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林夏能闻到顾十月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明明他们用的是同一款,他却觉得姐姐身上的味道有些不一样,清新的薄荷味里还带着一丝夏日甜瓜的尾调……
  林夏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穿着睡裙还张牙舞爪的姐姐,眼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最终拿起一件挂在玄关处的外套,就往她下半身甩过去,盖了个严严实实。
  顾十月被这一下惊醒,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衣服,心里一暖,她咂巴了一下,擦了擦嘴角,突然一个踏空,发现自己的双脚刚刚好卡在沙发床的床尾,林夏比她还高个几厘米,平时是怎么睡的?
  她转过头探究地看向林夏,心里想的就这么问了出来:“你平时怎么睡的?悬空啊?”
  林夏扫了一眼沙发尾巴处,不咸不淡地说:“嗯,这不是你给安排的地方么?实在不行用凳子将就一下。”
  语气里不得不说,是有点阴阳怪气的控诉在的。
  顾十月“嘁”了一声,暗骂一句给你地儿睡就不错了,臭小子还挑上了。她抱着手机转过头,不准备再理他,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出了声:“月底你生日,我们正好搬回老房子,你就有床睡了。当礼物吧。”
  林夏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好,你呢?”他有些得意忘形,下一句话就这么顺嘴脱口而出,“今年生日想要怎么过?”
  刚问完,林夏就愣住了,他怎么问出了这句话?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顾十月滑动手机的动作顿了顿,屏幕表面的雾气在指尖晕开,她的声音冷冷的:“不过。”
  林夏默然,是了,在过去他们住在港城的时候,每年他的生日一家人都会出去吃餐饭,但到了顾十月的生日,却根本无人提及,不仅如此,那天,妈妈和姐姐的心情都不会很好。
  “或许,那天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我来……”
  “不过!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顾十月把身上他的衣服一把抓起来甩了回去,她手劲儿很大,带着泄愤的怒火,衣服上的扣子“砰”一声砸在林夏额头上,瞬间就砸出了红痕。
  顾十月发现自己伤人了,却拉不下脸来,硬邦邦地瞪了过去,林夏忍着痛摸了摸额头,把身上的衣服拉下来叠好。
  就在顾十月以为他生气不说话了的时候,林夏却出了声,他的眸子像小鹿似的温柔,丝毫没有因为受伤而愤怒,语带关切地小声问着:“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你每年都不过生日,是和妈妈有关吗?”
  或许是他额头上的红痕太过显眼,顾十月有些心里过意不去,刚刚的嚣张劲儿也减弱了几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和她没关系。生日对我来说,只是噩梦。”
  顾十月不想再聊这个问题,转身背对着他,全然的拒绝沟通的姿态。
  林夏看着她的背影,没看见她垂眸时眼底翻涌的暗潮——迪士尼城堡的烟花在记忆里炸开的模样,混着父亲离去时的大火,成了每年都要刻意避开的伤口。
  第16章 还能不能尊老了
  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拍打着“Focus”俱乐部的玻璃门,顾十月正擦拭着冲浪板,台风过去后,她就早出晚归,一头扎进了俱乐部的工作里,回家的时候,林夏基本已经睡着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那天晚上的事。
  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丁绵绵抱着美人鱼尾推门而入,发梢还挂着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十月姐!客人送走咯~快看我昨天新做的指甲!”丁绵绵将手举到顾十月眼前,粉色贝壳纹美甲上点缀着微型珍珠,“和我的鱼尾超配对吧?”
  她转身抖了抖身后的宝蓝色鱼尾,鳞片在灯光下流转着虹彩,像刚上岸的精灵。
  顾十月扯了扯嘴角,不自在又带着点嫌弃的挪开眼,这种亮晶晶闪着金光的过于女性化的东西通常都让她感觉很恐惧,“好看,但离我远点。”
  Focus的第三个合伙人,就是丁绵绵,她是美人鱼教练,人也和美人鱼一样温柔可爱,脸上有像小鹿似的星星点点的晒斑。
  她和顾十月是完
  全不一样的类型,顾十月一直很独,待人接物都带着些许冷淡,丁绵绵则是和她完全相反的小太阳,丁家在渔港做海上生意,是以丁绵绵从小就生活在海里,父母非常宠爱她,在海南这种树上掉下果子都饿不死的地方,她就是松弛的代名词。
  到了该工作的年纪,她顺理成章地成了水族馆的美人鱼演员,两人是几年前在水族馆一起兼职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顾十月刚上大一,正在水族馆当美人鱼表演员,每天五场演出。演出间隙时她蜷在后台补觉,被一阵清甜的歌声唤醒。循声望去,只见丁绵绵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踮着脚尖往鱼尾上粘贴水钻,连有人靠近都没察觉。
  丁绵绵是来顶替她搭档的,她水性很好,人又活泼开朗,只是偶尔有些二次元的小爱好,诸如穿洛丽塔,美甲风格夸张热烈。一开始顾十月对她这种过于“阳光”的人都敬而远之,奈何丁绵绵像颗牛皮糖一样黏上来。
  下水表演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水里泡俩小时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丁绵绵每次上工都给她带水果带面包带烤肠,一边说着“吃呀吃呀”,一边拿着烤肠往她嘴里怼。
  顾十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辈子最难拒绝的就是他人的善意,只好在她的攻势下软下性子,两人加了联系方式,从此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此刻丁绵绵正趴在前台算账,计算器按得噼里啪啦响:“你可别愁眉苦脸的!上次自由潜的团被抢走了,但咱们把潜水课程升级一下,多弄点美人鱼水下拍摄单,再买点好看的鱼尾,仙图一出,客人肯定更愿意买单!”
  她突然拍手,“‘深海在逃公主’主题,再让阿田扮成海盗,搞点道具,绝对超吸睛!”
  顾十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丁绵绵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过于乐观积极,现在俱乐部的问题是客源变少,还总被抢,她和阿田急得焦头烂额想办法,丁绵绵的口头禅都是“经常庆功,就会成功”“关关难过关关过”“只要死不了就没什么大不了”!
  但不得不说,这小妮子有时候说得还挺对,顾十月一拍桌子,“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和阿田去办,他听你指挥。”
  “那你呢?你不一起吗?”丁绵绵有点失望,她最喜欢和顾姐在一起玩耍,和臭男人有什么意思?
  顾十月穿好了湿衣,拿着自己的脚蹼和眼镜,“这些我又不感兴趣,你们来吧。过两天教练证考试,我先练练。”
  自由潜教练证要考起来并不容易,光报名和训练费就花了好几万,肉疼得不行,她又因为学校学业的问题已经延期好几次,这次无论如何必须考过。再者,他们马上就要毕业,只要她能拿到教练证,那么除了旺季的游客外,淡季他们也可以接一些潜水员来考试、练习的生意。
  ……
  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在俱乐部的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顾十月蹲在储物柜前,将黑色的潜水湿衣拉链拉到顶,金属拉链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对着镜子把略显凌乱的头发绑了起来,镜中人眼底泛着血丝。
  许是这几天练得太狠,今天早上起来发现低烧,嗓子还有些干痛。
  “顾姐,今天真要去考试啊?你不是感冒了吗?”阿田抱着一摞潜水日志推门而入,眉眼间都是担忧,本来考试的下潜深度就很深,还感冒了呼吸不畅,带病下潜是有可能耳膜穿孔的。
  顾十月抓起脚蹼塞进背包,脚蹼的边缘已经磨得发白,那是无数次潜水留下的印记。“必须得去。”她声音沙哑,像是砂纸磨过喉咙,“这笔费用是我攒了半年的,过期就打水漂了。”
  说着,她将泳镜也扔进了背包里,吞了一颗感冒药就出发了。
  阿田知道顾十月决定的事决计改不了,但她这状态实在让人担心,下午还有客人预约,他又不可能跟着她去,思来想去,给林夏发了消息。
  自由潜考试的考场设在城市边缘的潜水训练基地,巨大的玻璃水箱泛着幽蓝的光。
  顾十月站在泳池边做热身,空调的冷风灌进领口,让本就发烫的身体愈发难受。考官念到她名字时,她深吸一口气,却忍不住剧烈咳嗽,腥甜的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入水的瞬间,冰冷的池水像是千万根细针,扎进每一寸皮肤。顾十月强撑着完成泳池考核测试,可在开放水域考核,做耳压平衡时,左耳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继续!”她在心底嘶吼,强迫自己下沉,看着深度表的数字缓慢攀升。
  当潜到30米深度时,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耳道涌出,染红了泳镜的边缘,她猛地踢了几把脚蹼,抓住了池底的一把沙子,转身奋力向水面游去。
  上了水,她胡乱扯掉泳镜,耳朵里一股股地涌出血水来。