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27章 ☆、chapter27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徐玉米熟食!大肠头、猪肝、猪肺、猪心、猪舌!”
  起先,落柏村没有人把大喇叭里的“徐玉米”和十五年前消失的徐玉米联系在一起。
  只是,日日耳闻目睹,一些老人们的记忆被逐渐唤醒,村头阳光槐树下,渐渐,全村人都开始谈论起十几年前那桩旧事。
  徐玉米慢悠悠骑着三轮车,车把上黄色胶布条固定了大喇叭,车斗里放着两锅早晨刚刚煮好的猪下水。
  看起来,她很享受每经过一处,村民向她投来的关注目光。
  “大爷、大妈,买猪下水吗?”她把车停在人最多的地方,拉好手刹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甚至有的人脸上带着惊恐。胆子大点的盯着她的脸端详,端详久了,眼都有点花,十几年前的脸和眼前人的脸一会儿重合、一会儿分离,到底还是分不清谁是谁。
  “你哪人哪?”有人问徐玉米。
  “青山县人。”徐玉米回答。
  “青山哪啊?”
  “您买猪下水吗?我炖的可好吃了。”徐玉米并不再细说,下了三轮车,她揭开锅盖,猪下水还热着,喷香的热气飘洒在空气中。
  徐玉米用刀尖划了一块猪大肠,递给一个看起来最贪婪的人,“您尝尝?”
  “嗯!香!真香!”吃的人说,他转身对身边的人说,“你们
  尝尝,这味道不逊色于当年老魏家做得熟食。”
  徐玉米又给其他人切了一点,每个人尝了味道都纷纷点头称赞,很快他们便忘了一开始想探究眼前人真实身份的事。
  “以前,我们村也有一个叫徐玉米的。”有个老太太好不容易用稀疏的牙齿碾碎了一口猪肝,舔着手指上剩余的一粒猪肝组织,“不过,她死了,就死在那边教堂旁边的房子里,喏。”她指给徐玉米看远处圆圆的白色教堂顶。
  “当时都说那宅子里有恶灵,虽然都害怕但也没到完全相信的程度,不过,徐玉米也死在那里后,我们也都信了,那地方就是邪性!”吃了猪大肠的人说。
  “可不,徐玉米死了后,咱们村后来陆陆续续又死了多少人?病的病,死的死,走的走,咱村还有谁家没死过人吗?唉,你们说,那小伟是不是也是那时候得了重病的?”
  “那地方绝对不吉利,那房子没了,恶灵就四处嚯嚯人。”
  这些事,村民们好久不敢说了,今天见了这徐玉米,都一吐为快。说破无毒,但也得看跟谁说,很显然,“徐玉米”是一个绝佳人选——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老徐!你尝尝她做得猪下水!”聊天间,有人眼尖,看见不远处挪着脚步前进的徐建新,大声喊他。
  他们已经认定,眼前的徐玉米只是和那个死去的人重名而已,正好看见了徐建新,便要起哄。
  “叔,你买下水吗?买猪大肠,赠猪鼻子!”徐玉米声音嘹亮。
  徐建新在听到“猪鼻子”的那一刻,脸“唰”的一下白了,正如他十几年前的一夜白头。
  徐建新一辈子窝囊,只雄起过一次——警察局里做了假证词。
  教堂里,裴颖搂着夏伯理,一脸媚笑,上赶着倒贴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不敢冲裴颖撒气,也不愿意找夏伯理闹,裴颖不要脸,他要,他父母也要。
  久而久之,那幅场景成了他的心魔,搅得他日夜不宁。梦里,他拿着一把滴血的尖刀,闯到教堂,把夏伯理像猪一样摊开在讲经台上,割肚皮,放血取内脏。
  可惜,他所有的愤恨只能在梦里发泄,现实中,他甚至连正眼瞧夏伯理都不敢。他怕在夏伯理眼中看到身为一个男人,失败的自己。
  反正,女儿徐玉米死了,还死在了夏伯理家菜园里,连警察都认定了夏伯理是杀人凶手,也不差他这一句。
  当然,他的谎言建立在徐玉米确实死了这个事实上才心安理得。
  十五年后,“徐玉米”骑着三轮满村子绕,还笑着说要送他猪鼻子。
  他的心不安且躁动。
  徐建新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徐玉米不是自己的女儿,即使她们神似,但作为父亲他不可能认错自己的女儿。
  他逃命般跑回家,坐在院子里喘粗气。多年酗酒,浑身发抖的他竟分不清是神经性颤抖,还是被吓到。
  裴颖看他惊慌失措进门,问他是不是又去喝酒喝疯了。
  徐建新瞪着眼睛,看着裴颖说:“玉米回来了。”
  “我看你真是喝酒很疯了,徐玉米死了那么多年,你是见鬼了!别天天带着疯样在村子里给我转圈丢人。那个徐玉米我也是见过的,她根本不是闺女,不要每天疑神疑鬼!”裴颖对徐建新极其不耐烦,她只盼着徐建新酗酒早死,摆脱掉这个随时发癔症的玩意。
  “她,她问我要不要吃猪鼻子!”徐建新颤抖说道,眼神惶恐。
  裴颖扽平新洗完衣服的衣角,准备从晾衣板凳上爬下来,听到徐建新的话,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最先把徐玉米的行踪报告给警察的是刘俊伟。
  刘俊伟瘦脱了相,远看宛若一个行走的骷髅架子,村里孩子见了他都会大叫着“怪物”跑开。也有不叫的,直接跑开。虽然刘俊伟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可那副骇人的样子,对孩子来说,就是他能打人的无言证明。
  刘军结婚,刘俊伟就被移出家门,在他家不远的一处房子里住。房子算是他的,房本上是他的名字,刘军借刘俊伟要结婚,单独立门户的名义,在村子里给刘俊伟批了好大一块宅基地,盖了房子。
  刘军新妇邸芳本来是要住新房的,但房子在刘俊伟名下,自觉晦气,加上当时怀孕,怕影响孩子出生,就让刘俊伟出去住了。
  邸芳虽不知刘俊伟得了什么病,但看他的样子也知他活不久,刘军的家产早晚也都是她们娘俩的,所以对刘俊伟还算客气。
  各自在各自的房子里住,互不干扰。除了小儿子刘春宇喜欢去找刘俊伟玩,她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留心的,她总怕刘春宇沾了病气。
  好在,刘俊伟也不太搭理刘春宇,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
  接了刘俊伟电话,派出所的人先去了落柏村,然后刘军才知道刘俊伟背着他报了警。
  刘军跟派出所领导都熟,派出所的人来也照例先去找刘军。
  刘军强压住内心的不安,一颗烟接一颗递上去,“徐玉米?”
  “对。”派出所一个姓王的警察说,“举报人说就住你们村,十五年前死的,现在又出来了,我们过来看看。”
  “谁举报的?”刘军问。
  “按理说,我们不该跟你说举报人信息,不过你好歹是村子里的领导。”王警官把电话号码给刘军看,出于对领导的天然信任。
  刘军看了一眼,知道是刘俊伟的电话。
  “这个徐玉米在我们村住吗?”
  “对啊,你先带我们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刘军最近忙于应付镇上接到的举报信,镇政府工作人员说有人举报他多年非法占地,买卖耕地、环境污染之类的事情。他正配合镇政府调查,倒是听了一点关于徐玉米重新出现的消息,正想着忙过这一阵,就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徐玉米竟然就住在他们村子里。
  “哪家?”刘军问。
  “举报人说是你们村李旺财家。”王警官说。
  “李旺财?”
  “对,走吧。”
  李旺财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前两年父母去世,听派出所的人说话,他家房子是租出去了,难道是租给了这个叫徐玉米的?
  刘军心下疑惑,坐在警车里,一两分钟的路程,却也只恨车慢。
  李光旗的死,他也只是脑海里对凶手是徐玉米的闪现,他不相信李光旗会背叛他,也想不到理由。案子,他也托人打听了,说是还没抓到凶手,如果徐玉米还活着,会这么傻,自己跑出来,让警察抓?
  对,事情没搞清楚前,他不能自乱阵脚。
  很快,刘军稳住思绪,像没事人一样,跟派出所的人聊天。
  李旺财家没多远,肉香就飘了出来。
  几人下车,敲门,徐玉米系着米黄色围裙,围裙上沾染了油渍,站在门口。
  刘军第一次见众人口中的徐玉米,初看是有点像,心下一沉。
  “你叫徐玉米?”王警官问。
  徐玉米点头。
  “有身份证吗?”
  “有,在屋子里。”徐玉米门敞着,几人随着她进屋。
  院子里支了大造,灶上一口精钢锅,肉香缓缓飘出。
  徐玉米取了身份证出来,王警官查看。
  “不是本地人?”
  “嗯。”徐玉米点头。
  刘军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他借着警察讯问的档口,插话,“李旺财租给你的?”
  徐玉米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