年时,外公外婆家的院子里有一架秋千。
  陆燕林常常去玩,后来外公不知道在哪里看了一本书,说幼稚的行为是对不幸童年的一种补偿,就不让他去了。
  “你什么都有,不要自己觉得自己可怜。”
  他守着陆燕林,让他自己去拆,好像要借此打破某种魔障,逼着他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
  陆燕林把那句话记了一辈子,现在又同样教给了严琼。
  没有人会永远陪着她,那不如让她早早的学会依靠自己。
  陆燕林记得那架秋千绑在一棵蓝楹花树上,砍掉的时候正好也是春天,斧头落下去,新鲜的木碴和花簌簌的落,树液散发出清苦的气味。
  陆燕林砍掉了小树,面色如常,一直到几天后,他练完琴,从窗口看到那截新鲜的树桩,才有了一点奇怪的感觉,晚上泡澡的时候,手掌不停地发抖,吃了止疼药也没有作用。
  他问家庭医生人没有受伤为什么会疼,医生问了原因,沉默良久,在他手心贴了一张创口贴。
  大概是药起了作用,他没有多久就不再感觉隐痛,也没有再想起秋千的事。
  严家富有,陆家清贵,物质条件在他什么都还不懂的年纪,就给的很满,什么都不缺。
  陆燕林在外公外婆家,众星捧月的长大,没有长歪,反而养成了万事不萦绕于心的性格。
  严琼很早摆明立场:“论起照顾人,我比不上职业保姆来的专业,论教育,我的父母比我在行。”
  陆燕林并未反驳,她活得潇洒,偶然想起来了,才会买点东西去看一看。
  但她常常弄混陆燕林的年纪,上学的班级,更不要说爱好或者性情之类,基本什么也不知道。
  陆燕林习惯了,收到什么都不会不高兴,礼貌的说一句谢谢。
  他不会撒娇,也从来不掉眼泪,有时候还会中肯的给她的生活提一点建议,这样省心的小孩,并没有让严琼多记住他一点,反而过于放心,常常丢到脑后。
  她从来不夸他,给钱给礼物很痛快,陆燕林的父亲则反着来,什么好听的话都说,无论他犯了什么错,总是无限包容的为他兜底,但是实际上的利益不肯让渡一分,一定要他和母亲断绝关系,才肯接纳他回家。
  严琼经常因为这件事和他爆发争吵,他们为陆燕林打得不可开交,但是吵过了就结束了,各奔东西,谁也记不起来坐在钢琴前的小孩。
  在同辈的孩子还在喜怒无常,惹是生非的时候,他就有了很*明确的人生方向。
  他这辈子做过唯一偏离航向的事,就是选择和金满结婚。
  救严琼的办法不是只有那一种,他以为自己选择了最优解,但其实不是的,那是陆燕林二十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有了想要留在身边的人,他却把那种冲动和冷冰冰的利弊得失混合在了一起。
  严琼的傲慢和冷酷表现在表面,他的傲慢和冷漠体现在心里。
  所以他受不了严琼,金满也受不了陆燕林。
  陆知坐在金满旁边念新闻,他已经认识很多字,读起来不算太困难。
  “大部分的伤患都转移到了滨城,受伤严重的已经安排了手术,还有其他的小朋友,等过一段时间,他们就可以出院了。”
  兵荒马乱的现场,在陆氏的人到来之后很快组织起来,伤重的病患直接安排了转院,接洽及时,避免了很多后遗症。
  陆氏的律师出面帮助受害者家属争取赔偿,这场惨绝人寰的火灾在缓缓落下帷幕。
  多多捧着自己从病房外摘来的一朵玫瑰,爬上床,高兴地说:“满满,你喜欢的。”
  他超大声,也很自信:“我爱你呀,快好起来。”
  第57章
  “好,祝我顺利吧。”
  金满弯下腰,凑近那朵盛开的玫瑰花。
  小孩子稚嫩的手臂把花举得高高的,像王子托举着宝冠,献上自己的勇气。
  玫瑰茎干的小刺扎痛Alpha的皮肤,多多却浑然不觉,一直关注着爸爸举动的陆知连忙握住朋友的手臂,不让他像只小熊似的拱来拱去。
  咔嚓——
  他用剪刀剪下那支玫瑰花,矜持地颔首:“带上你的祝福,放进爸爸口袋里。”
  他说的祝福是安慰语,但是多多收到的祝福是甜蜜又亲昵的,他用力的吻那朵玫瑰,亲掉了好几片花瓣,然后像精灵举着魔法棒一样,大方地说:“你也亲一下吧。”
  “我……我也可以吗?”
  “我借给你哇。”
  玫瑰花糊满多多的口水,陆知像似也被感染了,他认真的低头,亲亲那朵可怜的玫瑰。
  多多拱上床,把他放进金满的口袋里,许愿一样:“满满快好起来。”
  第一次视觉神经功能治疗花了四个小时,中间切换了许多次仪器。
  医生很专业,全程没有吐露任何可能影响金满心情的词汇。
  但完成这样一次治疗,实在不亚于一次医疗室之间的长征。
  他摘下纱布,戴着智能遮光镜。
  这个东西为了保护眼周不受强光刺激,每次摘下戴上都需要好几个步骤,他自己戴了几次,有些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