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嗯哼,”顾十月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时过境迁呗,以前那一块儿都是荒地,现在也长出了房子。”
“你和程砚分手了,他还来找你吗?你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我很好奇?”陆沉突然转移话题。
顾十月不在意地耸耸肩,“一开始觉得他是个很好的大哥,我
没跟你说过吧,我在便利店打工的时候,他帮过我好几次,我这人给人当大姐头当久了,偶尔被大哥罩一次,那感觉还挺好,可能就是情感小说里说的那种,安全感。”
陆沉转过头看着她,晚风吹拂而过,他脱口而出:“你要的这种安全感,我也可以给你。我们曾经是一家人,知根知底不是更好吗?”
这话对于顾十月来说,简直就是戳中了她现在敏感的神经,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像触电似的弹射起身,反应有些激烈:“是个屁,弟弟就是弟弟,姐姐就是姐姐,弟弟是不能变成姐夫的,不懂吗?陆沉,我说实话,你应该分清楚,你对我到底是重组家庭家人之间的依赖,还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像是要将他看穿一样,“我知道你喜欢我妈,喜欢我家的氛围,后来我爸走了,你就觉得你爸、我妈、你和我,能组成一个最好的家庭,但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不喜欢你们,那个家庭的氛围于我而言,只有压抑。”
仿佛所有人都想进入新的生活,吴思月想忘掉伤痛往前走,陆沉父子更不用说,而只有她挂念着旧的生活,挂念着爸爸,不愿改变。
她这辈子,有过一个还不错的原生家庭,有过两个重组家庭,她在其中奔走,现在成了同时失去父母的、孤独的人。她曾想要的理解和安全感,没有人在意过。在那段最灰暗的四年里,她为了生活和学费奔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他们谁都不在。
“以前我所需要的东西,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们都要往前走,不是吗。”顾十月沉声说道,也正是因此,陆沉走不到她的心里,也给不到她想要的。
陆沉眼中的光亮逐渐暗淡下去,是吗?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们的这个重组家庭,却从来没想过他最爱的那个家,给过他最多温暖的那个家,对她来说只有压抑。
他问她:“那你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话击中了顾十月,她沉默了,手中的啤酒因为震荡冒出了些许啤酒花,在瓶子里瞬间又消弭于无形。是啊,在她从自己的不安全感中走出来之前,没人能够拯救她,婚姻会破灭,孩子会离心,到底什么是她唯一要抓住的东西呢?
第52章 出事了
顾十月原来是很抗拒家庭的,抗拒一切看似“稳定”的东西。
她要的安全感不能建立在对他人的期盼上,毕竟只有自己有了爱人的能力,有掌控人生的能力,才会有勇气进入一段长期关系。
但很可笑的是,她现在有了掌控人生的能力呀?为什么还是不能鼓起勇气进入一段稳定关系,而要寻求那些不稳定的呢?她突然好像悟到了什么,是因为稳定的东西,总有不稳定的一天,而不稳定的东西,一开始就不会给人期待,那就谈不上失望了。
是她的自我保护和害怕被伤害,才将获得“长久稳定和温暖家庭”的可能性越推越远。人是社会性动物,她可以没有爱情,但她需要有一个家,被家庭抛弃过的孩子,总会在心里有个洞,渴望被填满,又害怕被填满后再次被掏空。
就在这种自我拉扯中,把身边的人越推越远。
她的心墙很厚,只有林夏给过她“被坚定”的安全感,但这些都不是她能对陆沉掏心窝子说出来的话,说了显得她外强中干……她宁愿被不理解,也不愿被轻视。
“我也不知道要什么,可能我什么都不需要。”她展现出一副莫挨老子的冷漠面孔,冷冰冰地看向陆沉。
陆沉无奈叹气,他从小就知道顾十月很难搞,小时候她能哭能捣蛋还能欺负他,他总会知道她在想什么,而现在,他已经搞不懂她了。同时,他也从来不认可她关于家人和情人之间的论调,只要格局打开,有什么不可以?
两个不同频的人,聊一件事总会鸡同鸭讲。
他们都话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安静地坐在海边喝着啤酒,在不聊这些两人完全无法达成共识的事情之外,她还是很喜欢他能陪伴在身边的,“搭子”对于现代年轻人来讲,是另一种灵魂伴侣。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顾十月抬手一看,是丁绵绵的电话,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准没好事。
她接起电话,“喂”都还没说出口,丁绵绵急切的声音就从听筒里冲了出来:“出大事了!”
顾十月耳膜都要被震碎,直接把手机拿开两米远,“什么事?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真要塌了。”丁绵绵的声音甚至都带着哭腔,“你还记得上个月一个学员,在我们这儿拿到了自由潜二星,昨天他去洞潜遇到意外了……”
“什么!?”顾十月一下子清醒了,她立刻坐起身,手里的啤酒掉落在地,啤酒花撒了她半身,她急切地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因为她开的是免提,陆沉也听见了对面说的话,正色起来。
“他是在广市的一个喀斯特地貌洞潜,和潜导一起下去的,但是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人就不见了,当地出动了救援队,找了两天才找到人,他应该是没跟上队伍迷路,氧气耗完窒息的。”丁绵绵的声音有些颤抖。
“家属刚刚打了我的电话,说是我们不应该就教学七天就给他考过二星考试,说我们教学不达标,间接导致了她儿子的死亡。”
顾十月听完,脑袋上瞬间长出了一头包,二星潜水证,就是在达到技能、经验、课程要求,就可以发证,他们的流程符合规范,并且,她的课程比一般店家要多好几次额外水下训练,已经是做得比较完善了。
给到二星的潜水证是证明他有二星自由潜的能力,并不是保证他以后不会出事,如同拿了驾照出车祸的比比皆是。
况且,洞潜是非常危险的极限探险,像他们这种自由潜教练都很少尝试,一个新人居然在刚拿证不到两个月就去搞这事儿,不是给阎王送kpi吗?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悲愤之下想找一个出口,她能
理解,只能吩咐丁绵绵安抚家属。
可谁知,第二天一早,家属不依不饶来砸了店面,两个满头白发的大爷大妈操着木棍就走进店里,把店里的东西一通打砸,不依不饶,要顾十月赔偿。
顾十月一早找好了律师,想要和他们讲道理,奈何激愤之下老人太过激动,一下子晕倒在地,送医院后,接诊的刚好是陆沉。
陆沉在医院见识过不少家属闹事,这情况法理上确实俱乐部是无妄之灾,但在人情上家属不能释怀也是人之常情。
顾十月正焦头烂额地解决问题,因为今天这么一闹,生意受到巨大打击,好几个约好了要来体验的学员也临时退课了。
丁绵绵留在俱乐部处理残局时,发现居然有人在一边鬼鬼祟祟探头张望,她和阿田把人逮住,压在巷子尾。丁绵绵对着那黄毛上来就是一脚,“你给我说实话,你哪家的?我丁绵绵在海市还没这么被人欺负过。”
阿田赶紧附和:“对!不说清楚,她上面还有四个哥哥,你就等着吧!”
小黄毛被压在巷子里动弹不得,面前这女的长相甜美,但脾气凶神恶煞,一定是和顾十月那个母夜叉待久了,说不定真会要人揍他。
“那个啥,是匡哥嘛,你们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的啦!”小黄毛操着海岛口音,小心地说出来,两眼滴溜溜地看着她,“行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吧?”
医院这边,大妈在病床上醒了过来,看着身边的顾十月就开始号啕大哭,抓着她的手臂就开始抓挠,瞬间顾十月脖子上都被挠出了两个深深的指甲印,她忍着痛没有动,任大妈发泄情绪。
动静闹得很大,观察室的护士不敢上前动作,陆沉几乎是立刻就赶了过来,迅速拉开了顾十月和大妈,他心疼地看着顾十月脖子上的伤痕,转头看向大妈时神色冰冷,正色道:“这里是医院,有问题出去解决,你这样做会影响我们正常工作。”
陆沉想把顾十月带去办公室处理一下伤口,顾十月在大妈的哭喊声中,零星听到了一句,“……匡哥说了,就是你们的问题,你们没有好好教他!”
顾十月立刻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问道:“匡哥?是他跟你们说的?”
大妈一听到这话,连哭喊都忘了,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她身边的大爷继续输出:“是又怎么样?匡哥人挺好的,他跟我们说了,那段时间是台风,你们根本就没有去海里做自由潜训练,都是在那个什么平静水域,水族馆里搞的,这怎么能一样呢!?你这是偷工减料,才导致我儿子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